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祺敞和黎星瞳10歲那年的夏天。
    陽光肆無忌憚地落在這片柔軟的沙灘上，為其染上一片金黃的同時，也帶來了灼人的溫度。在黎星瞳看來，這滾燙的沙子簡直就可以煮雞蛋了，好在頭頂上還有大大的太陽傘，稍微遮擋掉了些火辣辣的紫外線。
    一陣清涼的海風吹來，一個人默默堆著沙堡的黎星瞳從金燦燦的沙堆裏抬起頭來，怔怔地望著遠處。蔚藍色的海水實在是太吸引她了，她恨不得立刻奔過去。可是……
    她看了眼身邊的男孩，許久，試探著開口：“哥，我們也去遊泳吧。”
    黎祺敞有些慵懶地躺在沙灘上，漂亮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遊泳？你會麼？”
    她撇撇嘴，其實她隻是喜歡泡在水裏麵清涼的感覺。
    “老爸不是讓我們先呆在這裏麼。不過，如果你想去的話就自己去好了。”
    她又望向海邊，和他們差不多大的孩子基本上都是三五成群，隻有她是一個人的。小小的眉毛擰成一團，猶豫了許久，還是沒有動。
    “算了，你不去的話我也不去了。”
    她身邊的男孩沒有再說什麼，可是嘴角卻隱隱有絲笑意。
    “哇，你們看，這兩個孩子好可愛啊。”
    “長得好像啊，你們是雙胞胎嗎？”
    幾個比基尼女郎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指著他們興奮不已，嘰嘰喳喳地圍了上來，那表情讓黎星瞳想起了第一次看到隔壁Uncle朱家那條狗VV時的情景。她們一邊拿著照相機對著他們一陣狂拍，一邊時不時在黎星瞳和黎祺敞的小臉上抹上兩把。
    “就你們兩個人嗎？爸爸媽媽呢？”
    說起爸媽，兩個小孩幾乎同時抽了抽嘴角。那兩位把他們帶來的家長，這個時候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裏享受二人世界去了。
    “你們兩個誰大啊？”
    黎星瞳指了指一臉煩躁的黎祺敞：“他是我哥哥。”
    原本緊緊皺著眉的男孩，在聽到這句話後神情稍稍緩和了一些。
    “你真的好可愛啊，來，讓姐姐親一下吧。”
    黎星瞳愣愣地看著麵前的陰影逐漸降臨，忽然，一雙小而有力的手從旁邊橫插進來把她拉到了一邊。
    黎祺敞一臉不善地盯著來人：“大嬸，你有口臭。”
    那妙齡女郎的臉頓時就青了：“哼，一點都不可愛，我們走！”
    黎星瞳有些不解：“那位姐姐很漂亮啊，你為什麼叫她大嬸呢？”
    “？嗦。”
    實在不喜歡呆在這裏被人參觀的滋味，早知道人會這麼多，他就不來了。要不是看在……他看著麵前愣頭愣腦的女孩，又不禁扯了扯嘴角。
    喜歡看到她在自己的身邊。
    被訓了的黎星瞳癟著嘴，視線又回到了她的沙堆上。
    突然，一隻沙灘排球在空中劃過一條完美的拋物線，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她剛剛堆起的沙堡上，頓時把她的傑作砸了個稀巴爛。
    她愣了愣，在意識過來後，粉嘟嘟的小臉立刻漲得通紅，不甘地揚起了頭。
    幾個看上去和他們差不多大的男孩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
    她的目光卻一下子就落到了為首的那個男孩身上。那個男孩有一種與年齡不太相符的沉穩，特別是一雙眼睛，漆黑發亮，那種深邃的黑色好像可以把人也吸進去似的。
    正發著呆，突然手上一陣疼，她忙回過頭，順著握著自己的那隻手往上看，卻見黎祺敞正有些惱怒地盯著她。
    “喂，那隻球是我們的。”那群男孩裏有人發話道。
    黎星瞳尋聲望去，說話的是另一個陽光型的漂亮男孩。
    她把球抱在懷裏：“你們砸壞了我的沙堡！”
    “這樣啊……”說話的男孩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的。”
    “我堆了一個上午了，你賠我！”
    他想了想：“堆沙子有什麼好玩的？這樣，你跟我們一起玩吧。”
    “真的？”一雙大眼睛頓時一亮，紅紅的小臉透著興奮。
    “當然可以啦，是吧阿昊。”他撞了撞為首的男孩。
    那男孩看了她一眼：“隨便。”
    原來這個人叫阿昊啊，她一邊想著一邊拍了拍身上的沙子站了起來。一隻手卻又大力地將她拉了回去
    “誰允許你去的。”黎祺敞眼裏的怒意更甚，聲音不帶一點溫度。
    “可是，我想去玩啊……”
    黎祺敞冷冷地掃了眼麵前的幾個男孩，最後目光落在了那雙漆黑的眼睛上：“我不許你去。”
    “你是她什麼人，憑什麼不讓她跟我們玩。”最先說話的漂亮男孩有些生氣了。
    “就憑，我是她哥哥。”薄薄的唇角挑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為首的男孩卻像沒有聽到他話似的，徑直走到了黎星瞳的身邊：“想玩的話就快點跟上來。”
    “嗯。”她點點頭，本想抱著球跟上去，無奈那隻緊緊鉗製著她的手讓她動彈不得，“哥，我就去玩一會兒，很快就會回來的，你先放手吧。”
    黎祺敞卻沒有鬆手，隻是冷冷地盯著對麵的人。
    “她叫你放手。”男孩的聲音也沒有一點感情。
    “阿申、現在是什麼情況啊？到底還玩不玩啊？”一旁幾個男孩有些不耐煩了，“要知道，我們可是好不容易才從家裏溜出來的。”
    被換作阿申的漂亮男孩擺擺手，做了一個別吵的手勢。
    黎祺敞突然笑了，毫無預兆地輕輕一笑，那一刹那，陽光好像也成了他的背景，刺眼的光芒讓那群男孩都驚訝地張大了嘴。
    明明是跟他們差不多大的一個男孩，怎麼會這麼得耀眼，笑起來怎麼會這麼好看。可是那笑容下，似乎還透著一股寒意，讓人的心裏也莫名地覺得不安起來。
    他緩緩地鬆開了手，從她的手裏拿過了那隻排球：“就憑你們，有資格跟她玩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除了為首的男孩稍稍皺了皺眉，其他人都氣得跳了起來。
    “我有個提議。”黎祺敞笑著，“你們可以選兩個球打得最好的人和我們來場比賽。如果你們輸了，就證明你們沒有資格和她玩。”他說得不緊不慢。
    “哥！”黎星瞳拉了拉他的衣角，“我不會玩啊……”
    黎祺敞沒有理她：“怎麼樣？”
    “如果我們贏了呢？”一人插話道。
    他的唇角拉起了一個詭異的弧度：“沒有這個可能。”
    其他人愣了愣，很快回過神來：“你也太自大了吧，你沒聽到你妹妹說不會玩麼？這樣你還覺得一定會贏嗎？”
    “一定，會贏。”
    如此自信的笑容，再盛氣淩人的人也會一下子變得心裏沒底起來。
    “他是不是在耍什麼花招？”
    “我們有這麼多人呢，怕什麼。”
    “可是，我看那個家夥好像很胸有成竹的樣子啊。”
    “我們有阿昊和阿申，怎麼會輸？！”
    “要是阿淞也在這裏就好了，可惜他媽不讓他出來……”
    “好啊。”為首的男孩突然開口，其他人也立刻安靜下來，豎起了耳朵。“不過，如果我贏了，她要跟我們走。”
    黎祺敞的眼神立刻變得冰冷：“我說過了，沒有這種可能。”
    四個人被簇擁著來到了沙灘上唯一的一個排球場地。看著那裏正玩得興高采烈的男男女女，陽光型的小男孩從容不迫地走上去拍了拍其中一個人的肩，也不知道跟他說了些什麼，他們立刻就把場地讓了出來。小小的四個人影，卻更顯得場地有些大。路過的遊人好奇地停下了腳步，想看看這四個煞有介事的小屁孩到底準備做什麼？
    “哥，算了，我不跟他們玩了，我們也不要比賽了好不好？我又不會……”
    “我當然知道你不會，等會兒你呆在一邊看就行了。”
    “那怎麼行，這樣哥哥一個人要對他們兩個人了呢。”
    原本蠻不講理的臉上頓時閃過一絲溫和：“你……在擔心我麼？”
    “我隻是覺得這不太公平……”黎星瞳很老實地回答他。
    於是那雙眼睛又變得冰冷：“哼，你以為我是你麼？我從來就不喜歡公平競爭。”
    見他莫名其妙地生氣了，她也不敢再說什麼。偷偷地看了眼對麵，那雙漆黑的眼睛正好也注視著她。她一愣，慌忙地移開眼。
    “阿昊，阿申，加油啊！”跟他們一起的那些人立刻喊了起來。
    此時的黎星瞳也不知道希望那邊贏才好。照理說那些人是為了自己才會和哥哥比賽的，而她本來也的確想去跟他們一起玩。可是現在她和哥哥一組的，總不見得希望對手贏吧。更何況……
    她又看了眼黎祺敞。不知道為什麼，很不想看到他輸的樣子，當然，在她的眼裏，他也從來沒有輸過。
    二人製沙灘排球的比賽規則和室內排球並沒有太大的不同，隻是更為隨意。就是因為隨意，所以每個人不需要站在固定的位置上。也正是因為這樣，比賽還沒開始，黎星瞳就被黎祺敞按在了場內的一個角落裏。
    “乖乖地呆在這裏。”他輕輕地吩咐了一句，也不顧黎星瞳想要說什麼，緩緩走到發球點上，微微揚起下巴，眼裏充滿了不屑。
    “開始吧。”麵對他挑釁的眼神，對麵的人似乎並不在意。
    他的話音剛落，就見球如同一陣旋風般越過網線直向他們逼來，速度之快，讓人根本就不及看清他是怎麼發球的。
    “阿昊！”場邊立刻響起一陣驚呼。
    可就在所有人以為這分一定會是那對兄妹先得的時候，一個穩健的身影，輕輕地托起了那隻球，球越過了網，滾落在了場內。
    “好險啊！”每個人都擦了一把汗。
    “有意思。”黎祺敞的臉上卻又添了幾分笑意，“看樣子這個遊戲會玩很長時間。”
    “是嗎？”對麵的人依舊不冷不熱，然而小小的拳頭已經在身體兩側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那也要看我願不願意玩這麼久。”
    球場周圍的人不知何時變得越來越多，每個人的目光都被牢牢地鎖在了球場上，就連那些男孩也光顧著看忘記了喊加油。
    “天啊，他們到底幾歲啊，怎麼打得這麼好，職業的吧。”
    “可是他們看上去真的很小啊，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他們的父母在哪裏？我一定要他們進我們學校，真是人才啊！”
    球場的一邊，一個漂亮的男孩輕輕跳起，下手卻毫不含糊，一係列的動作完美得無懈可擊，發出的球又狠又刁鑽，防守起來滴水不漏。細細的汗珠掛在他的臉上，亮晶晶的，像是為他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唇角的笑意若有若無。在他的臉上找不到同齡孩子的一絲天真無邪，相反，那雙眼睛透著一股邪氣。而他身邊站著的女孩，跟他明明長得很像，卻給人截然相反的印象。
    另一邊，也是兩個讓人過目難忘的男孩，年紀看上去和那對兄妹差不多大。一個總是掛著燦爛的笑容，相比之下另一個則顯得有些深沉。一雙漆黑的眼睛像是最黑的夜。每次危險的關頭，總能被他輕鬆地化解。然而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又讓人覺得他似乎在保留著什麼。
    人群裏麵伸出了一隻隻拿著手機和照相機的手，對著球場內一陣猛拍。
    “哇，太可愛了！”
    “長大後一定是帥哥！”
    “啊呀，我要是晚出生個十年就好啦！”
    在場內幹站著的黎星瞳渾身不自在，想起現在的比分，就不由得羞紅了臉。他們這邊每次失分幾乎都是因為她的發球失誤，要不是她，他們早就贏了，而現在，兩邊的比分正好是平手，可是眼看著又要輪到她發球了，如果這次她又沒發過去的話……
    黎祺敞把球扔給她：“隨便發就是了，反正你哥我也會贏的。”
    那隻排球對她來說實在是很大，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麼哥的手並沒有比自己的手大多少，卻能這麼輕鬆地發球接球，而自己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失敗。小小的一張臉漲得通紅，她緊緊地咬著下唇，看著比她高出了許多的球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拜托，這次一定要過去。她心裏輕聲說。
    接著，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發出了這個球。
    然後，她閉上了眼睛，不敢見證自己的失敗。
    似乎是過了很久很久，她終於聽到了球落地的聲音，猶豫著緩緩睜開眼，卻在看到球的一瞬間，吃驚地張大了嘴。她的球過網了，而且落在了場內。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疑惑地抬起眼，卻聽到對麵傳來了小聲的嘀咕。
    “阿昊，為什麼不接球。”
    什麼？他沒接自己的球，為什麼？她越發糊塗了，不過不管怎麼說，她拿到了這分。
    “哥哥，你看到沒有，我拿到了一分哦。”她拉了拉身邊那人的衣袖，但是卻在對上那盛滿了怒意的眼神後，笑容僵在了臉上。
    黎祺敞甩開了她的手，幾乎像隻發怒的小獅子一般死死地盯著迎麵看來的漆黑眸子。
    “阿昊，剛才那麼好的機會……”陽光型男孩還想抱怨，突然又愣住了。
    他沒看錯吧，麵前的人居然笑了。
    “不玩了，我們輸了。”他忽然開口。
    “阿昊，你說什麼呢？三局兩勝啊，我們才第二局落後了罷了……”
    他不再說話，也不理身邊的人，轉身離去。其他人雖然一臉不情願，卻也不得不跟了上去。
    “怎麼回事呀？不比了？”
    “果然還是孩子呀，做事都沒耐心。”
    “唉，沒熱鬧看了，走吧走吧。”
    黎星瞳默默地看著遠去的人影，心裏漸漸湧上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為什麼她總覺得那個人是故意輸給自己呢？到底是為什麼呢？不過，剛才球過網的那瞬間，心裏真的很開心。突然，很想知道那個人的名字呢……
    正發著呆，猛然間手又被人狠狠地捏了一下，疼得她差點跳起來。
    “哥哥！”
    哥哥這是怎麼了？臉色好可怕呀，不是贏了嗎。
    “讓一讓，讓一讓。”就在所有人對眼前發生的事摸不著頭腦的時候，一個中年男人撥開人群擠了進來：“原來你們在這裏啊，害得我好找！”
    “爸爸！”黎星瞳立刻像見到救星似的撲進了他的懷裏。
    “還以為你們被人販子拐走了呢，還好沒有，不然我可不是虧大了，辛辛苦苦把你們養這麼大，吃掉我多少糧食，花了我多少錢，好不容易拉扯了這麼大，怎麼能在這個時候便宜別人呢……”
    黎祺敞原本一張快要爆發的臉也終於在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抽了抽。
    “爸爸，你不是說給我們買救生圈去了嗎？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我不是買來了嘛”黎爸笑嘻嘻地從身後拿出了一件東西
    黎星瞳一喜，很快卻又皺起了眉：“可是，怎麼就一隻呢……”
    “嗯……嗯……”黎爸支支吾吾地，“最後一個了嘛，還是我搶回來的。你們兄妹兩個用一個也夠了嘛……”
    黎祺敞的眉毛一挑，臉上突然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
    “那不是要跟哥哥擠一個救生圈呀。”黎星瞳有些猶豫。黎祺敞卻一手奪過了救生圈，一邊拉著她往海邊走去。
    “哥哥？”奇怪，剛才某人不還是一副很生氣的樣子嗎？
    “你不是要學遊泳嗎？還不快跟上！”他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自顧自往前走去。
    黎星瞳愣了愣，立刻回過神來，笑盈盈地跟了上去。
    而走在前麵的那個人，唇角已經蕩漾開了一個邪惡的微笑……
    （P．S．兩個人套著一個遊泳圈後發生的事，請參照之前小羊同學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