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卷 第十四章 斜暉脈脈水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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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印離別青瑣,徑直往太白山麓走,日影偏西便到了通往靜雲庵的羊腸小徑。她在前麵走,後麵不遠處有一乘簾轎跟著,以為是哪戶人家前來燒香送經的,也沒去注意,一路到了靜雲庵。
在庵裏沒見著芳菲,一打聽,原來是陪了廚房的老尼去山間割菜去了。臉上不覺有了笑意,推開木窗往山徑處張望,卻沒看見那乘轎兒從外麵進來。正狐疑不決間,廚房的老尼慌慌張張的跑進來,朝著她亂叫喊:“心印師傅,不好了!柳小姐被一幹人擄去了!”
心印暗叫糟糕,急急忙忙的跑出山門,那乘簾轎由幾個人抬著走,旁邊還有手握刀刃的壯男押著。心印心裏已經明白,追悔莫及,又不敢過去阻攔,眼睜睜地看著轎子離著她的視線愈來愈遠,拐過山徑倏爾不見了。
柳南天一路跟蹤心印去了靜雲庵,方才發現芳菲藏身之處。也管不了芳菲如何掙紮反抗,將人連搶帶拽塞進了簾轎,沿路絲毫不停歇趕到了京城。
芳菲淚汪汪的坐在轎內,心裏自怨自艾的念著:“看來父親已經知道此事,不知道青瑣現在怎麼樣了?也是我害苦了她,想我芳菲好景無常,命該如此了。”這樣到了柳府,已是月暗雲移,星橫鬥轉了。
柳南天一進芳菲院裏,便嚴厲地斥責了她一番。芳菲惦念著青瑣,問及她的狀況,柳南天冷笑道:“看來你們主仆二人情深誼長,她舍身替你,你也舍身救她去吧。那丫頭已經放了,你好自進宮去,為父便放這丫頭自由,以前的事也就不再計較。”
“我母親呢?”
“明日你去看她,過幾天隨為父進宮。”柳南天說著,吩咐下麵幾個護丁把守院門,先歇著去了。
芳菲倚窗而立,窗外花氣依人,月落參橫。回想起以前的情思夢境,恍然在目,想著那個人是否還在柳府,對她嫁人的事情又如此的無動於衷,自己分明對他還難以忘情,心裏不勝惆悵和哀怨。四顧寂然,沒有青瑣那抹生動的影子,無奈寢下了。
到了天亮,柳南天派了兩名傭人過來,芳菲梳洗完畢,便去了母親的院裏。
大夫人病勢已轉深,或昏昏睡去,人事不知,或說著駭人的囈語。芳菲見此情形,不覺潸然而泣。大夫人有時稍稍清楚,便問芳菲青瑣哪裏去了。芳菲六神無主,隻顧哭泣著,在石佛前備了香燭,虔誠一念。
想著自己與親生母親即將生離死別,想著這些年自己隻會悲天憫人,母女感情淡如水,如今追悔莫及。悲泣了一陣,在母親身邊隨侍藥爐茶灶,衣不解帶數日。
柳南天奔波於皇宮,定了明日帶芳菲進宮。
經過了幾日伺候,芳菲心事又重,不覺十分疲倦。看母親睡得沉,想去自己院裏睡上一覺,便吩咐傭人在床榻前侍候著,自己出了大院。
走至月亮門前,眼望著前麵柳蔭處一派鳥聲鶯音,似乎被什麼東西牽扯住了,穿過月亮門,度羊腸小徑,往那片竹林深處走去。
這樣穿花度柳,到得門前看時,依舊曲檻雕欄,綠窗朱戶。隻是瑣窗緊閉,簷下的鸚鵡連帶花架子都不見了。
他走了。芳菲早料到會如此,可是真是如此又難過起來,在梧桐樹下的長凳上坐了良久,暗暗悲切了一番。眼前微風拂體,香氣依人,想到自己以後怕是再也不能回到這裏來了,索性就此放肆一番,便斜倚在凳上,蒙朧地睡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輕輕慢步,悄悄然踱進了院中。驚異地發現芳菲酣睡在石凳上,如西施舞罷慵妝,香暈酡顏,海棠無力。身穿湖色羅衫,一灣玉臂做著枕頭,秋波微合,春黛輕顰。
心中暗忖道:“她不是入宮去了嗎?難道在宮中的是青瑣?前幾天太子來翰林院,向我打聽青瑣來著,我當時還納悶呢。沒想到出去這些日子,她竟然未曾忘情於我,倒是我辜負了她的一片心了。隻是我一向喜歡雲遊四海,她一個嬌弱女子怎能適合?表舅一心想著攀龍附鳳,我怎能連累了她?”
心中十分憐惜,就蹴步前來推芳菲道:“表妹如此睡法,要受涼的,快些不要睡了。”
芳菲驚醒,見是明雨,一時以為是在夢裏,眼波盈動,癡癡地望著他。明雨看了她一回,不覺春心蕩漾,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默默不語。
芳菲半驚半喜,微微合了合眸子,道:“我很困倦,本想去養神,卻跑到你這邊來了。”
明雨聽她軟款溫存的言語,更生幾分愛憐,笑道:“也是碰巧得很,你出嫁那一日我便搬走了,這次是來拿些書去。”
芳菲心裏一酸,卻嫣然一笑道:“真是巧啊,我明日就要進宮去了。”
“難道上次去的真是青瑣?”
芳菲苦笑。
芳菲睡得釵斜鈿橫,鬢邊的木樨墮落在了凳畔。明雨替她挽好雲髻,簪好釵鈿,又將木樨拾起放在她的手中。芳菲見他言語動作中露出無限深情,心裏更加愛慕,便笑著道:“表哥房裏可留著簫?”
明雨從裏麵取了簫來,芳菲接過,口中輕輕吹動,嗚嗚咽咽地吹起來。明雨聽了,麵露悲涼。芳菲吹了一曲,遞過簫來:“表哥也吹一曲與我聽。”
明雨卻要她喜歡,撥個小小的曲兒,端的是穿雲裂石之聲。芳菲聽了,不住聲流淚,說道:“表哥和從前一樣,好簫。”
就這樣倆人你來我往,心中淒苦卻又無計可施,隻是互相勉強笑著,到了日落西山才依依分別。
這一夜,芳菲站在院中的虞美人下,對花感慨了一回。到了下半夜,風雨大作,芳菲輾轉尋思,想著白日的情景,不能穩睡。
第二日風雨俱停,陽光又起。芳菲重新來到花前,見一枝虞美人連根拔起,花容憔悴,不由得撫花大慟。長歎道:“月老為何斧柯不利?或者以為紅絲已斷,不能為人係姻緣?月老啊,月老!你可是聰明正直之神啊!”
芳菲在院中,對花怨憫,深怪月老無情。無奈地看著丫鬟傭人出出進進,新的一天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