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不斷地刮過他的蒼白的麵龐，帶來一股輕微的刺痛感。
    青的雙目低垂，眼底一片近乎冷漠的鎮定。他伸出一隻顫抖的手，隨後緊緊抓住了另一隻冰冷的手掌。
    即便是隔著一層厚重的障礙，那些寒風也不斷著咆哮、散發著惡意，他的麵龐感受到的卻始終隻有一股錯覺般的嚴寒。
    於是青站了起來，從車廂裏某個黑暗的角落。
    他隻一抬頭，便能夠見到遠處方諾顫抖的後背以及她身後圍繞著的無數隻圍繞著她的四周的瘋魔般的鬼魂們，視線卻始終沒有產生波動。
    車廂內那些鬼魂自他站起來那一刻便開始騷動起來，仿佛他是什麼窮凶極惡之徒。
    這些年他已產生些許變化。
    那些畸形的鬼影肆意在車廂之中盡情舞動著，卻在一股莫名的威脅之下表現出如同人類般的懦弱一麵，也隻能夠幹瞪著眼，隨後發出難耐的、充滿殺人欲望的呼號。
    這些鬼魂是懼怕著他的，懼怕著他這個既非肉體、又非精神的存在，就好似天生的物種克製一般，縱使它們被黑暗所禁錮住的雙眼無法見到他的身形。
    人同鬼互相懼怕，而他這既非人又非鬼的意識般的存在卻淩駕於二者之上。
    百年以前，自他產生智慧的那一刻起，便能夠輕易毀滅掉這些自大而自尊的活物或死物。
    隻不過他的骨子裏便注定不會有同殺戮或無常相關的東西存在。
    直至女孩死後。
    一切好似截然不同。
    火車到達終點站的時候，乘客才終於陸續下車，帶著一副疲倦或呆滯的神情，這短暫的名為緣分的會麵終於迎來它的終點。
    列車員是個大約三十出頭的女人，中等身材，發亮稀少，鼻梁上有一顆很突兀的黑痣，身穿一身藍色製服，神情尖銳而刻薄，聲音尖銳的如同針般。
    她的頭發上戴著製服帽子，大半張臉都遮掩在雜亂的劉海之下，兩隻死魚眼裏充斥著因這繁瑣製度而產生的不耐。
    列車員大約是檢查車廂的時候才見到車廂裏竟還有個睡著的女人，眼角不動聲色地下垂，流露出一些厭惡神情。
    她伸出手指粗魯地戳了戳方諾的肩部，當即就好似無意間觸碰到什麼垃圾一般，她嫌惡地甩了甩粗大的指節，尖著嗓子近乎罵道：
    “喂，小姐，醒醒！！醒醒！！下車了！！到站啦！！”
    方諾趴在方桌上的身體猛地一震，腳無意識用力踏在地上，仿佛腳下踩踏著的實地忽然成了一片虛無。
    她睜眼時眼神迷離了一會，直至列車員再度野蠻地扯了扯她夾克的領子，眼裏這初醒的恍惚才迅速被清醒所取而代之。
    麵頰睡夢時一直壓在夾克上的金屬拉鏈，留下一道清醒的紅痕，大約是睡了一覺的緣故，她的精神狀態太不像先前那般如同緊繃著的弦，放鬆了一些。
    方諾下意識地朝列車員道謝，對於列車員先前近乎刻薄的催促語氣仿佛絲毫不在意，站起來時微微有些弓著背，沉默地背著自己的旅行包下了火車。
    列車員翻了個白眼，嘴上半個僵硬的笑緩慢消失，望著方諾的纖細的、高挑的背影隨後用力捋了捋自己的劉海，眼裏竟毫無根據地產生些嫉恨來。
    也許並非是毫無根據，嫉恨本就是毫無根據的。
    她正想往後走繼續檢查車廂，下一刻竟無端感受到一股骸骨的陰冷，麻痹的軀體使得她寸步難行，仿佛忽而有什麼東西碾壓過自己的皮肉與骨頭。
    昏暗而肮髒的車廂內，那鬼影就靠在在車廂最末端的牆上，視線盯著她所在的方向，眼珠是血液般的猩紅，唇角竟無端掛著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