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的溪水是那樣的清涼，可今日卻格外的刺骨，慎人。
    可是我幾乎不理睬著刺骨的寒冷，隻是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走著，向水中走去。
    心中已經被剛才那猝不及防的打擊擊得粉碎，心都不在了，自然沒有什麼知覺，也就更無害怕之感……
    我的手和腿在微微顫抖，似乎像得了瘧疾一般。臉色也從紅潤變得慘白，白得像紙，像慘月，像心。每一步似乎都走得那麼艱難，勝過翻越崇山峻嶺，勝過步行千裏萬裏。痛，疼充滿了全身，這並不隻是水草的鋒利。
    水漸漸齊膝，齊腰，浸胸。慢慢的滑向自己那冰涼的脖頸，隻需把頭放入，不要呼吸，很快就能離開了。不必為範郎的背叛而傷心，不必為入吳的事情而煩惱。爹爹，女兒不孝，望你諒解女兒！
    範郎，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心中有丈高雲般的憂民之心，而任何人都抵不上那萬分之一。那麼至少你給過了我一個承諾。
    罷了，就這樣去吧！
    頭慢慢的放入了水中，屏住呼吸……
    自己的胸口開始悶堵……
    隨即開始爆炸，痛。自己的手不自覺地在手中撲騰起來，濺出一串水花。
    頭開始暈沉沉的，難受……
    自己就要永遠的離開了吧！也許自己的離開，一切都會解決！
    一雙強大而有力的手，忽地摟住了我的脖子，向後拽。胸腔承受不住那麼大的壓力，一口水徑直噴了出來，灑向後麵那人的臉上。可未料到，他竟不動聲色，手又猛然伸住了我的腰線，一把把我抱了起來！
    我恍惚之中看到了那人的額頭很高，上麵滿是堆起的贅肉。躺在他的懷裏，很舒服，很安全。他的胸膛很廣闊，不像範郎那般單薄，滿是堅實的肌肉。他的四肢很有力，緊緊地把我抱在懷裏，像把我緊緊地鑲在了他的懷裏。
    “放開我！你放開我！拿開你的手！”自己拚命地去拍打他的手，他的胸膛。心中念叨，不可以救我！我必須死！我寧願死也不願意入吳！
    可是一切都是無濟於事。他太強壯了。最要命的是，他一言不發，活像一尊隻會走動的行屍走肉。
    “你是啞巴嗎？還是聾子？喂！”我衝他大吼小叫，可是竟然他連眼皮都沒有動一動！
    “喂！唉！放開我！”我看這個人真說不定是聾子或啞巴什麼的，就開始在他的懷裏張牙舞爪起來，活像一隻橫行霸道的螃蟹。
    “姑娘，安靜！”那尊雕像忽然開了口，聲音很冷漠，透露出一種男人的陽剛之氣。
    自己也隻好乖乖地閉上了嘴。
    他把我放到了溪邊的一棵大樹下，一聲不吭，轉身就走。
    可是他卻絲毫沒有發現我眼中淌出的淚水。
    我平靜地問道：“你為什麼救我？”
    “沒有人該死，即使是奴隸，也不該。更何況姑娘不是奴隸。”他隻冷漠地回答了一句，像是在敷衍我。
    “你是奴隸？”
    “是。樂惺是奴隸，一直是主人的奴隸。”
    想到過他是聾子，是啞巴，就是萬萬沒有想到他是奴隸。
    奴隸，是這個社會最底層的人。他們沒有土地，沒有自由，隻是一種主人的“物品”，就跟桌子，椅子無異。他們多是戰俘。現在各國割據，戰爭頻繁，戰俘的數量更是多得驚人，而他們中大多數都會被變賣為奴隸。
    可眼前這個人怎麼會是奴隸？一雙嗔目而視的眼睛，目眥盡裂，分明是一個馳騁疆場的勇士。肌肉發達，四肢鼓起道道青筋。腰上佩戴著一把劍，劍套上滿是飛龍鎏金的圖案，這恐怕隻有貴族才能享用，怎麼會是一個奴隸？
    “姑娘好自為之，樂惺告辭。”
    “你不怕我還會尋短見？”
    “這……”他的語氣變得猶豫起來，轉身說道，“姑娘非尋短見不可嗎？”
    我點了點頭：“勇士不知，我要被送去給一個仇人作夫人。不，不是夫人，是小妾。你說我難道不應尋短見嗎？”
    “可《孝經》有雲：‘身體發膚，受諸父母，不敢損傷’，難道姑娘不怕爹娘傷心？”
    他竟然知道《孝經》！一般的奴隸是不可能讀書的，隻有一種奴隸可能讀書。那就是官奴！所謂官奴，就是管家的奴隸，也就是朝廷中各位貴族的奴隸。這些奴隸與一般奴隸不同，他們是主人的侍衛，奶娘，有的甚至是左膀右臂。他們協助主人從政，主人更是對他們萬般照顧。而且官奴對主人非常忠心，寸步不離，就算主人要他們去死，他們也會義不容辭！
    那眼前這勇士也必定是個官奴了。
    可奇怪的是，在這荒涼偏僻之中，怎麼會有官奴呢？
    “你是官奴？”
    他顯然被我的話問愣了，卻還是冷漠地答道：“是。”
    “你是哪家的官奴？”
    “樂惺是文種大夫家的奴隸，大夫讓我保護君夫人。”
    君夫人！那不是勾踐夫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