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山市是居少省北方的一個大市。人口有兩百萬左右，相對來說經濟並不發達。但是它卻以優美的自然風光，和強大的教育質量蜚聲中外。
    前幾年，月然高中在光山市眾多高中排名裏並不靠前。光山市教委持積極態度，大量引進民間資本，把月然高中作為試點對象進行改革。在生源、師資上給予偏心式的支持，在之後的幾年，月然高中的升學率、升學人數、升學質量上每年都以飛躍式的速度提升，或者月然高中在高考的比拚當中，獨霸一方也不是難以企及的夢。
    月然高中校內成立有生探小組和師探小組。生探小組負責招收全國範圍內優質生源，並給予入學月然的協助。師探小組則是在全國範圍內搜尋最頂尖的老師，並盡一切努力挖掘進月然來。
    靳毅就是師探小組去年鎖定的目標。此刻，他已經站在月然高一辦公室裏，他接了一個電話，然後走到走廊外，在窗戶邊站住。
    高一辦公室在二樓，正對著校大門。在那裏能夠清清楚楚看見每個進出學校的人。他在人海裏搜尋著成馳馭。
    月然高中新校區坐落在花嶺大學城城西最邊上。
    薛瑪麗的車剛開進大學城，就發現行人和車輛陸續多了起來。但她畢竟是個老司機。左拐右拐，雖然行得緩慢，但也沒有被堵塞住。
    在走了一段路程後，成馳馭輕聲說：“你們就把我放在前麵的那個路口吧。”
    薛瑪麗道：“今天車子可以開進校園裏去，我就直接把你載到報到處去吧。”
    “不了。謝謝。”
    黎鶴剛開始還對他非常好奇。但在車行駛的這十幾分鍾時間裏，那份好奇逐漸被這無比的尷尬所取代。聽成馳馭開口說要下車，表姐還在強留。就用手拍了拍薛瑪麗座位靠背。薛瑪麗會意，於是停車，接著開門，一氣嗬成。黎鶴也下了車，將成馳馭的行李拿出放在路邊。
    “這是我的名片。如果身體出現什麼不適。就給我電話。”
    “好的。”
    這三人就此告別。
    街道是陌生的街道。街道上人來人往。十有八九都是今天來月然高中報道的人，他們大多三個成群，是父母帶著自己的孩子。各自臉上都洋溢著的幸福期盼希望，而那些成馳馭都沒有。他像是深秋天裏的孤葉，在枝頭等待著風，把他吹落。
    黎鶴在從後視鏡裏偷偷看他，不知為什麼，那一刻，他有些許的心疼他。
    但心疼也隻那麼一瞬。他看著他背上自己的行囊，走向前方。
    “那屁孩真怪。”
    如果你對某個人有這樣的感覺：在一起的時候，覺得有些厭倦，但要分離的時候，又情不自禁的難舍。那麼你或許已經對他產生了某種情愫。
    對於黎鶴來說，成馳馭是一種完全相悖的存在，這種相悖演化成了神秘，成了吸引，按照科學論述來講，那可能是異性相吸，這裏異性是指性格，而非性別。雖然在當時，他還沒有能夠察覺到，沒有能夠察覺到這種極其微弱的吸引。
    黎鶴還在偷偷看著他。成馳馭本不弱小的身軀，在熙熙攘攘的人流當中，顯得有一些孤單。遠遠看著，那種孤單似乎愈加看得真切。有那麼一刻，他仿佛看見了自己。
    “你說人家屁孩，你還不是一樣？”
    你還不是一樣？
    或許表姐這句話是正確的。
    車子慢慢駛遠，他的身影漸漸變得渺小，終而消失在街角。
    月然高中新校區占地麵積很大，據說有七百餘畝。建築麵積也有十多萬平方米。車子開了進去，映入眼簾的建築都是嶄新嶄新的。看在眼裏，有一種熠熠生輝的錯覺。
    黎鶴是第二次來這裏，薛瑪麗比他稍微多來過兩次，但進入到校園內，他們都有一點恍惚。幸好有保安在指引車流。才不至於讓他們迷路。
    上次來的時候，錢都交了，手續也都辦好了。今天要做的就是分班和分宿舍。晚上晚自習點名，明天上午領書，然後就算是正式開學上課。
    月然高中將報到過的學生，按照某種原則分班。每六十人為一班，他們的名字和報到號被寫在一張紅榜上，濃黑的墨跡，外加灑金裝飾，營造出一種古代科舉中榜的既視感。
    每個榜單旁都站有一人，或年青，或年長，或男或女。他們是該班的班主任。
    黎鶴和薛瑪麗分開來找。在一（十三）班的榜單當中找到了他的名字。
    一（十三）班，班主任薛飛。
    黎鶴打量了下榜單旁站立的薛老師，他三十左右的年齡，一身薄西裝，蓄著短短的發，裏麵一個立領襯衫，很時尚；或許有點點近視，但是沒佩戴眼鏡，在強烈的光線下，他的眼睛微微眯著。但也不能掩蓋滿腔的精明。
    這樣的人，好不好相處呢？管他的，總好過女班主任，也好過年老的班主任。
    薛瑪麗從另一端找來，發現黎鶴站在原地，就知道他找到了。但還是習慣性的隨口一問：
    “黎鶴，找著了嗎？”
    “嗯。找著了。”
    薛老師注意到了他們，顯然又從他們的對話當中判斷出了：這個眼前的少年是他的學生。隨即臉上洋溢著的笑意更濃了。
    這讓黎鶴對他的印象更好了幾分。
    “薛老師好。我是黎鶴。”
    “我們的教室在第一教學樓二層。就是正對著校大門的那棟樓。上麵有班級牌，我現在忙不過來。你可以把行李放在寢室後再去暫時占個座位。”
    “我們的寢室是在哪裏呢？”
    “看見這棟樓後麵的那座小山麼？那裏有條路，在山的西邊，就是高一男生宿舍樓了。我們班有四個宿舍，509、510、511、512四個。你可以去占個空鋪位。如果有需要，開學過後一段時間，座位和鋪位都會重新調整一次。”
    “如果有車的話，從這條路可以開到山上。”
    “好的，我們知道了。謝謝你了，薛老師。”
    “不客氣，是的。榜單上有我的電話號碼。你可以記下，有什麼要幫助的隨時可以找我。”
    “好的。那先再見了，薛老師。”
    “好的，你們慢點啊。”
    那路很窄，幸虧薛瑪麗駕駛技術好，她可不是馬路殺手女司機。她左轉右拐在那條貌似盤山公路的小徑上開了起來。雖說用時很久，但也算是安全抵達。
    等薛瑪麗停好車，黎鶴拿下了他的行李。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棟六層的建築。在樓前遠眺，能把整個花嶺大學城盡收眼底，也能遠遠看見市區。有輕風拂來，風裏夾雜著若隱若現的桂花香味。聽說時光再往後推移些，到了深秋，這山的東邊，那尚未開發為建築用地的區域，就會開滿桂花。那香氣濃鬱的惹人醉。
    那可真是有夠讓人期待的。但眼下的樓梯可不是讓人期待的事物。
    這六層樓的建築，並沒有安裝電梯。薛瑪麗已經在宿管大叔登記完畢。然後就一臉壞笑的等在樓梯的扶手邊，看好戲似的看著他。
    “趕緊的，提上你的行李鍛煉鍛煉。”
    “你說你倒是走快點啊，平時不是很厲害的嗎？”
    “可有好戲看了，以後正常開學了，也沒車送你。下課了又要爬山，又要爬樓梯，你就不用再額外做運動了。”
    “你閉嘴。”
    ……
    還別說，這姐弟倆打鬧著，竟然分散了些許的注意力。感覺就沒那麼累了。不一會兒，就到了五樓。找到了那傳說中的四個宿舍。
    “你想住哪間？”
    “住中間的吧，以後串門也方便。”
    “那就510吧。”
    每個宿舍有八個鋪位，都是雙層床，兩個為一組，並排在牆的兩側。裏麵有一個獨立出來的衛生間。總體來說，環境還不錯。
    黎鶴進去的時候，510這個宿舍已經住進來三個人，有一對母子正在裏麵鋪著床，那個男孩也是他的同學了。之後他知道他叫做魏立。
    還有兩個鋪位已經鋪好，但不見人，或許去教室占座位去了，或許是去購買日常用品去了，那就不得而知。
    薛瑪麗在家也是公主級的人物，她並沒有想替黎鶴收拾鋪位的打算。她就那樣看著，還替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開脫。
    “男孩子就要從小鍛煉鍛煉，以後會做家務了，也好討到老婆。”
    “去去去，懶就真說。我就算會做家務也不找老婆。”
    “不找老婆，你找什麼？”
    兩人還想鬥嘴來著，薛瑪麗的手機正合時宜的響了起來，她走去室外，接起了電話。
    待她打完電話進來，黎鶴已經收拾好了鋪位。把行李箱也放好了。
    “想不到你還挺能幹的嘛！”
    “那還用你說！”
    “是的，我要趕回雪南城了。公司有點急事。”
    “好的，姐。謝謝你送我來光山。”
    “你知道就好，回雪南要請我吃大餐啊。”
    “那沒得說。”
    “那我走了……別，別，別，你就別下來了，就在床上休息下，那我走了啊。”
    “路上小心點。”
    在一起的時候，黎鶴有時也嫌過表姐的聒噪。但此刻她走了，黎鶴竟然有點懷念起來了。這種懷念讓他覺得有些許的孤單。特別在看著魏立的媽媽事無巨細的叮囑她的兒子，那種孤單感愈加濃鬱的襲來。
    但是就在此時，窗外閃過一抹即熟識又陌生的身影。他背著書包，拖著行李箱不急不緩的打他的門前走過。
    是的，那是成馳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