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
    “淩傲，此番鏟除賈尚書黨羽，你又立下了大功，朕也不知封賞你些什麼，不若你自己來講罷。朕可不想聽你說些冠冕堂皇的體己話啊！”皇帝閆淩起站在書案後麵寫著大字，心情甚好。
    “皇兄既然開口，臣弟也不客氣了，臣弟想跟皇嫂討要個東西。”閆淩傲直奔主題，一點謙讓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閆淩起筆下一頓，抬頭愣神地看著自家弟弟，這小子十四歲上戰場，立過無數戰功，從來沒有跟自己要過什麼封賞，今天是太陽打北邊出來了不成？
    閆淩起頓時來了興致，他放下了毛筆，雙目閃爍著精光，“說說看，是什麼東西？”
    “臣弟想要八翅蟬蛻。”
    這八翅蟬蛻是世間罕見之物，不過當今皇後的嫁妝中卻是有一對兒的。說來也是巧，閆淩傲自己的手裏也有一隻，還是幾年前他無意中得到的。
    閆淩起眨了眨眼，這八翅蟬蛻雖然是罕有的寶貝，不過畢竟就是個藥材罷了，輕易還真的是用不到。“你要此物做甚？”
    閆淩傲也沒有隱瞞，將自己之前是如何中毒，辦案途中如何中了埋伏，又如何巧遇了姬家幺子的事情說與了閆淩起。
    閆淩起在聽閆淩傲的描述時，麵色越來越凝重，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此番行動如此凶險，那賈尚書竟然連謀殺親王的心思都敢動，實在是殺他千百回也不足惜。
    本來隻要閆淩傲開口要，閆淩起是不可能不給的，如今聽了這麼一番經過，閆淩起十分愧疚，更是要以自己弟弟的身體為重了，這八翅蟬蛻，不可能不給，不過又覺得給得少了些。準備再賞些金銀。
    “皇兄，臣弟不缺金銀，如今邊關不寧，周邊小國虎視眈眈，隨時可能燃氣戰火。這些銀兩……”
    “好啦！淩傲啊，你這些年心係國家，不曾有過半點私心，為兄實在是有愧與你……這天下本來……”
    “皇兄慎言，論公，臣弟為臣，為臣者自當為君分憂為國效力；論私，臣弟為弟，自當以兄長馬首是瞻。皇兄切莫再提當年之事。”
    閆淩起皺起眉頭，長歎了口氣。
    當年，先皇立儲之時，閆淩傲的呼聲遠高於他一奶同胞的閆淩起，而先皇也是更看重這個小兒子，奈何閆淩傲根本不想做皇帝，不想被那把椅子束縛。是他一手把自己的親哥哥給挺到皇位上去的。
    閆淩起是個仁君，也是個有頭腦和大智慧的君主。閆淩傲一直都知道自己就不是塊當皇帝的料，所以要是有哪個不開眼的臣子來挑撥，他根本就不可能當回事。
    “你身體不適，應該早點告訴朕，也好傳禦醫好好給你瞧瞧。”
    “已經瞧過了，現在並無大礙，且身體許多舊疾也有了轉好的跡象。”提到這裏，閆淩傲不覺又想到了姬雲絮毒舌他短命的事情，不自覺地皺了下眉毛。
    “皇兄，臣想要告假一段時日。”
    “你去解毒，自然是要給假的。”
    “不，皇兄，臣弟想要討一年的假期。”
    “……”閆淩起石化了，自家弟弟腫麼罷工的節奏？
    閆淩傲皺了皺眉，又把姬雲絮說自己短命的事情如數說了。“臣弟隻服用了幾次姬公子製的藥丸，身體狀況竟然就好了許多，臣弟想著若能將身體舊疾全部調理好，還可伴君更久些。”
    閆淩傲這一席話，竟把皇帝給說得紅了眼睛。乍一聽見自己的好弟弟短命，閆淩起的心嘎巴一下就裂開了。不過，如果那姬雲絮真的能幫著榮親王調理好身體，那將是大閆國的一大幸事。
    “姬家……”閆淩起忽然就想到了一件事，“你方才說姬雲絮，就是十年前那個姬家送去南邊雲陽地界的幺子？”
    “正是。”
    閆淩起腦袋裏忽然傳過一股電流。若是旁的世家跟榮親王發生了這樣的接觸，閆淩起也不會多想。但是姬家不一樣，姬家曾被評價為興國一族，姬氏在則國家興。開國聖祖也好，先帝也好，都有過類似的論調。隻可惜姬家已經退出朝堂多年，如今再被提起，閆淩起不可能不深思一二。
    “姬氏、吉星、南方……”閆淩起喃喃自語道。
    “皇兄你說什麼？”
    “沒事，隻是忽然想到了之前周興的一番話……你先回去罷，隨後我會讓人把蟬蛻給你送到府上。”雖然貴為天子，不過閆淩起在麵對自己的親弟弟時，依舊保留著許多兒時的隨意，如此，兩兄弟之間相處起來更為舒服一些，少了因身份而產生的隔閡。
    閆淩傲才離開天子的禦書房，宮人便傳喚了天文署周興。
    “周興，朕且問你，當日你所言的吉星，可與姬家有關聯？”
    周興頗有意外，他知道這件事早晚都會被拿到台麵上來說，隻是不知道會這麼快。也怪他最近在忙著別的事情，沒有關注那姬家幺子。
    “回稟聖上，容臣冒昧地問一句，聖上緣何有了這般猜測？”
    閆淩起也並未多做隱瞞，畢竟周興是個信得過的老臣，便將榮親王在雲陽遇見了姬雲絮的事情說了一二。
    周狐狸聽了前因後果，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他捋了捋胡須道：“不瞞聖上，這吉星所顯現之處，確實在雲陽一帶，且微臣此前也推算過，似乎確實與那姬家幺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之所以未曾言明，一來是微臣還不能絕對斷定；二來……時機未到，倘若聖上執意要那幺子再入朝堂，隻怕會破壞了這氣運。聖上無需心急，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時機一到，水到渠成。”
    閆淩起聽了周興這番話，心裏大致有了底，事不宜遲，他直接擺駕去了永安宮。
    “皇上今日怎麼這個時間過來。”皇後段氏問道，“早朝後不是召見了榮親王。”按照以往的習慣，隻要這兄弟倆湊一塊，一般這一上午都不會召見旁人了，定是要一起去太後宮裏用過了午膳，榮親王才離宮回府去。也難怪皇後會對皇上的出現感到意外了。
    “玉瑤，朕這會兒過來，確實是有求於你了。”皇帝跟皇後感情深厚，夫妻兩個的日常自然也沒那麼拘束，有什麼便說什麼。
    皇後段氏抿嘴一笑，就猜到這閆淩起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呢。“皇上這麼說，臣妾可是惶恐了，這天下都是皇上的，對於臣妾何來求字？”
    閆淩起尷尬笑笑，“玉瑤你有所不知，方才朕想要封賞淩傲，豈料這小子竟忽然開口討賞！”
    段皇後也是詫異，這可不像是榮親王能幹出來的事情。“榮親王竟然會開口討賞？這可是稀奇事兒了，不知道他跟皇上討要什麼？”
    “他想要玉瑤的八翅蟬蛻。”閆淩起也不瞞著段皇後，把事情前前後後說了一遍，段玉瑤聽得是心驚肉跳。她這個小叔可是個難得的人物，連皇位都可以拱手讓與自己的兄長，足見他對閆淩起的情誼。
    段玉瑤在嫁給閆淩起的時候，閆淩傲才八歲，也就太子這般大小。那時候閆淩傲是個十足的小麵癱，但對於大哥大嫂卻很是依賴，段玉瑤也是寵著這個小叔的。如今聽說閆淩傲身中劇毒險些丟了性命，真是又恨又心疼。
    “寶珠，去庫房將本宮的八翅蟬蛻找來，另外，將那千年雪參一並拿來。”
    “這雪參是朕當年尋給你調養身子的，你怎的沒用？”
    段皇後笑笑，“臣妾這身子早就好了，補過了頭反而不好。放著也是放著，榮親王為國操勞，如今一身舊疾難愈，莫說是千年雪參了，就是他要了臣妾這整個庫房裏的寶貝，又有什麼舍不得的？”
    皇上欣慰一笑，嘴上卻道：“自小你就寵著淩傲，這小子越發無法無天，也是有你一半功勞。”
    段皇後聞言一笑，“臣妾全當皇上是誇臣妾了。如今臣妾倒是慶幸榮親王這般樣子，耿直得很，哪裏如你們那樣彎彎繞繞的。”
    閆淩起被自己的媳婦兒說不耿直，難免有點尬，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子，就像年幼時被玉瑤指責時那般。
    “對了，皇上，您方才說那姬家幺子醫術了得，能診這禦醫不治之症，不知，他能否給咱們箋兒瞧瞧？”
    經過皇後這麼一提醒，皇帝猛拍了一下額頭，“是啊，朕怎麼沒有想到！有愧有愧，實在是有愧，朕這個父親是怎麼做的。”
    段皇後忙上前安慰道：“皇上切莫自責，家國天下，樁樁件件都要聖上操持著，您這日理萬機的卻不忘每日來看箋兒，如此深情哪裏來的愧疚隻說。”
    閆淩起拍了拍段玉瑤的手，長歎了口氣。他的皇後從來都是識大體，而且這後宮治理得也是井井有條，能得此一妻，實乃人生大幸。
    八翅蟬蛻連帶著一堆名貴的藥材足足八個大箱子都被送到了榮親王府，順便還有一個口諭，務必讓閆淩傲把姬雲絮請到京城來給太子瞧病。其實就算皇帝不說，閆淩傲也是有這個打算的。他那唯一嫡出的小侄子打從娘胎裏出來就體弱多病，他這個當叔叔的如何不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