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午夜了，範聞朝明顯臉色不大好。也是，誰大半夜被叫出來跑這麼遠接室友，恐怕都不會太高興。
    “聞朝，幸虧有你，不然我今天算交代在這兒了，你看我這傷的，走走走，趕緊帶我去醫院。”曹旭川老不客氣地往範聞朝肩膀上一靠，仿佛半身不遂。
    範聞朝卻站在原地不動，看著陸川。曹旭川抬頭看他倆大眼瞪小眼，介紹到：“這就是我剛才見義勇為救的那個小同學，你也趕緊回去吧，不用太過感謝我。”
    “學長，你還好吧？”範聞朝很關切地上下打量著他，仿佛他倆根本不是兩年沒見，隻是兩天沒見一樣。
    “哎，你倆認識？”曹旭川一臉驚奇。
    “我挺好的，我先走了。”見到他的那一刻，陸川的心就劇烈地收縮成一團，時間不但沒有帶走當初懵懂的情愫，反而讓它生根發芽，不知何時抽出了枝條，把陸川的心緊緊包裹住了。
    他快步走出大廳，身後並沒有人追上來。派出所就在學校旁邊，往左一拐就是學校側門。此時校園裏靜的可怕，路燈昏昏暗暗，斑駁的樹影投在地麵上，鬼影一般。
    但他一點也不害怕。
    範聞朝又長高了些，頭發變長了，鼻梁好像更挺了，還笑得很溫和。當初相識時時那種高傲不羈已經不見了。人總是在成長，在改變。比如項嵐，由過去的敏感彷徨，變得自信撩人。比如他自己，從過去的簡單隨和，變成如今的心事重重。
    可惜，別人都在變好，他卻在變糟。
    陸川很難受，難受到被宿管大爺劈頭蓋臉罵一頓都沒覺得不高興。
    他難受什麼呢？
    是啊，早知道的，早料到的，一切都會變。可是真的意識到的時候，卻還是那麼難以接受。
    這兩年來，範聞朝不是沒有找過他。但他想盡一切辦法回避掉了。那個最後的暑假，他辭了打工，躲到了鄉下奶奶家。範聞朝是要臉的人，問了陸可幾次，問不出什麼就放棄了。大一的寒假，陸可旁敲側擊問過幾次，每一次都被他嚴厲禁止向範聞朝透露他的任何信息。陸可隻當他是厭惡同性戀，最後便失去聯係，直到今天。
    其實這個社會，想找一個人不會太難，關鍵還是看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陸川覺得自己心理扭曲了，他想象著範聞朝找不到自己著急的樣子，心裏就覺得痛快。至少，那些說喜歡自己話，也不是百分之百都是假的。
    他記得範聞朝躺在身邊認認真真問他目標大學的時候，說要和他考到一起去。陸川心裏還是有那麼一絲希望的，他怕希望破滅，不回家，不問陸可，不想得到一點範聞朝的消息。就是想讓這個希望再保持的久一點。但是終究還是破滅了，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
    範聞朝去了C大，而且他看起來很好，見到自己也是一副淡然的模樣，沒有一點點的不甘。真正不甘的，竟然是當初拒絕他的自己！
    寢室裏很黑，他翻了身，看向對麵項嵐的床，才發現那張床空著。項嵐竟然沒有回來。
    陸川裝著心事，並沒有空閑多想項嵐為什麼夜不歸宿。閉上眼，依然是範聞朝微微笑著的臉。
    另一邊，範聞朝載著曹旭川往學校趕，一路聽他講述剛才見義勇為時的驚險一幕。
    “你是不知道剛才那小孩，被人拿刀指著脖子都嚇傻了，要不是正好我在貨架子後麵，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麼。”
    “人家比你大，別小孩小孩的。”
    “哎，你倆怎麼認識的啊？”
    “高中學長。”
    “長得也太顯小了，娃娃臉兒，我還以為他也大一的呢。”
    範聞朝對曹旭川那通話並沒有聽進去，一直想著陸川看見他時那副表情，蒼白惶恐，顯然到現在都還在誤會他。對於陸可幹了什麼好事，他心裏有幾分猜測，雖然陸可絕口不提發生了什麼，但陸川不會平白無故這麼做。
    但這也恰恰印證了一點，當年的猜測是對的，他早就不知不覺陷進去了，可能比自己陷得還要深。
    反正都在一個城市了，日子還長著，他們有的是時間。範聞朝一直緊繃的嘴角，終於鬆了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