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藕香殘玉簟秋  第八回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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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來也怪,琴兒自侍在宋端病床幾日後竟有了身孕。那日琴兒回了房,懶著身兒癱躺在軟榻上,楚謹走了進來,握過琴兒的酥手,語氣軟柔“這幾日辛苦琴兒的,你久待病榻旁的,請個大夫開點藥調理調理身子罷”。琴兒自覺渾身沉沉昏昏的,甚遲鈍,思了一大截時段覺得有這個必要,半晌才緩點了一點頭,道了聲“好”。等那大夫來了一瞧,回稟說有一個月份的身子了,琴兒又驚又喜。驚的是自個兒竟如此的大意,有了身子竟不知還往病榻旁湊,幸得孩子無事,喜的是,久盼的到底是來了。蘇嬤嬤也解說,“是端哥兒陽氣旺,二夫人近伴其身旁沾染了了一二便有了身孕,更許是個小少爺,也未可知。”,蘇嬤嬤也隻私下地稱琴兒“二太太”,琴兒聞了越發歡喜,打賞了蘇嬤嬤一袋子散銀子,等這日往周府去,在門口乘轎,見了宋端越發親熱。
    “聞說琴姨娘有身子了”上轎時如酥在耳碎了一嘴。宋端先是“嗯”了一聲響應她證明自己聽到了,等上轎坐定,才回過神來,有些驚喜:“到底真不真?”,如酥正張口要說,轎口又進了一個人,宋端扯住如酥的衣擺示意她噤口。“玉哥哥好”宋端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楚成玉,楚成玉略點點頭,也不看他。宋端想適才的話估計他聽了去了,到底不是胞弟,估計他不怎麼期待,甚希望沒這個同父的兄弟。
    宋端看到跟著楚成玉進轎的不是貼身丫頭,而是個小子,看著麵善,留神多瞧了兩眼。“好些沒?”楚成玉突然把目光向他來,他有些窘迫,快速收回目光還是被逮個正著,低著頭說了聲“好”。
    “他是白山”車行了一程,楚成玉淡淡說。倒顯得有些突兀,宋端半晌沒緩過來,想了一想才回過味“噯”了一聲,然後抬頭向白山點了一頭,再無話。
    周府同楚府隔了秣陵的幾條街道,甚遠。一路楊柳多,青青依依的,白飛絮漫空的,秣陵街道傍著條條交織的水道,人工鑿出的長渠,貫穿城內,流水淙淙的。
    在車內能聽到外頭的叫賣聲,集市鼎沸著,勾起心底的趣兒。
    “夏日的廟會,秋日的燈會秣陵城到時好看,”楚成玉忽然開口,宋端聞聽側目去看他,又聽到他口吻柔和,“到時候帶你出來逛一逛,你定是喜歡的。”,宋端愣了一愣,心裏想,他又沒說要和對麵這個人逛,還是徑點了頭。
    車轎行進一條大街,登時安靜下來,竟有些不適應。宋端下了轎,領著如酥在楚成玉不注意的時分悄悄行到了榮老太太身旁。老太太看著他,摸了摸他衣裳,問了句:“可冷可熱?”,宋端著的是件青色緞子長衫,緞麵刺青是白藍絲刺出的大朵碩碩盛開的荷花,又有素色的坎肩兒,其實有點熱,可宋端直笑,瞧著他外祖母擺擺手,道“不熱不冷,適合的”。
    榮老太太方笑笑,又轉過目光打量了一會子如酥,笑意問:“丫頭叫什麼名兒?”,“如酥”如酥答說,又補了一嘴,“少爺賜的名。”,“人同名兒,沁心脾的好,瞧著也貼心”榮老太太一麵說著一麵轉向秋嬤嬤尋求讚同,秋嬤嬤隻笑笑點頭,榮老太太又道,“好生跟著你家少爺罷,他年有你的名頭兒。”。
    如酥聞了“名頭兒”三字,臉忽地臊紅,低著頭福了一福身子,也沒說話。一旁的宋端曉得其中之意,卻又不好開口說什麼,左右為了難了,也徑低頭,忽聯想起煙雨和楚舟瑞的事,臉也羞澀起來。榮老太太見如此,隻笑著搖頭,半晌方說,快些進去了罷。
    一行人隨了家仆進了二房,周鼎雄帶了管家並著幾個公子忙匆匆迎了過來,榮老太太走在最前頭,瞧著周鼎雄奔了過來了,隻笑著拿眼睥睨他,取笑說:“你個混小子,竟這麼老了,許些年頭不見了罷”,“當真是許些年頭不見,不過老祖宗倒越發的精神了,氣色也潤,瞧著甚慈藹的。”,當下人聞聽他兩個這番兒的對話,隻像掀開一幕一幕的白紗帳,彼時還感慨年華似水去,此刻卻是笑成一片了。
    周府的幾個公子少爺上前見了禮,宋端遂又同了楚成玉幾個回了禮。周家三個公子,分別作周均風、周遠山、周文雍的,宋端恍眼一一瞧了他們幾個,自覺周文雍像其父周鼎雄,周遠山秀氣了些,周均風眉目有周鼎雄的影兒,可麵目生得英氣倒和周鼎雄的富態大相徑庭。略略又彼此言了幾句,漫完路徑行至一片花間裏的闊院中,遙遙就瞧到庭院裏擺了席桌,桌上已滿了人。一行人同周鼎雄來到閣樓上,雅致的二層閣樓裏也設了席桌,菜肴仿是剛擺好,悠悠飄著白霧。
    從二層閣樓上,可以覽盡庭院外的風光,這才明了,原是於花園裏築的一列屋舍,春光嫣然。
    “此園可謂了‘百春園’,”宋端感歎,想了一想,又覺得頗俗氣了些,搖搖頭,改道,“詩有‘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自覺百春去而返,且春盛夏榮,配得起‘依舊’二字,作‘林依舊’更顯得好”。
    一語末了,頓響一陣掌聲伴著聲聲叫好,周鼎雄先語的:“小公子起的名字好著哩,正巧此院並無名兒,取了小公子的用了甚好”,榮老太太聞了,隻在一旁繃笑叱怨:“你可別抬舉端小子,他成日胡亂念了幾句歪詩,又不著功名的,隻作玩意兒,沒個正經。”。
    日頭西移,宋端午休起來,如酥絞來白帕子給他抹臉。興許是才起來還沒醒透覺的緣故,宋端昏昏沉沉地憨坐在床邊,望著外頭脈脈的火燒雲,半晌,才悠悠哉哉問如酥“何時了?”。“剛過了申時”如酥聲音悄悄的,宋端遂問:“外祖母還未醒?”,如酥點了一點頭。
    “適才柔姑娘來找過少爺”如酥輕言輕語,宋端望向她:“她找我何事?”。如酥用眼睛指了指桌上的一攤鮮紅欲滴的櫻桃,向宋端道:“說是琴姨娘讓她送過來的,給老夫人嚐嚐,卻往少爺屋子裏來。興許覺得老夫人在裏屋不好叨擾?”,如酥最後一句話像是說給自己聽,宋端也沒在意,隻說:“既是送來的東西便要好好享用,想來這一攤外祖母定吃不消的,你勻一些給玉哥哥玦弟弟送去,他們在旁兒屋,我拿些給瑞哥哥送去。”,如酥聞完,點一點頭。
    楚舟瑞的房間是在一樓的一個偏角,外頭是翠葉青條刺藤攀緣纏繞著的,開著粉紅大紅的朵朵盛燦的花,越走近越嗅到濃濃的花香,卻絲毫不膩,淡淡的香,裹著風兜麵刮來最爽快。
    宋端步伐輕盈,心兒歡快,雙手提著衣襟兩角,豔紅色的顆顆紅櫻桃在裏頭彼此磨攘宕撞著。待他還沒至門口時,就聞裏麵傳出著些幽幽的聲兒,心裏一滯,有些驚。他又近了一兩步,聽得清晰了些,是低沉沉的嘶啞女孩兒的聲音,自覺穢褻,被刺了一刺,心下徹涼。青天白日的。
    宋端都忘了自己是怎麼跑掉的,回過味兒來,才想起櫻桃,自己已經跑在旁邊閣樓二樓的長廊上了,趴在紅漆的美人靠上,眼睛偏生瞧得到適才自己立在楚舟瑞門口的地方,那地麵,櫻桃被踩得紅汁一地,像血液一樣鮮紅,青天白日的。
    那日的火燒雲金燦燦的,天穹閃眼的很,天黑下來,起了很大的風,待天幕黢黑終下起了雨。
    宋端失神地倚坐在美人靠上,隻聽得嘩啦啦嘩啦啦的雨聲,手腳冰涼。
    如酥給他寬衣時,瞧著他臉色煞白,伸出手背靠了一靠他的額頭,隻覺得濕涼一片,再抓到他的手,也是涼透了的,嚇得如酥麵容失色。宋端隻想著下午的場景,不禁起了反應,一雙眼添了人事之色,忽地摟住如酥,隻覺清香撲麵,越發用力起來。如酥一時未反應過來,回過神隻管著執拗著不肯,隻攘他推他,宋端急得抓耳撓腮,一麵口內央求“好姐姐,好姐姐,你且依了我罷”,一麵兩手鉗住如酥的手腕,身體壓上去。
    如酥想起榮老太太的話來,心裏慢慢妥協下了,隻是眼內生出了清淚,眼眶爬滿紅色。而那方,當如酥當真允了他了,他身體壓下去,卻竟沒了興致,如被潑了一桶冰水,身體陡然降溫冷卻了。他忽地心底生了怕,有些慌不擇路,起身癱坐在床邊地下。
    “好姐姐,我糊塗了”宋端埋著頭,甕聲甕氣。這邊,如酥隻當宋端恢了常性生了愧意,自己本身驚魂甫定,卻佯裝無恙,鎮靜然地從床上站起,抹掉清淚,整理好衣裳,蹲在宋端旁邊將宋端扶起。“好姐姐,端兒唐突了”宋端呆坐在床邊,有些失魂。
    “且睡下了吧”,如酥淡淡說。
    那夜裏宋端生了個春夢,竟是同白衣相公行了一番巫山雲雨。翌日天明,如酥來替他更衣,見他遮掩,有些不解,直到宋端猶豫地撩開被子給她看了一看兩股之處的白褲濕成一片的粘黏在肉上,她才明了,然她是知得人事的,遂並無大驚小怪,照常替宋端更了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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