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笙城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155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湖綠色的長衫,湖綠色的頭冠,湖綠色的雲紋短靴。
    眼前這個摔得七葷八素的家夥,被這裹了一身的青嫩一襯,倒真有些俊俏。
    即使那張臉疼的微皺,還是看的出是個唇紅齒白,清秀明朗的少年郎。
    隻是未免太多事了點。
    當當彎著腰自上而下俯視著他,還是覺得老大不爽快。
    這家夥,砸了她的桌子不算,還險些傷了安遠,剛剛那一腳還是輕的,她恨不得多踢幾下。
    但是不可否認對著這樣稚氣猶存的臉,讓她下手實在有些欺負小孩的嫌疑。
    而且自她穿越以來,性子似乎急躁了不少,總生出些怪異的衝動。
    像那晚……
    當當想起那片幽藍之中那人苦悶難耐的呻吟,倒有些愣了。
    “你這女賊,欺壓良民不算,還敢動手踢本少爺!”
    少年總算是醒過神,瞪著小狗一樣濕漉漉的眼睛,手腳並用的從地上爬起來,開場時那點淩厲的氣勢全被狼狽破壞了,他又“咻”的一聲把身上的佩劍抽了出來,明晃晃的刀身上遊龍引鳳地刻了笙城二字。
    “對不住,是在下有眼無珠,冒犯了公子,”當當順著少年的話擺出誠懇的樣子,雙手作揖,看上去很是慚愧,“隻是我與夫君初到寶地,人生地不熟,公子又出現得那麼突然,在下一時情急之下也隻能自保,還望公子不要見怪。”
    “哈?……”似乎是當當幹脆的那腳給少年的第一印象是相當彪悍的,忽然見她又低眉順眼起來,少年不免有些發懵,“你……你夫君?”
    倒是也捉住了重點。
    當當無辜的笑笑,眼中流光回轉。
    “喂,這女人是你妻主還是妻子?”
    少年側著身子望著安遠,有些不太相信。
    “……妻主。”恢複了常態的安遠掂量了一下給了個答案,“公子多心了,主子她……調皮了些。”
    在肖雨那裏狠補了些常識的當當聽了這回答嘴巴一動,終是沒有反駁。
    這個世界其實相對還是比較開放的,雖然女子當家比較多,但是也有些女子甘心嫁給男人,這裏三妻四妾,三夫六爺的權利取決於成親時的方式,娶的一方有絕對的自主權,律例上也對他們很寬容,娶多少個都是允許的,但是嫁的那個卻要嚴守婦(夫)道,絕對不允許紅(青)杏出牆。
    妻主和妻子,就是分清這兩類的界限。
    當當不免有些黯然。
    難道她沒有給安遠安全感嗎?
    她隻想和心愛的蕭蕭相依為命,又怎麼會和其他人在一起?
    所以說,世事都是無常的,現在的當當,也並沒有預測未來的能力。
    有些東西,要保持初衷,太難了。
    “哦,是誤會啊,”心無城府的少年輕易就相信了,收回了劍反倒對自己的冒失生出幾分不好意思,又見當當沒有借題發揮,反而恭恭敬敬老老實實的,心裏也就舒坦了些,對這個“調皮”的女人連帶也覺著順眼不少。
    “你們要去哪兒啊?這地兒我熟,我帶你們去吧。”少年拍拍胸脯打起了包票,“我娘可是笙城的主事,天下還沒有她辦不到的事!”
    被人寵大的小鬼,
    當當冷眼看著,又揚起一個帶些討好的笑。
    “那就麻煩公子了,敢問公子貴姓?”
    “啊,我叫笙生,你叫我笙生就好了,別叫公子了,聽著別扭。”
    “這不太好吧?在下還是叫您笙公子好了。”
    盡管不太熟悉這裏,但是想她那個世界的古代,女子的閨名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叫的。
    換成這裏,男人的名諱應該也不能隨隨便便就叫了。
    這小孩看起來不太懂事,自己還是小心著點好。
    當當走到安遠身邊,輕輕拉住他長袖下的手,不為人知的曖昧摩擦起來,輕輕的,從指腹,到掌心。
    擦得安遠的臉又止不住緋紅。
    “笙公子,我們今次是要去帝師找人,請問帝師的路怎麼走?”
    小小的報複了一下,見安遠敢怒不敢言的樣子,當當抿著嘴盡量不讓自己笑得太賊。
    “帝師啊,雖然不遠,但是要去那裏要走很多彎路,要趕上幾天是一定的了……”
    笙生完全沒有發現眼前兩人的貓膩,撓撓頭想了想,“要不,你們去我家坐會兒吧,明天我再幫你們叫馬車,也當是為這次的誤會賠罪。”
    “太麻煩了吧?”
    當當佯拒。
    “不麻煩不麻煩,笙城大得很,多你們兩個不算什麼。”
    笙生眯著眼睛笑著,像一隻憨憨的認主的小狗,“走吧,我帶路。”
    笙歌留行步,欲引畫中仙。
    笙城不是一座城,它隻是一座莊,它沒有城鎮市集的喧囂熱鬧,有的隻是亭台樓閣,驪山環水。
    這是一座有著江南風韻的莊園,不知從何而來的霧氣彌漫,一年四季都是濕漉漉的,亮晶晶的石子路直直的通向前方,幹淨得像每天都有人洗刷過。
    笙城很漂亮,但它不隻漂亮,它還很出名。
    就連帝師的人,提到笙城,提到笙城城主,都是帶些欽佩和尊敬的。
    笙城的城主叫笙輕水,是個有著近乎傳奇經曆的女人。
    她自小跟隨師傅,父母雙亡,十三歲才正式進入江湖,一手笙歌劍舞得威震四海,竟以稚齡連挑幾大門派,那些名門高手在她手下吃盡苦頭,後來性格沉穩些又開始經商牟利,可惜能力有限吃了好些苦頭,一時不慎更被宵小之輩斷了右手筋脈,落得武功全失的下場。因為之前挑戰高手的舉動惹惱了不少人,笙輕水一時成為了眾矢之的,幸得她師傅出手相救才救了她一條性命。之後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除了當事人之外倒是沒什麼人清楚,但是世人所知道的是,兩年之後,笙歌劍複出,還帶著一個樣貌平凡的男人。
    複出後的笙輕水一直是用左手使劍,並沒有什麼不便的樣子,甚至劍術比兩年前更要高超,更要駭人,她以極短的時間報完仇之後,又開始向經商這條路發展。
    所有人都在等她的笑話,等她再一次栽跟頭,可惜,世上很多事,都是出乎意料的。
    那個樣貌平凡的男人竟是天生奇才,所有賬目到他手裏都是有條有理,所有生意在他的經營下都是日進鬥金。
    於是有了笙城,有了笙輕水今日的成就。
    這一切都是當當後來從笙城裏一個奴仆口中聽來的,笙城已經很久沒有來生客了,那些下人奴仆都對他們很好奇,輕易就能套出話來。
    到達笙城之後,笙生草草幫兩人安排了住處就興致勃勃的想拉當當去見娘親。
    饒是當當早已練就了處變不驚的本領,這時候也覺著慌亂。
    又實在猜不出緣由,隻好直接問了出來:“笙公子,在下和您母親不熟……”
    “不熟沒關係,聊聊就熟了。”
    跟在後麵的小球似乎是聽懂了,居然很人性化的翻了個白眼。
    當當對他那股熱枕勁很無語,撇過臉看著身後不緊不慢跟著的安遠。
    “沒事吧?”
    她可沒忘記剛剛安遠才被這個小孩嚇到。
    “沒事。”安遠悠悠然走著,“我沒那麼弱不經風。”
    當當三兩下掙開笙生的手,笑著讓他在前麵帶路,自己緩了兩步跟安遠並肩。
    “要是不舒服就要說出來。”
    當當小聲在他耳邊喃喃。
    蕭蕭的倔強是她從小看到大的,真有個頭痛腦熱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會老實交代的,常常把自己折騰個半死,估計安遠也是這一類人。
    何況他剛剛才失去對他來說最親近的人,來到這種陌生的環境。
    “我是沒什麼問題,你能解釋一下剛剛那一腿是怎麼回事嗎?”
    安遠低著眉眼似乎對路邊的小花小草有了極大興趣。
    “那個啊……”當當實在不知道怎麼跟他說。
    “是爺爺吧?”
    安遠笑了笑,“爺爺給你的吧?”
    當當想了一會,還是承認了,“是。”
    當初老爺爺老奶奶送給她的東西,是兩件對她來說不可多得的寶物,也是人人都想要的東西。
    七十年的精純功力,還有滿載盛名的醫聖窮極一生記錄下來的手抄醫書。
    即使沒有學過什麼招數,憑著不勞而獲的內力把人踢去貼牆也不是難事。
    “……爺爺奶奶,很喜歡你吧。”
    腳步不停,安遠並沒有什麼抵觸,反而一副替她開心的樣子,“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要白費他們的心思。”
    “我會的。”
    當當笑起來。
    即使不為了她自己,也要為了她最重要的人。
    親眼見到笙輕水時當當便覺得很舒服。
    這是個大氣的女人,和她那個世界的女人似乎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環境造就的某些東西,不是時間輕易就能改變的。
    這是真正生活在一個女尊的社會的女人,她已經脫離了在當當認識中本該屬於女人的柔軟。
    有人說,沒經曆過戰爭的男人不算男人,那是一種女人永遠無法理解的,血腥的浪漫。
    而笙輕水,就仿佛是在這種浪漫裏生長出來的。
    “怎麼……”
    大廳裏,坐在梨花木圈椅上的笙輕水疑惑的看著被拖成一串走進來的三個人和一隻山貓大小的老虎,又把視線轉向自己的兒子,“笙生,你又淘氣了。”
    “沒有沒有,”笙生拚命搖頭,又邀功似的把當當往前一推,“娘親,我找到一個跟你書房的畫像好像的人呢。”
    犀利的目光一下子落在剛剛因為走在後麵沒能看清麵目的當當臉上,片刻,笙輕水皺了一下眉,試探的問了句,“公主?”
    詫異的不隻是笙生,還有安遠。
    不過前者很單純的倒吸一口氣,後者依舊維持著臉上清淡的笑容。
    “嗯,沒想到笙城城主還認識我?”
    當當大方承認,反正遲早會被發現。
    “我和你舅母,母親三人是師姐妹,在同一座山裏一起呆了八年。”
    笙輕水站了起來,“笙生,你是在那裏找到公主的?”
    “呃……發生了一點誤會,他們要去帝師,我想留他們住一晚再走,當當長得又和娘親書房的那個漂亮姐姐很像,我就把她帶來見娘親了。”路上當當就把名字告訴了笙生,少年很自來熟的馬上就直呼了姓名,“沒想到你居然是公主啊……”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公主這次,是出了什麼事嗎?”
    笙輕水馬上就了解到症結,“連一個侍從都沒有,難不成是巡視路上遇到什麼危險了?”
    “是出了點事故。”當當粗略的告訴了她經過,當然漏掉了與安遠相遇的始末。
    “原來是這樣。”笙輕水點點頭,“衝著我和你長輩的交情,我一定會護送你們平安回帝師的,在此之前……你舅母寄了點東西在我這裏,現在晚了不太方便取,你們先休息一宿,明天我再帶你去拿。”
    當當不為人知的眼神一凜。
    “好,那我們就叨擾了。”
    隱約知道那東西是什麼,當當也就不糾纏,拉著從剛剛開始一直不吭聲的安遠,謝過笙輕水就先離開了。
    白天趕了半天路,當當自然是累了,因為笙生的“體貼”所以隻準備了一張床,洗漱後的安遠穿著單薄的純白內衣,一言不發的躺在裏側。
    兩人沉默了良久,直到夜風吹進屋裏,微微撩起了湘簾,當當才囁嚅著開口。
    “對不起。”
    “你道什麼歉?”
    安遠悶悶的聲音傳過來,看得出心情不大好。
    “我沒有告訴你我的身份。”
    當當自知理虧,低聲下氣的擺了低姿態道歉,“我錯了。”
    以前自己犯了錯,隻要擺出懺悔的模樣,蕭蕭總是很容易就心軟。
    換了安遠的確也沒什麼不同。
    “……算了,”軟化的語調聽上去已經沒什麼火氣了,安遠歎了一聲,“我也不是你什麼人,這麼大的事,少一個人知道當然是更安全。”
    即使背對著她,當當還是可以想象到安遠別扭的表情。
    不過話裏難掩的失望她也沒有錯過,心疼是自然的。
    “什麼話,我隻是擔心你知道我的身份就不和我走了,”當當低下了語調,畢竟她的確是考慮到這層才對自己的身份避而不提,“你是那麼幹淨的人,知道我的身份一定會猶豫不決。”
    安遠沒有接話。
    “我想帶你出來,我想照顧你,要是你自己不願意,我也沒辦法強迫你。”
    當當撇了撇嘴,“從一開始,處於被動的就是我。”
    “…………得了便宜還賣乖講的就是你這種人。”剩餘的火氣也消失殆盡,被當當可憐兮兮的姿態說服的安遠又恢複了之前有些軟軟的性子,“算你說的還有些緣由,這次就算了。”
    逃過一劫的當當揚著嘴角樂不可支。
    她善良乖巧的蕭蕭啊……
    天色又暗了些,屋子裏殘燈一點如豆。
    “睡吧。”
    當當輕巧的脫去外衫,隻著內襯,對著還是臥在裏側一動不動的安遠說。
    “……嗯。”
    聲線似乎有些不穩。
    “你緊張?”
    當當壞心的問。
    安遠淡然笑了一聲,也不轉過頭來:“你要是敢動手動腳,當心小球咬你。”
    死活不去睡柴房而且一直乖乖保持沉默看著當當耍手段的小老虎在床腳委屈的嗚了一聲,以表示自己的無害。
    當當禁不住也笑了,坐上床去配合的躺在外側,撈著被子蓋在安遠身上,“那麼冷的天,著涼了可別叫喚。”
    不由自主僵直了的身子因為綿軟的被子放鬆了點,安遠依舊不動聲色,不過手心膩膩的汗說明他的內心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平靜。
    “睡吧,我打地鋪。”
    “呃?……”
    安遠茫然的回過頭來。
    正對上當當帶著調笑的眼。
    “不用緊張,”聲音刻意放的輕柔,又讓人覺得踏實,“我們慢慢來。”
    安遠拉高了被子蓋住臉,心裏亂亂的。
    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他還是沒辦法真的對當當生氣下去。
    而且不可否認的,現在他是真的很緊張。
    雖然他們已經一起睡過,但是他還是不太安心。
    有時候會害怕,覺得眼前這個明明認識不久的女人實在給他很怪異的親切感。
    而且他們之間,太快了……
    好像決堤的洪水,一日千裏的,連個緩衝都沒有。
    他還沒有做好準備……
    裹在被子裏的臉悄悄熱了起來。
    準備好和她……那個……
    利索的鋪了被子在地上和小球蹭在一起的當當豎著耳朵聽著安遠雜亂的呼吸漸漸平穩,這才安下心來。
    沉沉睡去了。
    昏昏沉沉的開始有意識時,眼前又是那渾濁的深色,比夜色晦暗,比墨色幽藍。
    當當發覺自己又一次做了這個夢。
    以前她可從沒做過重複的夢,而且看起來,這個夢不止是重複,而是延續。
    當當慢慢的,緩緩的走到男人麵前,揉了揉他柔軟的頭發。
    “嗚……”
    男人依舊倨傲的姿態終於摻了少許不安,雖然仍然齜牙咧嘴一副你過來就別怪我不客氣的樣子,微微後縮的身子卻一點都沒有說服力。
    “嗬……”
    當當今天心情好,不介意和他玩些調==教類的小遊戲。
    腦中靈光一閃,暮黑的上空掉下來一捆結實的麻繩。
    當當毫不手軟的把徒勞掙紮的男人緊緊捆了起來,粗糙的繩子繞過頸脖穿入腋下,繞了一圈又纏上男人精瘦的腰,最後縛住了他修長的雙腿,開成一個漂亮的M字型。
    沒想到自己還蠻有天分……
    綁完之後當當欣賞了一下自己的傑作,眯著眼邪佞的笑起來。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