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牧之的心中燃起了團團火焰，夷光一直是我的，他，從未想過夷光會和別人一起，還是和越國第一美男範蠡坐在這黃昏的溪邊，眼眉笑得開花，滿是陶醉和欣喜。那是從未對我流露過的神情啊！
    腦中，忽然有些眩暈，內心，早已醋海翻滾。
    頭上沁出滴滴汗珠，臉卻煞白得嚇人，手背在身後，隻因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暴出的青筋。
    看了看範蠡，他，仍然旁若無人地看著夷光微笑，笑容那麼曖昧，那麼迷人，若自己是女子，恐怕也會為他傾倒了吧！
    再看看自己，一身粗布粗衣，滿身黑毛黝黑，滿手的老繭，自己，怎能和範蠡相比？怪不得，夷光她會——
    她，在聖潔的月光下，顯得那麼美麗，仿佛世間最聖潔的仙子，自己則能配她？原先的自己真的是癡心妄想了吧！
    而我因這一時變故，便無言以對，隻得靜靜地望著他，心中卻已有麻繩糾纏，盤繞，亂作一團。我望著牧之，在月光下，他的臉慘白如紙，活像一具死屍。好不容易憋出一句：“牧之哥，你——”卻被他青黑的臉色嚇了回去。
    過了好久，像過了一個生命輪回。。。。。
    “夷光，到酉時看你還沒來，我便來找你，可沒想到。。。。。。”雖然他在強壓冷靜，可我能感到，他內心的起伏和波瀾。
    “範大人，草民舌拙，不會如何說話，望大人諒解。”他顯得格外彬彬有禮，以前那山野性格，一時間已消失匿跡。
    我內心忽然一陣痙攣，覺得他此時可怕極了，那樣的他我從未見過。從前那黝黑皮膚總蕩漾著陽光般的笑容，看我的時候，盡是關切，關心和那種充滿濃情蜜意的眼神。
    可這時他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殆盡，麵如死灰。
    
    我不禁怔在了那裏——
    他的目光直射向前方，無視於我的存在。便更是一股莫名其妙的慌神，內心顫抖，一種慌亂的感覺湧上心頭，覺得微風都有些冰冰的。
    “牧之哥哥，你怎麼了？你不要嚇夷光，你怎麼了？”
    “我沒事的，夷光，不要擔心。範大夫，聽說大王要和吳國開戰。”他冷冷地說道。
    “是呀，實不相瞞，這次我就是被大王派來的，大王決心要和吳國決一死戰，以了結吳越之間曆來的紛爭。我和文種大夫屢勸大王，可大王就是致意不聽，連君夫人都束手無策，還派了我來征募新兵。唉！現在攻打吳國還未到時機，可大王他卻。。。。。。”範蠡的言語之中透露出無奈和悲哀。
    
    猛然地牧之哥打斷了範蠡，又是一個猝不及防。
    “範大人，我和夷光有話要說。”
    範蠡知趣並默然地離去，月光留下了他的一串腳印。
    
    我跟著他走在被月色灑滿的小路上，無言地走著，一切都是那麼安靜，靜得讓人有些害怕。一隻杜鵑仰天一嘯，我的手不禁地微微一顫。現已是深秋時節，微風襲來，吹過我熱得發燙的臉頰，我仿佛已經停止了呼吸。。。。。。
    早晨坐在家門口的浣紗溪邊，看著被霞光籠罩的天空。雲彩重疊在一起，紅色般的橙色光彩奪目，宛如天仙那般霓彩的衣裳，飄來一陣甜甜的霞光般的味道。青山被天空烙上了金色的光斑，溪麵上浮起了一層薄薄透明的霧。
    
    從小我就對霞有種特殊的感情，娘說，當我出生的時候，天空上灑滿了燦爛的霞光，所以我的小名也叫做霓兒。每天都是我在霞光出現之前，讓母親帶我去看，似乎有種未卜先知的能力，所以有這驚人的相貌。因此，我的乳名叫做霓兒。
    “想什麼呢？”一隻手落在了我的肩頭。
    轉目流霓，原來是鄭旦。
    “這麼早？”
    “你想什麼呢？這麼入神，都沒有覺察到我。”
    “沒什麼。”我詳裝觀魚，心中卻仍是霧迷繚繞，煞有心事。
    忽然一個銀鈴般的聲音響起：“西施姐姐，鄭旦姐姐好！”
    我抬起頭，一個相貌平平的女孩。她的臉龐有些略圓，可是一對似葡萄般的眼睛卻剛好鑲嵌在中央，雖說不大，卻也是內含秋水。一舉手，一投足，顯露出兒童般的天真可愛。她的聲音很好聽，甜美，讓人心頭蕩漾起一種對春的渴望，所以她唱山歌可是村裏的“頂呱呱”呢！
    
    “原來是萇(1)芷姑娘！”
    “施姐姐，恭喜你啊！”
    “恭喜什麼？”我一頭霧水。
    “施姐姐，你別逗了，後天就是你出閣的日子，你能不知道嗎？”
    什麼？出閣？怎麼回事？
    莫非是他？
    一種喜憂參半的情緒湧上心頭，連裙擺被打濕得都毫無覺察——
    
    注：（1）萇（chang)：春秋戰國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