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你坐司機的車先回家。”安騰皓在我身後低聲說。
    “好。”我頭也不回。
    如果那個時候我回頭看一眼他悲傷的臉，我就不會那麼沒心沒肺地說出那個好字。他悲傷的臉疼痛到忍不住要閉上眼睛的地步。因為他為了個不懂事的黃毛丫頭把自己給賣了，他算什麼？
    枯敗的樹葉已經快要落盡了，空氣裏哈出的水氣美麗的懸浮，然後消失不見。越來越冷了。玄佑宇躲在溫暖的被子裏麵，一定很舒服吧。想到他睡覺時安靜的好看麵容，我的眼睛裏就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
    暴露在外麵的纖細手指，冰一樣的冷。透明的玻璃因為教室開了暖氣的原因，長滿了淡淡的水珠。站在“玄佑宇專用琴房”外的我，用冰冷的手指把那把金屬鑰匙插進門孔。
    白色的琴房比外麵更冷，空曠的琴房，彌漫著玄佑宇熟悉的冰冷香氣。我用力抽了抽鼻子，讓他熟悉的味道全部吸入我的肺裏，抵達離我輕輕跳動的心髒最近的地方。
    黑亮的三角鋼琴寂寞的冰冷。我用力的按下琴鍵，音樂淌出的那一刻眼淚也跟著流了出來，那是寂寞的無奈琴音。
    玄佑宇你這個海洛因。你這個開得那麼妖豔的罌粟，迷了路人的眼，亂了路人的心，卻那麼狠心的合上花瓣，獨自冬眠。
    冬天，真的已經到了。
    “王叔，先接到旁邊的巷子裏。”我平靜地告訴司機，微皺了眉。
    黑色的奔馳消消開進了足以掉頭的寬巷。
    一會以後，我冷冷看著牽著手的男女從皇族漂亮的校門走出來。
    “走吧，王叔。”
    我的臉越來越冷，握著鑽石的手，指節發白。
    不管因為什麼原因，我恨騙我的人。即使他如老套小說中的那樣為了我而強迫自己跟她交往，我也不會有絲毫感動。
    這就是他所謂的幫我解決？他的能力也就如此？
    我更不相信，20歲的安騰皓會拿17歲的宋彩琳沒有辦法。
    黑暗的房間，沒有開燈。
    “寒月，我該怎麼對待閔兒。”老爺低沉而悲哀的聲音在空空的房間響起。
    “她是你和他的女兒。你是我深受的妻子，他曾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們生的女兒，我該怎麼去愛。如果她是我的女兒該有多好，她長得那麼像你，仿佛就是你的複生。我多想像愛你一樣愛她啊。”
    安靜了幾分鍾。老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你背叛了我，但是我從來沒責怪過你，為什麼你會選擇去死呢？和我一起生活真的有那麼痛苦嗎？寒月，你怎麼那麼殘忍。”
    一片看不見的黑暗裏，晶瑩的淚珠滴落到地上。
    “你死後，我再沒有過其他女人，你是我唯一的妻子。因為你，我甚至沒有孩子。為什麼你一直都看不到。寒月，我該恨你。”
    畫中的女人，仿佛聽到了這些話，為之動容。笑容中的哀傷又多了一份。
    老爺顫抖著，跌落在地上。麵對這個身為他妻子的女人，他永遠也狠不下心去責怪。有時候愛是殘忍，也是寬容。
    “我會對閔兒好的，你放心吧。”
    最後一句承諾擴散到黑暗的空間，老爺鎖上了房間的門。
    他手上，是一把新鑰匙。門上的鎖，不再是之前的那個。
    我蜷縮在溫暖的被子裏，睜著大大的眼睛發呆，床頭的湖藍色台燈固執的亮著。晚上十點鍾。
    “你，還沒睡？”輕輕推開門進來的安騰皓驚訝地說道。
    “嗯。”我眼睛一動也不動，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不想看到他。
    “願意和我講講話嗎？”他坐在我床邊的雕花紅木小椅子上，直直地看著我空洞的眼睛。
    “說吧。”我在被子裏弓了弓腰，舒服極了。
    不知道為什麼，藍色燈光下的他似乎很累很累。
    “算了，你還是早點休息吧。”他忽然又輕輕閉上了眼睛，臉上難以形容的表情讓人心疼，像個迷路的孩子，牽不到媽媽的手，孤獨的站在陌生的地方，彷徨，還有些絕望。
    淚不知不覺的就流了出來，心真的很疼：“你說吧，我會認真聽的。真的，閔兒最喜歡聽親愛的管家老頭子講話了。”我極力扯出的笑容一定難看極了，連我自己都覺得別扭極了。
    “傻瓜，怎麼哭了？”他寬大溫暖的手掌撫上我花臉貓似的麵頰，替我擦去不受我控製流出來的淚。他的動作很輕，神情專注。
    湖藍色的燈光均勻地灑在他的臉上，眼睛裏。他被燈光染成藍色的眼睛，深得像一潭幽深美麗的湖水。
    “我隻是想看看你睡了沒有，還有幾句話一直想對你說。”他溫柔的眼睛注視著我，語氣輕得像快飛起來飄走一樣。
    “嗯，你說吧。”我乖乖地睜著眼睛看著他朦朧燈光下俊美的臉。
    然後，是死一般的沉寂。
    “忘了玄佑宇，好嗎？”
    依舊是很輕很輕，輕得快飄走一樣的語氣，可是，我的心卻像被什麼鈍物給沉重的擊了一下，悶悶的，說不出的疼。
    “可以嗎？”他企求般的抓住我的手。他的手第一次這麼冷，冷得我渾身上下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仿佛大夢初醒的推開他的手，收起了溫暖的乖乖笑容，換上平時對他的漠然。
    “我明白了。”他原本殘留的笑容僵住，默默走到門口，“你選擇他。拋棄了我。”
    那是，絕望到骨髓的悲傷語氣。
    我關上台燈，慢慢合上了眼睛。
    玄佑宇和安騰皓的臉又開始交換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