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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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蛋坐在小鎮的街道邊,興致勃勃地看著不斷走來走去的人們。營地離小鎮有個二十裏的山路,為了趕時間,鐵蛋天不亮就出發了,到了小鎮的時候,太陽才升了一杆子高呢。在他的身邊,小虎正興高采烈的左嗅嗅右嗅嗅,新鮮得很。猛一看,誰都不會把他跟狗兒山上的八路軍聯係起來,這不就是在附近地區常可以見到的獵人麼,誰能想到,一個半大小子,手裏有著二十條鬼子的性命呢。
鐵蛋的肩膀上,扛著一根木棍,上麵掛了兩隻野雞,以及兩張山羊皮。按連長的要求,鐵蛋除了要把鎮上的鬼子情況搞清楚外,還得把這些東西賣出去,換一些西藥或者是大米回來。不過,鐵蛋可不想換大米呢,野味的行情鐵蛋懂,這些東西,至少可以換個幾十斤重的大米啊,二十裏山路,非把鐵蛋累垮了不成。
離鐵蛋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就是鬼子的營地。營地占地也不小了,用鐵絲圈了起來,中間是一座四層的炮樓,那炮樓是土擂成的,中間有著大大小小的十幾個槍眼,鐵蛋想象得出來,真要攻下這炮樓,得犧牲多少人啊。不過,現在不怕了,弄來了兩門小炮,完全可以讓裏麵的鬼子喝一壺的了。
炮樓的正前方,是一哨所,用拒馬擋著,旁邊站了幾個偽軍,其中的一個,總是有意無意地把眼光朝著鐵蛋這邊瞄。鐵蛋並不怕,他的懷裏揣著指導員的小左輪,多少能換上幾個敵人的。隻是,鐵蛋很是不解,在出發前,連長一再告訴他,千萬不要跟偽軍發生衝突,就算是碰到意外情況了,那槍子兒也隻能朝著鬼子打,可別朝著偽軍打啊。媽的,這些偽軍,可全是漢奸啊,幹嗎不能打的,難不成就因為他們是中國人?可是在這個地方,沒有人把偽軍當成真正的中國人,他們連人也不能算啊。
歇得差不多了,鐵蛋才站了起來,招呼了一下小虎,朝著偽軍走了過去。
“軍爺,要野味嗎?剛打的山雞,新鮮得很,羊皮一個洞都沒有,好東西啊。”
“去,去,小子,沒見我們正忙著呢。”幾個偽軍抽著煙,把槍亂七八糟地放在一邊,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一直觀察著鐵蛋的那個偽軍看來是這夥人的頭,他揮揮手,止住了同伴的罵聲,和言悅色地對鐵蛋說:“小兄弟,你這野雞怎麼賣啊?怎麼才兩隻呢,我們樓裏麵有二十四個太君,兩隻野雞不夠分的。”
幾個偽軍吃驚地看著他們的頭,然後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本是一直臭著的臉上,立刻就出現了笑容。一個偽軍最是機靈,連忙說到:“就是啊,兩隻不夠啊,我們三十六個皇協軍,連湯都分不到的。這樣吧,小兄弟,你到那邊的市場上去看一看,說不定能夠賣出好價錢呢。”
另一個偽軍更是離譜,他好象當鐵蛋不存在似的,對為首的偽軍說到:“頭,聽說藥店裏新來了一批治傷的西藥,那玩意兒見效快,看來咱們得去弄點兒回來,有備無患麼。”
鐵蛋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這情報也來得太容易了點兒吧。他知道自己的破綻出在那裏了,市場就在旁邊,他不去市場上賣野味,跑到軍營來了,是人都知道這裏麵有鬼了。隻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些偽軍,好象是爭著把情報送上門來呢。
鐵蛋賣了野味,換了一些西藥,朝著狗兒山走去。媽的,那西藥太貴了點兒,那些野味,換到的東西不夠一個傷員一天用。他一邊走,一邊不停地往後看,有時候還特別停了下來,仔細地觀察著後麵的情況,害得跟著他的小虎,也是一付如臨大敵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嗅著空氣中可能存在的不一樣的味道。鐵蛋一直想不開,那些偽軍的表現太奇怪了,說不定有陷阱呢,得小心一點才行。
可是,一路上根本就沒有發現任何不一樣的跡象。鐵蛋搖了搖頭,隻得從另外的一條極其難走的小路折回了連隊的營地。當他回到營地的時候,月亮都已經出來了,連長和指導員都站在營地的外麵,不停地走來走去,直到看見鐵蛋完整無缺地回來了,才算是鬆了一口氣。指導員走上前去,二話不說,朝著鐵蛋就是一拳:“媽的,你小子上那兒去了,不就是二十裏的山路麼,走了這麼久才回來,你純心讓大家擔心死啊。”
鐵蛋連忙向連長彙報了得來的情報,並且說出了自己的疑問。沒想到,連長和指導員一聽,哈哈大笑了起來。連長拍了拍鐵蛋的肩膀:“小子,警惕性是挺高的,很好。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情報的正確性,我敢保證,這情報絕對是真的。至於為什麼,你在狗兒山呆久了,以後就明白了。好了,把藥留下,你小子去吃晚飯吧,給你留了幾個雞腿呢,就當是你順利完成任務的獎勵了。”說完,不管一頭霧水的鐵蛋,習慣性地朝著他的屁股上來了這麼輕輕的一腳後,就把鐵蛋趕走了。
剛剛啃完了雞腿,集合的哨聲就響了。這回出動的是林金枝的一排和薑旭的二排,再加上連長的直屬隊。本來看在鐵蛋剛剛回來的份上,指導員不肯讓他去,可是鐵蛋死活不肯。不就是二十裏的山路麼,有鬼子打,別說再走二十裏了,就是再走兩千裏,鐵蛋的腳步還是輕鬆得很啊。
到了小鎮的時候,月亮都快要下山了。小鎮上靜悄悄的,就連那些狗,也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鐵蛋就覺得納悶了,要說有那麼一兩隻狗有靈性,就象他的小虎那樣,那倒是說得過去的,可是整個鎮上的狗都有靈性,都沒有叫喚一聲,那倒真是少見啊。不過,想一想,也就釋然了,這年頭,那些會叫的狗,估計早就進了鬼子的肚子裏了。
六十八人的隊伍摸黑逼近了鬼子的軍營。在離軍營不遠的地方,鐵蛋注意到了,軍營外麵放哨的,仍然是早上的那幾個偽軍,真是奇怪,那夥偽軍還挺敬業的啊,放了一天的哨,仍然在堅持。鐵蛋看到,大部分的偽軍,都已經累得東倒西歪了,可是仍然硬撐著,為首的那個偽軍,倒是精神抖擻的,一雙眼睛不時地向暗處瞄著。炮樓的頂上,一盞探照燈在不停地轉來轉去,把個偌大的光柱投在小鎮的各個地方,在那燈的後麵,隱隱約約的可以看見一個人影,也不知道是鬼子還是偽軍。
指導員帶著一排三班的戰士,沿著牆角,朝著營地摸去。路上,鐵蛋不小收踢到了一個破罐子,發出了一聲沉悶的聲音,雖然不大,可是足以引起偽軍的注意了。果然,那些偽軍聽到了聲音,立馬一個個打起了精神。其中一個偽軍用不大的,卻足以讓鐵蛋他們聽見的音量說到:“頭,你今天送給太君的那些酒真是太好喝了,太君們喜歡得很,一個個都喝了好多了,這不,現在都睡著了。”
“是啊,太君們喝得挺高興的,本來酒量就不高,卻總是喜歡喝上那麼幾杯,那酒可比他們的清酒烈得多了,這不,連探照燈都得讓弟兄們看了。”
鐵蛋聽得一清二楚的,哈,咱八路軍的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啊。可是,指導員卻好象在意料之中一樣,一點兒興奮勁也沒有表現出來。他聽了一會兒偽軍間的談話,直到確信沒有鬼子了,這才扛著三八大蓋,大搖大擺地從暗處走了出來。鐵蛋想要去拉,卻被陳三河給止住了。
那麼大個活人走了出去,一班偽軍就當成沒看見。隻有那個為首的偽軍,在指導員走到身邊的時候,低低地說了一聲:“鬼子全部住在二樓和三樓,四樓住的是一個軍曹,以及兩個機槍手。我們的人都在一樓,望各位兄弟手下留情。”
指導員也低低地說到:“大恩不言謝,有空到狗兒山來坐坐,那裏沒有好酒,可是野味管夠。”
“多謝了,可是我們這些人,上有老下有小的,情況鬼子們都熟悉得很,隻能說對不起了。”
“沒事,這事我們知道,替我向你們的營長問好。”
“行,哦,對了,我們中午向鬼子提議,要大量的購買治傷的藥,鬼子同意了,現在那些藥都在軍曹的床邊,估計對兄弟們有用。”
指導員點了點頭,朝後麵揮了揮手,立刻,一排的三十名戰士就在偽軍的注視下,朝著炮樓逼了過去。在他們的後麵,連長帶著三十多個人,也朝著炮樓逼了過去。
鐵蛋進入炮樓的時候,那些偽軍們一個個穿得整整齊齊的,子彈啊,糧食啊什麼的,都打成包了,看樣子就等著八路軍來接受了。他們一聲不響地看著鐵蛋他們,那眼神,有羨慕,也有痛苦,特別是對幾個老戰士們身上的軍裝,他們流露出的,是深深的渴望。
鐵蛋跟著大家摸到了二樓,那裏鼾聲大作,一個個鬼子如死豬般地躺在床上,一身的酒臭味,幾杆三八大蓋就放在旁邊。鐵蛋摸到一個鬼子的旁邊,借著微弱的燈光,左手按住了一個鬼子的嘴巴,右手則把匕首狠狠地捅進了鬼子的喉嚨裏,一股子血泉冒了出來,那個鬼子猛地睜開了眼睛,一雙金魚眼死死的盯著鐵蛋,兩隻手無力地掙紮著,仿佛要抓住天空中的某些東西一樣。僅僅幾秒鍾後,這個鬼子停止了無望的掙紮,抽動了幾下後,再也不動彈了,可是那雙眼睛,還是睜得大大的。鐵蛋朝著鬼子的臉吐了一口口水,然後才轉過身來,他這才發現,呆二樓的十一個鬼子,已經全部被殺死了,竟然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如法炮製,三樓上的十個鬼子也被幹掉了。這回鐵蛋學乖了,他割斷了一個鬼子的喉嚨後,朝著鬼子的胸口狠狠地捅了幾刀後,再也不管那個鬼子的無望的掙紮,搶先朝著四樓爬去,要不然,鬼子都被殺光了,自己就沒得撈了。為了預防萬一,鐵蛋把肩膀上的三八大蓋取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朝著樓上摸了去。
剛剛爬上樓,鐵蛋愣住了,一個滿臉橫肉的鬼子,正光著上身,醉眼朦朧地朝外走著,正好與鐵蛋撞了個滿懷。鐵蛋眼疾手快,三八大蓋狠地往前一捅,那刺刀就狠狠地刺進了鬼子的肚子,他用的勁兒大了一點兒,差點兒把鬼子給捅穿了。那個鬼子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肚子上的刺刀,他怎麼也想不到,在自己的炮樓上,竟然一聲不響地上來一個穿便衣的人,而且一聲不響地朝著自己的肚子捅了一刀。緊接著,一聲比鬼叫還難聽的慘叫聲,打破了小鎮的寧靜,這是這一次戰鬥中,所出現的第一聲慘叫。
下麵的八路軍聽到了這聲慘叫聲,知道出了狀況了,連忙朝著四樓跑去。這聲慘叫聲也驚醒了另外的兩個鬼子,他們也不顧自己沒有穿任何衣服,一個骨碌爬了起來,順手抄起了放旁邊的三八大蓋,朝著鐵蛋撲了過去。鐵蛋的槍正沒在鬼子的肚子裏,急切間拔不出來,他索性抽出了匕首。一個鬼子跑得快,一槍朝著鐵蛋刺了過來,鐵蛋順手把眼前的死鬼往前一推,鬼子冷不防,一槍刺入了還半死不活的那個鬼子的後背。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鐵蛋猛地往前一撲,撲倒了鬼子,手中的匕首朝著鬼子的肚子狠狠地捅了進去。又是一聲淒曆的叫聲,鐵蛋不管不顧的,狠命地往鬼子的肚子裏捅,也不知道捅了多少槍,他根本就忘記了,這個房間裏麵還有一個鬼子,正提著三八大蓋,朝著自己衝過來呢。
一聲槍響,衝過來的鬼子猛地往前一仆,眼睛睜得大大的,死死地盯著炮樓頂上的天窗。那個剛才正在打探照燈的偽軍,朝著鐵蛋笑了笑,慢慢地從上麵走了下來。鐵蛋感激地朝著他笑了笑,一腳踢開了不知道被捅了多少刀,現在肚子就象個馬蜂窩一樣的鬼子。那個鬼子抱著肚子,軟綿綿地倒了下去,眼看是不活了。
這時候,樓下的八路軍們才趕了上來,看著眼前的情景,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要是這麼順利的偷襲也把鐵蛋給折了,那就太說不過去了。指導員二話不說,立刻叫大家尋找剛才偽軍們說到的西藥,果然,在一張床下,找到了一個大箱子,裏麵裝滿了對狗兒山的八路軍來說比金子還要貴的西藥。
這一次的收獲大了去了,有二十四杆三八大蓋,一挺機槍,一門小鋼炮,另外還有一大堆的糧食,裝滿了前幾天剛剛弄來的那六輛大車。鐵蛋則是不管不顧的帶著他的兩個組員,虎頭和大嘴,把廚房打掃得一幹二淨的,弄來了不少的臘肉啊,烤雞啊什麼的,還有一排的豬肉,特別是弄到了大批的調味品,這下子老王頭要高興死掉了,咱也嚐嚐那味精是什麼味道。到最後,鐵蛋索性把那些鍋啊鏟啊什麼的都搬到車上去了,看得一夥的偽軍苦笑不已。
要出營地的時候,那個為首的偽軍叫住了連長,把幾罐酒搬到了大車上,說到:“八路兄弟,我們不能陪著你們打鬼子了,沒辦法,有家有業的,隻能送一些酒給各位了,表表一下心意,日後有見麵的時候,大家互相照顧一下。”
連長點了點頭,少見地遞上了一根香煙:“兄弟,大家都是中國人,打鬼子是我們都該做的。兄弟的難處,我們八路軍明白,也不強求,隻要大家跟以前一樣,合作愉快就行了。這酒我們收下了,兄弟要是有空到狗兒山坐坐,我們就拿這些酒來招待各位了。”
“好的,多謝兄弟了。弟兄們,送送八路兄弟。”
可是,車子在營地外被攔住了。十一個偽軍,其中包括那個幫了鐵蛋的偽軍,摘掉了頭上的帽子,一言不發地站在大車前。為首的那個偽軍知道了這些人的心意,他走上前去,說到:“弟兄們,你們考慮好了吧,八路不比咱這裏,那裏條件辛苦,掛了的可能性挺大的,你們可是要想好啊。”
一個偽軍答到:“頭,我們想好了,我們跟兄弟們不一樣,沒家沒業的,死了都沒有人替咱收屍。隻要八路肯收了我們,我們就跟著他們走到底了。我們也是中國人,這種幫鬼子的活,我們也不想幹。要不是我們以前的那個混蛋師長把我們給賣了,我們現在保不定還在抗日的最前線呢。頭,別管我們了,要是我們真的死在鬼子的手裏,希望頭看在大家共事一場的份上,清明的時候到我們的墳上上上香,告訴我們的祖宗,我們也是一個人。這一年多來,多虧了頭的照顧,我們在這裏謝過了。”
偽軍的頭聲音有點兒變了:“兄弟,這年頭,誰先死,誰後死,誰能說得清呢,保不定我還得托各位替我上墳呢。兄弟,你們到了那邊,要好好地幹,別給我丟臉,腦袋掉了,不過碗口大的一個疤。你們先過去,等我們安排好了家人以後,說不定也會過去的,但願我們還能見上麵。”
看著八路的隊伍漸漸地走遠了,為首的偽軍這才轉過頭來,說到:“弟兄們,幹活了。找幾個人到樓上去,朝每個鬼子的屍體上開上他媽的十幾槍,再把咱這幾天剛剛到手的炸藥弄來,把這炮樓給老子幹掉。”
一眾偽軍應了一聲,手腳麻利地忙活開了,真看不出來,這還是那些站都站不住的偽軍了。不一會兒,一聲巨響,把已經被槍聲吵醒的小鎮上的居民們嚇了一跳。這槍聲他們十幾天以前就聽了一回了,挺明顯,狗兒山上的八路軍,又來照顧這裏的鬼子了。
隨著炮樓的轟隆隆的倒地聲,偽軍們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他們眉開眼笑了一會兒,這才想起,自己的事情還沒有辦完呢。
為首的偽軍說到:“弟兄們,不要那麼愁眉苦臉的樣子,人家八路拿出命來跟鬼子鬥,我們隻不過受了一點兒傷,有什麼了不起的,別他媽的跟我裝熊,拿出以前咱們跟鬼子拚命的勇氣。”
說完,轉過頭來,對三個偽軍說到:“你們三個,就不用幹這活了,立馬給我消失,把家人想辦法弄到別的鬼子找不到的地方,還有,把我們幾個的家人也一塊兒弄走,我們幾個人以後還穿不穿這身狗皮,可全靠你們了。保重,弟兄們,我們一定會有再見的機會的。”
看著三個偽軍消失在黑暗中,為首的偽軍拉響了三八大蓋的槍栓,對準了旁邊一個偽軍的大腿:“弟兄們,打的時候注意點兒,千萬不能傷了骨頭了,咱們以後還得投八路呢,打殘了,到那兒要飯啊。給,每個弟兄分一包槍傷藥,到時候自己塗上。”
一聲槍響,緊接著又是一陣的槍聲,小鎮上的居民們把頭一縮,鑽入了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