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東風吹柳日初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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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院裏的紫槐樹開花了。那紫色的花朵一團團一簇簇地擁滿樹間,樹枝隱去了花後,葉更是少得可憐。空氣中漾漫著槐花淡雅的香氣,夜裏那香氣更是幽幽的往外麵漫散,攪得青瑣睡夢中似乎都能嗅到槐花的芬芳。
青瑣天天往大夫人的房裏跑,大夫人天天釅了一杯濃濃的槐花茶給她喝。
明雨表少爺自從開春的宮闈之後,進了甲科進士。因為是太子身邊的紅人,直接進了翰林院授予編修,這是榜眼或探花才能得到的殊榮,可見明雨對太子的重要性。
因此明雨在柳府幾乎每天早出晚歸,他和芳菲的書信來往已經斷絕,青瑣難得再上那片鬆竹了。有時候她突然心血來潮的去花牆外的亭榭處走動,那裏已是花香鳥語,樹葉青青,假山噴泉,綠蔭滿院。
那個清俊的身影不再出現。每次都是滿懷憧憬而去,回來時滿心惆悵,心裏隱隱作痛。因為有了心事,芳菲的情緒變化她就疏忽了。
時光易過,這月的中旬就是芳菲出嫁的日子,柳府上下一派忙碌,都在緊鑼密鼓為嫁女做準備。
芳菲抑鬱的症狀更加嚴重,她甚至到了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的地步。連青瑣奉勸幾句也不能聽了,有時為了一件小事動輒就摔東西,哭鬧不停。
大夫人由傭人抬著上芳菲的院來,芳菲卻將大門緊閉。
“芳菲,我是娘!”大夫人喚道。
裏麵靜無聲息,大夫人又叫喚了一聲。
一會兒,門吱呀一聲微開,青瑣的頭從裏麵探出來:“夫人,小姐說您回去吧,她現在想一個人呆著,不要任何人打擾。”
“小姐的身子可有恙?”大夫人關切的問。
“那倒沒有,就是情緒不好。”青瑣想了想。
一旁的文嫂安慰道:“女孩子嫁人之前都是這樣,夫人盡可放心。”
“再怎麼樣,也不能讓為娘的吃了閉門羹。”大夫人哀聲道,“她這兩年就是這樣,對我也是冷淡淡的,有什麼心事也不跟我說。”
青瑣正要說什麼,聽到裏麵芳菲在叫自己的名字,帶了慍怒。她急忙對大夫人說道:“我要進去了。夫人放心,青瑣會照顧好小姐的。”
大夫人點點頭。輕歎口氣,流了幾滴淚,讓人抬著回去了。
柳南天也來過一次。芳菲礙於父威,隻好任他進來。柳南天觀察她的麵上不見病容,認定她任性所致。又不肯請太醫來診斷,生怕一旦傳到宮裏,對柳家不利。於是責斥了幾句,囑咐青瑣好生顧守小姐,就忙著做事去了。
柳南天一走,芳菲更是幽怨滿懷。默默坐了一天,那顧影自憐的情態讓青瑣也為之難過。
第二天一早,芳菲梳洗完畢,精心打扮了一番。頭上烏雲壓鬟,斜簪著兩個翠翅,一身淡色輕羅薄衫,映著玉骨冰肌。青瑣從那日光燈影裏瞧著芳菲,真似一枝初放的蘭花,極清中露出極豔來。
“小姐今日好雅興啊。”青瑣笑道。
芳菲也不應答,在鸞鏡前坐了半晌,才幽幽說道:“我自個出去一趟,你不用跟著。”
青瑣眼看著芳菲從羊腸小徑過去,然後在花月亮門處消失了。心裏起了疑惑,又放不下心,急忙小跑著過去,穿過扶疏的竹林,芳菲的身影在那裏時隱時現。她在外麵躑躅了一會,一步三回頭,慢吞吞的回去了。
芳菲進了廊院,已是夏初時節,但見梁燕雙飛,落紅滿地。便忽然的感觸起來,心裏不知不覺像有千萬種懊惱的光景,又說不出所以然,便呆呆地站在遊廊,看著地下的落花出神。
這個人到底在不在?自己這樣過去,會不會讓他輕視了自己?
她已不顧一切了。今日好歹和他說說話,那怕隻有來自衷腸的一句,她的心也安慰不少。她隻要他的心裏有她就夠了。
“客人來了!”
她嚇了一跳,見是簷下的綠鸚鵡朝她撲騰著翅膀,唇角微微掀起一絲笑意。四處觀望,滿院子靜悄悄的沒有人聲,瑣窗緊閉。
窗外兩個蝴蝶款款在地上飛著。那日光照在屋外,覺得暖烘烘的,人又似昏沉沉的,沒些聊賴。
芳菲便獨自站在簷下,看著兩隻蝴蝶飛來飛去,出了會神,心裏有了無限的悵觸,心輕飄飄的不知所蹤。
簾鉤一響,明雨從屋裏出來,看見一麗人獨自在簷下,心裏怔了怔,說道:“表妹,你來幹什麼?”
芳菲聽見明雨的聲音,回過頭來。此時覺得有萬種柔情,一腔心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良久,才低聲道:“我就不能來嗎?”
明雨遲疑片刻,聲音硬梆梆的:“你不應該來,被表舅知道了不好。”
芳菲垂著頭不語,臉色微微發白。
明雨看她這幾月清減不少,不覺起了關心:“你也多保重,快做新娘的人了….”
沒說完,芳菲便撲簌簌的掉下淚來。
明雨慌得手足無措,便掏出自己的帕子遞給她,道:“什麼事?誰委屈你了?”
芳菲嗚咽半晌,歎口氣道:“還說什麼事?總是我的命苦罷了。”
明雨卻笑道:“快當太子妃了,多少人羨慕呢,還說命苦?”
芳菲一聽,心已經涼了半截,將帕子扔給他:“你難道沒有感覺?你也巴不得讓我入宮去?”
明雨已悟,其實他這麼聰明的人早就感覺到了什麼,隻是不願點破。
“我們是不可能的,表妹。”他斂容靜氣,“我已經跟你說清楚了。”
芳菲的身形晃了一下,雙眼緊盯著他:“你一直這樣認為的嗎?”她咬牙,“難道你不知道我的心?”
“我們不適合。”明雨聲音平淡,“以前和你在一起很快樂,是因為你是我的表妹,你我都天真。現在你有些變了,我們再也不能回到以前了,有些事情你真的誤會了…”
他繼續說道:“你還是安心做你的太子妃吧,太子——真的很適合你。”
芳菲聞言,整個身心仿佛掉在了冰窖裏,冷颼颼,空蕩蕩的,唇角卻噙了冷薄的微笑:“你這樣說我就無牽無掛了,也謝了你這麼說。”
說完,她看了他一眼,留下一抹淒麗的眼神,人直直的向外麵走去。
明雨怔怔的望著她離去的靚影,終是無奈的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