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悠然番外
彌漫了疼痛的身體好象不是自己的。我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而我腦中一片空蕩，仿佛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那種原本與我緊緊相依的說不出的東西。
我是誰？我活著是為什麼？是為什麼，還是為了某個人？
耳邊有清脆的鳥鳴，鼻尖有淡淡的檀香。
尖銳的疼痛貫徹腦。我不由的綣起自己的身子，漸漸回力的手緊緊環著自己的頭。
我叫司空悠然，我是離國的三皇子，我是離國的大祭祀。
我的母妃在我三歲的那年病重，死在淒清的寢宮裏，而那天，是我的生辰。
記憶迫不及待的湧上腦中，
那天，我坐在院子裏，冷風毫不留情的吹著，帶來喜慶之聲。那天，是我的父皇納新妃的日子。
我好奇的想出去看看，想要去告訴母妃一聲。
走近屋子。卻看到母妃清瘦難掩美麗的臉頰帶上抹僵青。
我以為母妃睡著了。
可是，卻看見了服侍我們的侍女正在翻著母妃的首飾，往自己懷裏塞。一麵用種我不懂的眼神看著我。
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就在那時，我腦後突然被人狠狠一擊。劇烈的疼痛令我昏了過去。
我猛的睜開了眼睛。刺眼的光令我不適應。
我才想起來，我在這裏，在大佛寺已經生活了一十六年。
我早就不是司空悠然，我叫雲悠然。
我環視著自己的房間，突然，心中湧出恐懼。好陌生，不是房間，而是我自己。好陌生。
這裏的生活幽靜。我很喜歡，我也隻適合這樣的生活吧。
我以為生活就上一這樣過下去。可是在一個夢中，我卻夢到一個清冷若水的聲音告訴我，我要等的那個人快出現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心為什麼會跳的那麼厲害。
那天，陽光非常溫暖，帶著柔和的金黃色。我知道那天，大佛寺的長老要招待一個重要的人物。可是，卻是到午後都沒看到有華麗的馬車出入。
我本不在意這些。回了屋子，卻突然想起來自己將那興起之做，修改後的琴落在涼亭中，又轉身往那處走去。
沿著小道，我突然發現自己心情有說不出的舒暢。
突兀的妙音闖入我的耳朵。
我停下腳步。
高山流水般流瀉，如塵音而超脫。
我睜開眼睛，緩緩上前，心間竟有幾分小心翼翼。
出乎意料的。是個年輕的女子。
穿著簡單卻十分華貴的衣衫，頭發卻及不和規矩的隨意披在肩上。
五官小巧精致，說不出的俏麗可人。但當那目光隨意的掃到我身上時卻感受到無形的壓力。
這時，我才注意到那女子眉目間有說不出的傲氣，雖隻是轉瞬即逝。
談吐從容有禮，我卻詫異，看這女子的樣子竟是見過這改裝後的琴，還喚其為箏。
她似急著要走。卻在轉身後為我留下了一首詩。
身是菩提樹，
心如明鏡台。
時時勤拂拭，
勿使惹塵埃。
突然，我腦中一陣空白。
隻記得她的名字：驚鴻。
美麗而神秘的名字。
這幾天，寺中住了人。我知道，還是說不出身份的人。可是卻沒有想到居然會是她。
她似乎知道我的身份。卻從不在我麵前說起。
她會像朋友一樣毫不做作的叫我悠然。
她會毫不介意的拉我的手。
她似乎無視禮教。
她似乎就是那個有身份的人，卻又似乎不是她。
她的行事很奇特，
她彈的箏很好聽。
她的笑似乎永遠那麼燦爛，
而她的眼神，卻也永遠是那麼清明。
太過清明的眼神。似乎，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那雙幽黑的眼睛泛起漣漪。
她似乎在等待著什麼。那幾天她卻與我特別親近。我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她不似女子，她知道的非常多。而我，竟也告訴了她，關於我的事情。她，一笑置之。那樣的，風清雲淡。
我忍不住流淚，她說，隻有血緣的牽拌，而已。
那天，我哭了很久，她抱住我，用自己的事情來開導我。
那天，她說她是我的朋友。
我笑了，我想，我笑的很美吧，我知道，我的樣貌不差，否則，她怎麼會微微失神。
離國大亂。
大佛寺中的人被禁閉。包括我。
父皇更是被單獨關在另一個地方。
我很著急，真的很著急，驚鴻是不是也被禁閉了。
可是，她就像帶著光的神女，帶著最燦爛的笑出現在我麵前。我發現，自己的心突然微微有些發寒。
第一次，明確的感覺到，驚鴻真的不是普通人。
我不想讓自己多想，直到那一天，她帶著我，走了出去，沒有一個人阻攔她。
我隻知道，冰冷，冰冷，渾身冰冷。在那個午後，我知道了，我的父皇殺光母妃一家的時候，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我隻能顫抖。
她的手緊緊握著我的，給我唯一的溫暖。我知道，那，是我唯一的溫暖。
我對她說。
天地，唯卿一人。
她似乎震驚，但那笑，卻多了安心。
果然，這樣的女子，他要不起，也要不了。
那個男子，那滿身風華，那溫和的眼神，那樣的舉止。卻是我永遠也做不到的。
二哥想要利用我來登上離王之位，我驚慌抬頭，卻發現兩人眼中默契的交流。驚鴻眼中透露出的特殊眼神。我的心一緊。
我給他們帶來麻煩，卻還是這樣的幫我啊……
如果說，沒有那近乎驚世駭俗的一吻，或許，我還能欺騙自己，可是，她向來無視禮教，不是麼？
突然發現，自己根本看不透驚鴻半分。
殺戮，警戒。
我根本不懂，卻在幾天間學會了很多。二哥登上離王之位，父皇之死，我不想多管，我也管不了。我說過，天地間，隻有驚鴻。
驚鴻的冷靜，那是我第一次見到。
麵對那個看似書生般清雅文弱卻擁有銳利眼神的叫玉尋鶴的人，她方寸不亂，隻是那笑，那笑明明不變，卻仿佛變了太多。是那樣的冰冷入骨。
聽到驚鴻大喊地震，我根本來不及反應，卻看見驚鴻和玉尋鶴的身影往後倒去。
我的心緊繃到及點，隻來得及大喊她的名字。
她就隱沒在那巨石後麵。消失。
我不知道該如何，塵石紛亂間，隨著她跳了下去。我要陪著她，
幸運的，我身體沒有受很多的傷。救我們的人是個叫靈其的人。一個清冷平和的人。
可是，我發現，我害怕他。那眼神仿佛要將我吞噬般。自己仿佛要消失在這世間。
我盡量細心的照顧驚鴻。
她醒過來，我心被巨大的喜悅包圍。
她要去探望玉尋鶴，還要去感謝靈其。
可是她就那樣當著我們的麵撲在的玉尋鶴的身上，我努力掩去自己的驚亂。和心中的妒忌。
我不知道驚鴻要做什麼。可是，我看到了玉尋鶴眼瞼微微動了動。
不過多久，玉尋鶴就醒了。驚鴻沒有一絲驚訝，她舉止得體有禮，和有時的她完全不同。
我發現，驚鴻，有很多麵。
而我看到的，隻有幾麵而已。
驚鴻突然問我想不想知道她的身份。我不想知道。不想知道！
驚鴻太過神秘，做事太過冷靜，他是想過她的身份。卻根本想不出來……
更何況，還有那個風華絕代的男子……
我知道，自己害怕著答案。
可是，驚鴻還是說了。那樣決絕的不留一絲我猜疑的餘地。
驚鴻，就是晚夜。
晚夜啊，她是誰？是傳言中使慕容月殺盡那些六國權貴的爪牙，大開殺戒，甚至以天下奇琴掠影相贈的人啊！
那個傳言有著與慕容月堪比容顏風華的女子。
是驚鴻麼？
那麼，那個風華絕代的男子，就是天下第一美人慕容月麼？
我心中湧出絕望的泉水。
那晚。草原靈族為我們舉辦的晚宴。
驚鴻喝了酒，那向來清明的眼中氤氳上淡霧。俏麗白皙的臉頰上透出幾分醉人的紅。
那刻，我的心被狠狠一震。突然發現，自己對驚鴻有說不出的渴望。
迷亂的氣息中，我期待著。
緩緩的，我想吻上她的唇，我想擁有她。她醉人的眼眸卻似乎透過我看著另一個人。
猛的，我被她推開；她喘息，卻連看都沒有看我一眼  ，運用輕功而去。
無力感湧上心頭，我狠狠跌在草地上。眼中酸澀，卻根本再也流不出眼淚。幹澀的，痛入心扉。
我開始躲避她。我不知道到底該如何麵對她。
可是我知道驚鴻不介意，她不需要介意。她隻是將我當作另一人而已，為何要介意？
驚鴻突然與靈紗一起走向馬圈，
我心被揪起。驚鴻莫非要對靈紗……
可是，出乎意料，玉尋鶴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他對我說，想要在她身邊，就要學會信任她，否則，無論是誰，她也會狠心拋棄。
我心一滯。
我不想被她拋棄。
看著玉尋鶴的背影。我突然明白過來。
果然，那樣的出色，仿佛天地都被她踏在腳下，那一瞬，眉宇間的傲氣讓人無法直視。
她突然朝著我看來，那笑，瀟灑的仿佛放手紅塵。
我突然感覺，世界上所有的人對她來說都一樣的。包括，慕容月。
驚鴻，晚夜，純真，殘酷。這就是她，那樣矛盾卻奇異的融合在一起，閃耀出奪目光華，哪怕，那個有著絕代風華，傾城容顏的人站在她身邊，有的隻有相互映彰而越發奪目，掩飾不了彼此半分傾歎之光芒。
慕容月，晚夜。
你們相伴，可以走多遠？
兩個一樣光芒萬丈的人，真的可以永遠比肩而行麼？
我微愣。苦笑彌漫。
我變了。
驚鴻提議去打獵，甚至叫上了靈其。我發現，驚鴻對靈其的態度，非常奇怪，也很特別。
驚鴻一定在策劃著什麼。
一場狩獵在驚鴻嘔吐下停止。
我發現，驚鴻真的很怕狼。
那夜，像噩夢。
血流滿了草地。驚鴻笑的燦爛。眼神清冷而清明。奇異而矛盾的融合。
是靈其。
果然，是靈其。
驚鴻和靈其早在我未發覺的時候就較量起來了。
我不想告訴驚鴻，靈其，對於他，我有說不出的熟悉。仿佛我們生來便是一體。
殺戮就是那樣的順理成章而突兀。
我在害怕。我憎恨著自己的懦弱，可是，我卻發現，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麼。
一段琴音讓所有的一切停止。仿佛是飄渺的九天天際傳來的琴音，輕柔若流水，雅逸若輕風。
我轉身，隻剩呆怔。心中的絕望越發擴大，痛的讓我失去知覺。
仙人啊，是仙人吧！！
我們之間的距離可是有多遠啊！！
驚鴻的笑太過明媚，那是我沒有見過的笑。由心而起，美而眩目。
靈其說驚鴻是異世之人。
異世麼？為何如此熟悉？是百轉千回見的尋覓麼？還是一眼間無言的心動？
就如，我第一眼看見驚鴻。
光籠罩著我。我記起所有的一切。
我的命運，我的職責，我的誓言，為我所等待的人。
靈其，悠然。我們都不是我們，或者，我們就是我們。
曾經的一體幻化出兩個擁有著不同思想的殘破靈魂。而以後，世界上，將不會再有雲悠然，或者靈其……
我抬起頭。笑的蒼涼，淚還是不受控製的流下來了。到頭來，雲悠然永遠是那個脆弱的男子。可是有資格陪伴在她身邊的男子必須要堅強，要有足夠的力量與她比肩。
就如慕容月。而非我，雲悠然。
“天地，惟卿一人。”
我流著淚，緩緩道。原來我的誓言在在那年雲悠然出現之前的那天就立下了。隻是，立的那個人，是我又不是我。不，那個隻是司空悠然而已。
光芒大盛。我看到靈其的笑清淺朦朧而憂傷。他也在為自己將消失在世界而悲哀吧。
隻是，我要幸福的多。
雲悠然幸運的遇到了她，而靈其隻有等待。雲悠然失去了記憶，而靈其卻飽受記憶的煎熬。雲悠然是那麼幹淨純潔，而靈其卻為了責任而殺戮，雲悠然和她在一起過，而靈其隻能靠不屬於自己的思想來感受她的存在。
不要忘記我，驚鴻！
我在心底呼喚。突然，那個不屬於我的思想與我結合。我隱約感受到他在說：你忘了我麼？在那世界，那個晚上……
原來如此。我驚覺…果然啊，靈其也如自己啊……
可是，我們沒有選擇的權利！
我和他一起閉上了眼睛，任由自己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驚鴻，你是我唯一的夢魘，卻也是我唯一的期待和守護……
你注定是司空悠然永遠逃不掉的責任……和愛戀……
光芒吞噬一切。恢複平靜。黑暗中風湧。
結束了麼……還是，另一個全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