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叔。”李辭朝裏麵喊了聲，一個係著圍裙的壯實大叔熱情地應道，“哎呀，小辭來了啊。”男人在圍裙上擦擦手，走了過來。
    老板叫牛三達，曾經是李兆成的工友，混到中年從廠裏退了出來，幹起了小生意，他人老實勤懇，人緣好，即便小麵店裝潢條件不好，客人也不算多，但糊口已經足夠了。
    “這你同學啊？”牛三達把桌子擦了擦，桌麵雖然看起來油膩，但李辭就覺得親切，他說道，“是啊，跟我一個班的。”
    秦江桐跟著叫了聲牛叔，牛三達樂嗬嗬地應了，轉頭想起來又問李辭，“聽說你爸病啦？”
    “可不嘛，比不上牛叔你結實，今天才出的院呢。”李辭答道。
    “年齡大啦，簡直不敢跟年輕那會兒相比，”他歎了口氣，問道，“你倆想吃點兒啥？”
    “老規矩啊，”李辭用手比了個圓，笑嘻嘻的，牛三達明白了，“成，兩個大碗牛肉麵，等著啊。”說著，他進廚房間忙活去了。
    桌上放著一壺苦蕎，李辭尋了兩個杯子，給自己和秦江桐倒了滿杯。
    “對了，秦江桐，你打算考哪個學校啊？”李辭怕燙口，兩手捧著杯子輕輕吹著氣，隨口問道。
    秦江桐頭也沒抬的說，“我爸早安排好了，大學直接去澳大利亞。”
    李辭一愣，秦江桐這一句無異於當頭棒喝，一時間他震驚得臉都白了。
    這是他從來沒想過的事情。
    他不可能去澳大利亞，他甚至不可能離開這座城市，他放不下他們家老李。
    這個城市裏也有很好的大學，他在很多個夜裏眼睛困得都睜不開了，心裏卻還是想著，要跟秦江桐念同一所學校。
    他突然想起來曾經他在電話裏跟秦江桐說要跟他在一個學校時，秦江桐叫他要努力。
    那時候，他以為的努力就隻是努力。
    李辭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狼狽極了，他驚慌失措、無助可憐，可他不敢哭。
    沉默的這個間隙，秦江桐已經在心裏笑成了一朵菊花。
    他有些無奈，李辭真的比白紙還單純。
    完全不懂得隱藏自己的心思啊。
    秦江桐用手肘撐著下頜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李辭。
    “我在想三秒鍾內你是不是要哭出來。”他笑著說。
    “什麼？”李辭腦袋一片空白，他傻乎乎地看著他，又問了一遍，“什麼啊。”
    “剛騙你的。”秦江桐一臉計謀得逞的壞笑。
    李辭沒說話，半晌才低頭輕輕哦了一聲。
    就算是這樣，就算是騙他的，李辭的好心情也已經沒有了，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清醒地認識到了兩人之間的差距。
    這種感覺來得很強烈，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那時候他剛剛發現自己喜歡秦江桐，即便知道秦江桐有喜歡的人，他的暗戀注定無望，他也沒有真正的傷心過。
    但此刻他覺得傷心了。
    秦江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下，大聲道，“怎麼了這是？開不起玩笑啊。”
    “沒有。”李辭咬著杯子邊沿嘀咕了一句。
    “就這麼想跟我在一個學校？”秦江桐笑得壞壞的，他並不了解李辭心裏的感覺，所以調侃起來絲毫沒心理負擔。
    “你又不是不知道。”李辭瞪了他一眼。
    “就是知道才逗你嘛，你看啊，偶像劇裏男女主角是不是經常會出現這樣的橋段？不是男的要出國，就是女的要出國，兩人因異地而分手，或者等個幾年再重聚，中間虐個半死，再來一個神經病似的大團圓。”
    李辭這下真的啞口無言了。
    他剛剛用了什麼比喻？
    男女主角……李辭捂住臉，耳根在燒。
    秦江桐還在旁邊滔滔不絕，直到香噴噴的牛肉麵擺上桌他才閉嘴。
    麵果然很香，秦江桐嚐了一口，覺得挺好吃，他把碗裏的牛肉一塊塊挑出來，夾到李辭碗裏，一邊夾一邊說，“你這麼小隻，該多吃點。”
    “平時吃飯的時候，你怎麼不把好吃的留給我。”
    “那不一樣。”秦江桐夾了一大筷子麵條送嘴裏。
    “咋不一樣了？”李辭噘嘴，撮一口麵湯。
    “那是你做的。”
    李辭一下嗆到了，眼睛鼻子都跟著變紅，秦江桐皺眉，把自己麵前的杯子遞了過去，“趕緊喝水。”
    李辭嗆得很厲害，接過來就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下去，順了會兒氣才覺得好了點。
    “麵湯辣味兒真足。”他悻悻地說。
    李辭舔了舔嘴唇，唇上還是辣辣的，有點麻，他後知後覺想起來，這是秦江桐喝過的杯子。
    兩個男生同喝一瓶水、一瓶酒根本算不上什麼事兒，然而，如果這個人是秦江桐的話，事兒就大了。
    他低著頭，小小的竊喜，心裏一點點軟。
    吃完飯後，李辭打包了一份兒給李兆成帶回去，他把複習資料都找了出來，規規矩矩打算看書，然後一臉期待地看著秦江桐。
    “你說的要給我補習啊。”
    秦江桐坐在他旁邊，“我可是很嚴厲的。”
    “得嘞，我是好學生。”李辭把書翻開，有一頁他疊了個角，上麵用熒光筆劃了記號。
    “你怎麼跟女孩兒似的，好好的書畫得花花綠綠。”秦江桐翻了翻，每一本複習資料上都做了詳細的筆記，熒光筆記號劃得滿書都是。
    “從前養成的習慣，不好改的。”李辭小聲說。
    “倒也不用改。”秦江桐笑著說，“有哪裏要問我的？”
    “這裏，”李辭立刻指著書上的例題，然後朝後麵翻了翻，又說道，“這裏，啊，還有這裏，我都沒弄懂。”
    “這麼多啊，你不是第二名麼，還有這麼多不會的？”他一臉的不可思議狀，然後看著李辭窘迫得又臉紅了。
    “你還是別給我講了。”李辭拿著書轉身朝另外一個方向，佯裝生氣。
    “別別，我錯了行麼，書拿來。”秦江桐笑著去轉他的肩膀，伸手去拿書，他手臂挺長，兩隻手都向前伸著，間接就把李辭抱在了懷裏。
    李辭感覺到自己後背都已經靠在秦江桐的胸口了，他沒跟秦江桐這麼鬧過，臉比剛才更燙了些。
    他的心一下一下跳得飛快。
    於是，心跳飛快的李辭，眼睛一閉，穩穩妥妥的任由自己向後靠了過去。
    秦江桐愣了，他把李辭抱了個結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