正文 第二卷 第三十四章 滿地落花紅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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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燭光如夢似幻,仿佛籠了極柔的輕紗,又漫漫地往四麵鋪陳開去,將黑暗切割成碎碎點點,星星閃閃。
睡夢中的天濂懶慵地漏了錦被的一角,裸露著上身,他的呼吸均勻有致,睡得極是恬然安逸。
青瑣恍恍惚惚地看著這一切,左膝換右膝,無法坐得安穩。太子寢宮內,廊下間外,值夜守更的不知有多少,可都安靜得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四周沉寂得讓人絲毫不敢動彈。隻有窗外隱隱的風聲沙沙地打在窗欞上,輕柔得又像是催眠曲。青瑣在這一片輕輕蕩蕩的催眠聲中,眼皮愈來愈沉重,最後歪著頭睡過去了。
宮漏聲滴答滴答地劃破夜的寧靜,天濂翻了個身,迷糊的呢噥道:“來人。”
無人應答。天濂下意識地蹙了眉頭,睜開眼來,側頭看去,他看見了半蜷在牆角的青瑣。
天濂站起身,倒了一杯茶輕抿幾口,慢慢走到她的麵前。
青瑣酣睡著,垂下的睫毛在眼簾下投落兩道濃密的陰影。十五歲如花初綻的年紀,無論怎樣的睡法都帶著嬰兒般的天真和怡淡。
在這無聲的夜裏,天濂的雙眼變得蒙朧,心胸慢慢膨脹開來,擠得他簡直難以透氣。容不得半點的猶豫,他彎身將她抱了起來。
青瑣睡得很沉。天濂輕輕地將她放在床的內側,自己小心翼翼地在她身邊躺下了,睜著一雙迷離的眼睛細細地打量著她。一縷發辮順著青瑣半側的臉垂了下來,天濂隨手將它輕輕撥開,用指尖觸點她蝶翅般的眼睫,青瑣微微皺眉,天濂唇邊玩味的笑意更加深了。再輕輕一點,青瑣的手不勝其煩似的抬了抬,又無力的落下,手指正好觸到了天濂裸露著的胸肌上。
天濂的身上刹時間起了一陣奇怪的麻粟,孩子般的神情瞬息消失了,黑亮的眼睛裏帶了異樣的光芒,呼吸漸次沉重…青瑣梨花般的唇微微綻開著,天濂仿佛聞到了一股幽幽的沁香,讓他陶醉又難以控製自己,他慢慢地朝著那片唇湊過去…
那呼吸又離得她太近,如蜂蝶穿梭在林間,簌簌的撩撥著她的臉,烘得青瑣酥麻麻的。青瑣猛地睜開了眼,正對上天濂一張半迷醉半朦朧的俊臉,逐漸向她湊近著。
“啊!”青瑣大叫一聲,一隻手下意識的揮將過去。天濂也被青瑣嚇了一跳,還未開口,臉上已經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掌。
青瑣已經醒悟過來,慌亂地爬出床,撲通跪在了地麵上。
“殿下…”
“你敢打我?”天濂睜大著眼睛,似是無法相信,愣了片刻,才吼道,“出去,給我出去!”
外室守夜的宮人聞聲趕了過來,正看見天濂怒氣衝衝地坐在床上,跪在地上的青瑣蒼白著臉,那雙眼睛盈盈透著亮光,更顯得大而可憐。
“出去!..”天濂還在叫著。青瑣站起身,一聲不吭地朝外麵走去。
殿外,淒淒切切的蟲鳴唧唧聲四處飄散。正是芙蓉花盛開的季節,那一片雪白,一片淡紅,被黑夜塗抹上一層層沉重的晦澀。風掠過寢宮,那濃鬱的花香使人感到胸口微微發悶。青瑣抬眼盯著簷下的芙蓉花,眼睛漸漸模糊。但她馬上唏噓了一聲,抬手拭去了眼中的淚滴。
站在台階上,今晚的星星特別少,淚眼蒙蒙中,一朵朵的在眼前暈開,閃著灩灩的光。月如鉤,秋風送來了斷斷續續的宮漏穿花聲,讓寂靜的夜更顯淒清。
耳畔分明有漸漸近前的腳步聲,她詫異地轉過臉去,那高大的身影斜落在台階上,正一步步向著她移進著。月光靜靜地鋪灑在他清淡的影子上,逶迤一地的光華。風乍起,他的白衣向後飄起,在風中緩緩地翻飛著,顯得飄逸而綿長。他的眼睛定定的看著她,俊美的麵龐上蘊滿了淡淡的笑意。青瑣微愣了一下,唇邊就噙了嬌羞的笑。
天濂緩緩走到她的麵前,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她有一刹那的恍然與飄忽,她從來沒有被他握過,他的手卻是這樣的溫暖,足以讓她放下心中所有的憂鬱和不安。
她抬起頭,默默地注視著眼前的這個男子。
“回去吧。”他輕輕地說,那聲音恍若她身後的落葉悠悠滑落,發出輕微的聲響。這一刻,竟是如此的安靜與寧馨。
“我來自青樓,可我不是……”她喃喃說著,低垂著臉。
“我知道。”天濂點點頭,看著她良久,道:“我也不願意你是個隨便的人。”
青瑣想說,她隻是個假太子妃,等小姐和明雨少爺成了,她要回去的。可她舍不得打破這片寧馨的氣氛,或許在她的心底深處,是如此的留戀這份形影依依、如夢如幻的感覺。
晚涼天淨月華開,初秋的夜帶了隱隱的寒意。正好是寂寞梧桐鎖清秋,青瑣感覺自己一點都不寂寞,隻要在他身邊,真好。
“真是好氣候啊!”天濂輕吸一口氣,帶著淡淡的笑,“明雨和柳小姐的好事快近了,我已經替明雨找了個好住處,我們就等著喝他們的喜酒。”
青瑣的聲音也歡快起來:“我是大媒人。”
天濂白了她一眼:“哪有女孩子當媒人的?那媒人應該是我。”唇邊仍是一縷笑。
青瑣卻是不依,倆人在月光下爭執著。
寢宮裏的內侍手執著彩絹宮燈,驚訝萬分地看著他們,又不敢近前。
此時更深漏斷,東邊已經漂浮著絲絲淡青色的雲,太子宮的輪廓變得逐漸清晰起來,一夜芙蓉愈加的燦如霞色,肆意地綻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