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會結束以後，我送父親去學校門口等公交車。陸可吃飯的時候已經哭了一鼻子，這會兒就沒有跟來。
    十月末的天氣已經有些涼了，我爸還穿著那件有些褪了色的薄衫。他平時開大貨，經常需要開夜車，眼下常年有淡青的陰影，總是帶著種疲態。最近天氣不好，他的哮喘病又犯了，剛才跟班主任說話的時候忍著咳嗽，臉都憋紅了。
    “爸，陸可可能就是剛到高中不太適應，等狀態調整好了，成績會上來的。她這才高一，等高三衝刺的時候才是關鍵。”這次因為陸可期中考試一下掉出二十名開外，父親明顯心情不好，我也隻能盡量寬慰兩句。父親點點頭：“這丫頭啊，隨你媽，性子野，你在學校裏多看著她點兒。”
    我知道這話裏是什麼意思，但當爸爸的也隻能言盡於此了。自從我媽再婚，我們在家裏就很少提到她，可父親和女兒之間無論如何也是沒有母女之間那種親密的。送走我爸，我沒有回教室，而是直接去了陸可她們班。她被班主任批評了，這會兒肯定正難受呢。
    走到高一三班門口，正好碰見高露。
    “學長，來找陸可？”
    “嗯，麻煩幫我叫一下她。”
    沒過一會兒，陸可拉著一張臉出現了。我把手裏那袋零食塞給她，她卻一把推開了。
    “別以為剛告了密拿吃的賄賂我就好了，我沒那麼好哄。”她扁著嘴，像是在撒嬌，但其實一點兒也不可愛。
    “誰告密了？這是爸怕你學習累著讓我給你買的。”
    “班主任說我早戀，是不是你說的？”
    “我說這幹嘛啊？我有病啊？”真是要被這丫頭氣死了，“你老實說，如果你沒早戀，老師怎麼可能會這麼說，她怎麼不說別人啊？你成績下滑多少自己心裏沒數？什麼原因你自己不清楚？”
    她瞪圓了眼睛，一副頑抗到底的架勢：“就憑一次沒考好就汙蔑人早戀！過分！那你們幹嘛說我，不去說範聞朝？不是懷疑我跟他早戀嗎？還不是因為他成績好，說白了就是看人下菜！”說完扭頭走了，任我怎麼叫都再不看我一眼。搞得我站在她們班門口，像個跳梁小醜一樣，怎麼手舞足蹈都沒有回應，隻能幹著急。
    高露看了我一會兒，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她就坐在講桌旁邊第二排，走過來問：“學長，你們吵架了？”
    “陸可這丫頭太任性了，這個給你。”我把沒送出去的那兜零食遞給了高露，她倆初中就是同學，平時走得近，我借機想在陸可身邊培養個眼線。高露果然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她長得娟秀，但算不上美女，想必不大有男生主動獻殷勤。
    然而我這個判斷很快被打臉了。周三大課間，賀之洋手裏抱著一排娃哈哈，兩袋薯片，非要我陪著去趟高一三班。通常他要給某個妹子送零食的時候，就表明他又有了新的追求目標。
    “都高三了大哥，能不能消停會兒，老老實實把卷子做完，多考幾分上個好大學才是正事。”
    “哎呀川兒～”賀之洋又拿出了他那套撒嬌的本事，不停用肩膀前後拱我，“我老祖宗賀知章會保佑咱們考個好分數的。”
    “噗！”坐在我前麵的王麗娜捂著嘴笑出了聲，對於他動不動就把賀知章搬出來的這招兒我已經免疫了，其實他跟賀知章除了都姓賀都是男人之外，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但有人就是好亂認祖宗，能有什麼辦法。
    我對給賀之洋當助攻並不感興趣，但想到也許可以趁機看看陸可的情況，就勉為其難同意了。
    到了高一三班才知道，賀之洋喜歡的竟然是高露。
    大課間是自由活動的時間，教室裏人不多，但高露恰好就在。“學長，來找陸可？”她看到我，小跑著出來。
    “不，來找你的。”我笑笑，高露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我又解釋道：“我陪賀之洋來找你。”
    賀之洋及時接過了話頭：“嗨，還記得我嗎？上次多虧你撿到了我的飯卡，我是特地來感謝你的。”
    原來她們是這麼認識的，我一邊驚訝於賀之洋把追求說的如此官方，一邊看著他毫不見外地拿著吃的進了教室。他把東西放到高露桌上，看我還站在門口，招呼道：“進來呀。”
    高露手足無措地看著我，為了緩解這尷尬的氣氛，我隻好也跟著進去了，見她後桌不在，就坐在了那個位置上。賀之洋從旁邊拖了把椅子，大大咧咧坐在我旁邊，眼睛卻一直盯著高露。那姑娘眨巴著眼睛看我，我隻好又承擔起了緩解氣氛的重任。
    “陸可沒和你在一塊？”我問。
    “她去參加社團活動了。”
    “社團活動？”我都不知道這丫頭竟然還參加了社團。
    “嗯，文學社。”
    賀之洋湊上來問：“你加了什麼社團沒有？”
    “沒，我不大感興趣，也怕學習壓力大顧不過來。”
    “也對，有參加社團的時間還不如談個戀愛。”賀之洋笑著挑了挑眉，樣子甭提多猥瑣了，“誒？陸可她男朋友該不會就是文學社的吧？”
    我原本沒想這麼快就跟高露套話，賀之洋這小子卻提前暴露了八卦屬性，高露的表情明顯不自然了，我原本還有點兒相信陸可，現在反倒覺得她肯定有事瞞著我。
    高露怯怯看我一眼，沒有說話。
    我拆開賀之洋拿來的娃哈哈，給她們兩個一人一瓶，自己也插上吸管喝了一口。
    “高露，我知道你跟陸可關係好，她也肯定告訴過你，不讓你跟我說她的事兒。”高露點點頭，我又繼續道：“我是她哥，打聽她的事當然不是為了八卦，也不是為了棒打鴛鴦，我是要給她把把關啊。你說她那個缺根筋的人，萬一被哪個渣男給騙了怎麼辦？就比如你們班那個，挺高挺帥，長得人模狗樣但是特別花心那個，我就親眼看見他前腳撩完陸可，後腳就和別的女生約會去了。”
    “我們班的？”高露有點兒疑惑地眨眨眼，“你說範聞朝？”
    “誰知道他叫什麼。”
    “範聞朝在你們班？！”一旁的賀之洋突然又來勁兒了，“哇塞，那你們豈不是每天都生活在八卦漩渦的中心？”見我跟高露都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賀之洋清清嗓子：“咳咳，你們該不會不知道範聞朝的背景吧？他可是範毅的兒子，就是那個全國各地都有產業的企業家，他家簡直富可敵國啊。我跟你們說，想跟他談戀愛的女生那簡直能繞地球一圈了，你妹妹竟然搭上他了，太厲害了吧！誒，你們一家後半輩子不愁了啊，就算她倆分了也能要一大筆分手費，不虧！”
    “不虧你妹！賀之洋你腦回路能不能正常一點。”
    “那個……”高露小聲道，“學長你可能誤會了，陸可和範聞朝應該沒什麼的。”
    “啊？”我跟賀之洋同時出了聲，隻不過他是失望，我是意外。看高露的樣子，不像是在撒謊。
    “不過他們關係也不差啦，陸可都是和他一起參加文學社的活動。”高露又補充道。
    聽到這個，我忍不住皺起了眉。但是礙於賀之洋在場，又不好多問，於是借口快上課了拖著賀之洋往回走，半路佯裝把鑰匙落在了高露桌子上又折了回去。
    高露見我又回來，有些疑惑。我開門見山：“高露，陸可是早戀了吧？如果不是那個什麼範聞朝，那你知道那男的是誰嗎？”
    她垂下眼睛，低頭看著絞在一起的雙手。
    “具體我也不清楚，不過，她最近經常往話劇社的辦公室跑，好像和社長走得挺近的，聽說是高二理科班的，叫王一澤。不過他們應該沒有在早戀，陸可有什麼事兒都掛在嘴上，這件事她並沒有說……”
    剛打發掉一個範聞朝，竟然又冒出來個王一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