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報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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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壓頂,大雨滂沱,那雷聲,聲音大得很,仿佛就在頭頂上炸一顆重鎊炸彈一樣,震得整座山似乎都搖晃了起來,萬丈閃電從天而降,照得整座山一片光亮,不遠處,一棵碗口粗的樹枝被擊中了,仿佛泥做的一樣,一下子就被打斷,斷口處,閃著一些火花,可是很快地就被雨水給打熄了,隻留下了縷縷清煙,也很快地消失在雨水中了。
一個孤單單的人影,手裏拄著一根木棍,在崎嶇的山路上,踉踉蹌蹌地走著,濕淋淋的頭發下麵,是一張普普通通的臉,隻是緊閉著的嘴唇,顯示著這個人的堅毅。他的腳步虛浮,兩條腿不住地發抖,時不時的摔倒在地上,卻仍然咬緊了牙關爬了起來,繼續朝著前麵走去,渾身的泥土,幾下就被雨水給衝幹淨了,一股鮮血,從他的胸口處流了出來,混著雨水,流到他的腳下,每走一步,他的身後,就留下了一個淡紅色的腳印,但是,他一點兒也不在意,隻是頑強地朝前趕去。
爬了十幾分鍾後,才爬了幾百米路,實在撐不住了,他停了下來,用木棍支在地上,氣喘籲籲的。他抬起頭來,看了看那綿延不絕的,似乎永遠也走不完的山路,搖了搖頭,他知道,無論有多困難,他都得把口信送到,要不然,李家堡的幾百個鄉親,很有可能將慘死在鬼子的屠刀之下。
雖說是盛夏,可這是在這一千多米高的山上,溫度明顯地比平原的低,他那單薄的衣服,根本就擋不住呼嘯的山風,那山風,就在他的旁邊,呼呼做響的,仿佛要把他的身體撕碎一般,打在他那濕透了的衣服上,凍得他嘴唇發紫。歇了一會兒,他咬了咬牙,拄著木棍,再次朝山上走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隱隱約約的,透過厚厚的雨簾,他看見了山上的一座小廟。他的心一下子熱乎了起來,那個為了掩護他而犧牲的地下黨員告訴他,隻要看見了小廟,離李家堡也就不遠了,再往前走個三裏地,過了飛雲澗上麵的繩索橋,就可以看見李家堡了。他挺起了胸膛,興奮地想縱聲大笑,可是,他的動作大了一點點,撕動了胸口上的傷口,痛得他直抽冷氣。他停了下來,喘了一會兒氣以後,繼續拄著木棍往上爬。
小廟小得可憐,還不到一丈見方,石階上長滿了青苔,神台上擺著滿是灰燼的香爐,說明這個小廟的香火還是不錯的。神台上麵供著的,既不是泥塑的佛像,也不是精美的畫像,就用一個木牌,上麵寫著幾個字:“土地公公”,這是一座在附近地區隨處可見的土地廟。
此時,小廟裏麵有七個人,把個小廟擠得滿滿當當的,年紀都在十七八歲上下,正是最活潑好動,最叛逆的年紀。他們一個個時不時的探出頭來,望著外麵的滂沱大雨,一臉的不耐煩。廟太小了,他們七個人在一起,顯得擠了點,沒有多少剩的地方,特別是廟裏麵有些地方漏著水,逼得他們幾乎上擠成一團了。在神台的上麵,放著六張弓,六筒箭,一根獵槍,以及三隻野兔,兩隻野雞。這些野兔和野雞身上的血都已經幹涸了,看樣子,這幾個家夥呆在這裏也有不長的時間了。
一個長得矮矮粗粗、皮膚黑得發亮、胳膊比小孩子的大腿還要粗的小夥子嗡聲嗡氣地埋怨道:“我說,大虎哥,你也真是的,今天早上要出門的時候,三叔公就說了,今天的天氣有點兒不對勁,可能會下大暴雨的,你倒好,硬是拉著我們哥幾個出來打獵。我們幾個也真是的,豬油蒙了心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傻愣愣地就跟著你出來了,這不,被擋在這裏兩個時辰了,這該死的大雨,愣是不肯停下來。現在大夥兒的肚子餓得呱呱亂叫的,也沒有個幹柴來烤野兔野雞吃呢。”
“閉嘴,黑塔,長得個傻大愣似的,平時就你廢話多,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就你話多,還大聲嚷嚷,說什麼山裏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跟雞撒尿似的,一眨眼的功夫就過去了,還說用弓箭打獵不過癮,叫我把老爹的獵槍都偷了出來。這下子倒好,怪上我來了。”說話的大虎,十九歲,長得倒也算清秀,降了皮膚黑一點,咋看一下,跟個秀才也差不了多少,可是看看他胳膊上的肌肉,估計一胳膊可以掄倒三五個秀才。這家夥,是李家堡野孩子的頭,平時大錯不犯,小錯不斷的,按五叔公的說法,是一肚子的壞水,瞧他那雙眼睛就知道了,嘀溜溜一轉,一個鬼主意就出來了,就算大人,也被他整得團團轉。他的話,在李家堡的野孩子中間,就是聖旨,除了族長太叔公和他娘外,誰也管不了他。
“就是啊,黑塔哥,長得壯壯的,幹活的時候你偷懶,吃東西的時候,你又一個頂仨,還埋怨我哥呢。”二虎的話,說得黑塔的臉有些火熱,不過,他的臉黑,看不出紅色來。這個說話一向尖刻的二虎,長得跟大虎挺象的,是大虎的弟弟,小大虎兩歲,打會走路起,就成了大虎的小跟屁蟲,身材敏捷得很,上了樹,猴子都能被他趕得無處可逃,他最喜歡爬樹抓那些小猴子,賣給耍猴的把式,那價錢比死猴子貴了十倍不止呢。
“就、就是,大夥兒一、一塊兒出來,碰上這倒黴事,就不用互、互相埋怨了。”一看黑塔和二虎臉紅脖子粗的正準備掄開胳膊吵嘴了,小巴就站出來說話了。小巴原來不叫小巴,隻是他個頭最小,說話結巴,大夥兒就管他叫小結巴,後來嫌麻煩,幹脆叫小巴得了,結果在堡裏麵傳開了,連他爹的名字都改成小巴他爹了。別看小巴個頭小,十八歲了,他父親是個采藥的,打小就跟著父親學這行當,爬個懸崖峭壁,跟喝口水一樣簡單,瞧他小胳膊小腿的,那手指,粗壯粗壯的,論手指上的力氣,黑塔拍馬也比不上他呢。他這個人由於結巴,怕人笑話,平時話不多,可是陰著呢,打架的時候,從來不正麵跟人家打,一身家傳的絕學都在步法上,跟個猴子似的鑽來竄去,最拿手的就是猴子偷桃和撩陰腿,中了一招,十天半月的,那玩意兒就不聽使喚了,所以,就算堡裏的那些胳膊上能跑馬的練了幾十年功夫的大人,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也不願意跟他掐架,一來,打小孩子沒勁,二來,中了一招,得被自己的婆娘罵個十天半月的,不劃算啊。
“也不知道這雨什麼時候能停,離家就剩下個兩三裏路了,愣是回不了家,媽的,憋得慌。”說話的叫小生,氣急敗壞的樣子。這家夥,論長相,在李家堡裏算是獨一份了。他爹長得不怎麼樣,可是偏偏豔福好到家了,娶了一個天仙般的婆娘,生出了這麼一個能迷死人的家夥,清秀得過頭了,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的,身材也高大,除了山裏孩子特有的黑皮膚外,挑不出毛病來,說起話來細聲細語的,挺秀才的樣子,可是,時不時的漏出來的一兩句他媽的,就露餌了。他最最得意的就是,一旦他到山下的小鎮裏賣些獵物和藥材的時候,總有一大堆的大姑娘小媳婦追著他看,一個眼神過去,可以暈倒一大片。就是在堡裏,也天天有大姑娘朝著他飛媚眼呢。因為他長得實在是太好看了,不用打扮,就可以上台演戲當小生了,所以,堡裏的大大小小的人,都叫他小生,真名麼,他自己也記不起來了。別看他身邊天天圍著女人,可是都不屑一顧的,隻是一心一意地天天拍堡裏第一美女秀兒的馬屁。隻是,秀兒那小妮子,也不知道那根筋扭了,對著這樣一個顛倒眾生的美男子客氣得隻當沒看見,倒是天天“大虎哥、大虎哥”的叫得膩人。他一直想謀奪李家堡孩子王的寶座,好把秀兒一顆拴在大虎身上的心給拉了回來,可是,沒有辦法啊,誰叫自己的腦袋不行,靠長相鎮不住一幫野孩子的,人家大虎眼珠子一轉,一個壞主意就出來了,把一幫愣頭青管得服服帖帖的,不服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