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丫鬟把昏厥的八宮子扶進房內躺著，我同玉襲在墮月宮內尋了處合適的地方將野狐狸的屍體埋了做上記號。
    回去的時候已臨近傍晚。
    天冷冷的灰著，淅瀝瀝的小雨不斷，撐著妖紅的油紙傘慢悠悠的往回晃，玉襲趴在肩頭爪子時不時順順我的長發，無聊的甩甩尾巴。
    放開視野，遠處的地方，煙雨朦朧。
    一草一木，一山一水，淺淺霧靄浮蕩，宛若誰的筆下肆意潑灑的水墨畫。
    空氣裏淡淡的青草香泥土味。傘遮不住風攜雨絲，飛濺飄灑，沾濕了衣角泛起小片小片的暗跡，低頭看，像是誰哭泣的淚水，沉澱。
    摸摸臂膀，緊緊衣裳，莫名幾分的涼，沁入心頭，張嘴嗬出團暖氣，熟悉的感覺尾隨而來，忽而悵惘不覺茫然。
    再過段時間該是要落雪了吧，之前的世界見過幾回小雪，通常隻持續一夜……不知墮月宮的雪又是如何情景呢？
    回到秋蟬苑，巧是暮色四合。
    洞開的朱紅大門，兩盞暗紅燈籠搖搖晃晃在雨中將熄未熄。奇花異草環簇，漆黑青石小徑直走往內，大廳並未點上蠟燭黑幽幽的寂，冷風穿堂而過浸的一室濕冷。
    暗自奇怪，平素這個時候那些丫鬟仆從們按理不都是準備好一切的麼？今個是怎麼回事？
    越想越疑心，越疑心就越驚心。
    按耐著情緒直接往內室走去，通往內室的長廊倒是燈火通明，琉璃燈籠掛在內側，雨水濺不到，明晃晃的隨風搖曳。
    抬眼望去，意外的發現，秋蟬苑的幾個丫鬟仆從均站在內室的門口，看上去顯得忐忑不安。
    我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有幾個注意到了，小步快走過來或接過我的傘，或就著手裏的幹淨的汗巾替我擦擦臉上身上的雨水。剩下的亦忙活開來，打水的去打水，煮薑湯的去端薑湯。
    年級較小的那丫鬟沒的忙活，睜著大大的眼睛盯著我肩上的玉襲，要抱卻被玉襲的厲爪子給嚇的縮回了手。
    我站住腳，由著他們打理，邊發聲問，“都聚在幹嘛呢？竹若呢？”
    拿著汗巾的大丫鬟道，“小宮子，今日十宮子派人送……”話未說完，邊兒打來水的丫鬟便搶話道，“少胡說。”
    我瞟了她倆一眼，倆人一哆嗦低頭就認錯。
    企圖抱玉襲的那小丫鬟細聲細氣的回答我，“竹若姐姐在屋裏，柳小公子來了。”
    我“哦”了一聲，甩甩衣袖徑自走去內室。走幾步一回頭，伺候我的幾個丫鬟仆從都站在原地閃爍著眼睛神似驚慌，沒一個敢跟過來。
    微蹙眉，難道莫遲他們做了什麼驚悚的事麼？
    推開內室的門，熱乎乎的空氣迎麵溫暖了身。
    晶亮的黑曜石地板上已鋪上層雪白的毛毯，燭光呼應牆上嵌著的絢爛珠光，玉石床墊上厚厚的絲被，煙羅紗換成暖黃的棉帳，窗戶半掩，角落的地方擺著盆燒的正旺的爐火。
    禦風坐在爐火畔靠著墊著虎皮毛絨的暖榻捧著書看；梨木桌上青花瓷盤盛著幾塊荷葉糕，柳焚生拈塊糕點含在嘴邊眉眼彎彎，竹若笑吟吟坐在他邊兒談著什麼。
    屋內氣氛和煦溫馨，隻是少了莫遲。
    心生惑，外麵下著雨又是這麼冷的天，這家夥會跑哪去轉悠了？
    方要跨過門檻進去，玉襲拍拍我的肩膀示意腳下，我踟躇停頓，低頭一看，一條數丈粗的龍尾橫亙檻前……
    順眼掠去，繞著屋子近乎兩圈，一條龐大的青螭頭蒙著軟被正酣然入夢，由於光線原因，若非細看還真是看不怎麼出來。
    嘴角抽搐，回頭望望止在原地的眾丫鬟仆從們，明白了原因。甫記起，莫遲的母親是蛇仙，莫遲遺傳了母親冬眠的習慣。
    禦風抬頭瞥了我眼，柳焚生端著青花瓷盤跑過來，介於身高原因，他隻得伸長手臂遞給我糕點，笑嘻嘻道，“今天竹若教我做的，行遠嚐嚐看。”
    我撚起塊，伸出舌尖舔了舔，溫溫的顯然剛做好不久，荷香味濃，咬一口，化在舌尖勾起味覺，三分甜七分香，滑爽爽的誘人口水，整塊咽下，甜而不膩淡且怡人，做的恰到好處。
    竹若隨後倒了杯茶水端來，我就著茶水連吞了三塊，剩下兩塊，玉襲一掃而光，我意猶未盡的舔舔嘴角瞅瞅玉襲哀怨。
    柳焚生莞爾道，“你們若是喜歡，我趕明兒多做些，保你們吃到膩。”
    自從來到墮月宮，柳焚生便是三天五頭的往我這跑。他住的鬆景閣來我這秋蟬苑大約要走半個多時辰，遠是遠，跑的人依然樂此不疲。玉襲剛開始自然沒給過他好臉色，但是日子久了倒是習以為常了。
    晚膳清淡，四菜一湯，我淺嚐了半碗雪絲筍絲湯便飽了。
    晚膳過後小聊片刻，派名仆從打傘送柳焚生回去，屏退竹若等丫鬟，偌大的寢室隻剩我們四人了。
    玉襲化回人身懶洋洋的蜷到床上修指甲，禦風靠回暖榻看書去，而莫遲還在睡覺。
    我摸摸吃的飽飽的肚子，左右扭扭身子算是運動，完後小心翼翼道，“那……我先去洗澡？”
    禦風拋開書起身道，“我同你去。”
    玉襲伸伸懶腰站起來道，“一起吧。”
    猶在沉睡的莫遲睜開一隻燈泡大的墨綠眼睛眨了眨，龍身忽然一掃滑溜溜的就向寢室裏的浴室遊去，奈何體長不方便，剛滑出一段距離，就被玉襲踩住了尾巴。
    洗澡是個大問題……
    莫遲扭頭睜著的一隻燈泡大小的眼看他，玉襲冷叱道，“你要遊泳給我到外麵的池塘去又去，少給我髒了浴池！”
    莫遲甩甩尾巴掙開玉襲的爪子，青霧冉冉後，化回人身的莫遲頗為輕佻的瞟了眼玉襲，大咧咧的赤身裸體直奔浴池。
    輕佻……我敢保證絕對是禦風教的。
    側眼喵去，禦風又是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鳳眼微挑笑的是萬分邪魅。
    玉襲氣的牙癢癢，眯著眼直磨牙，獰笑道，“我今天不抽了你的龍筋拔了你的龍骨，我就不是貓大仙！”
    不知為何麵對莫遲……玉襲總是會失去理智的發飆，果然——下一秒粉煙繚繞過後，貓身玉襲張牙舞爪衝向浴池。
    我想……還是晚了一步，好大一聲撲通浴池傳來連續的水花聲，莫遲重新變回了龍身潛進了小小的浴池裏泡起了溫泉浴。
    之後緊接著又傳來了小小的水花聲，聽著玉襲尖聲的貓叫……再聽聽水花四濺劇烈的水漾……應該是打起來了吧……
    浴池打的熱鬧，貓叫龍吟交織不斷。
    禦風不緊不慢的寬衣解帶，之後，自火爐邊拎出壺暖酒慢騰騰的往浴池的方向走去。
    我黑線……這都是群什麼生物麼……
    想著等他們打完，浴池的水也差不多了……我隻得硬著頭皮拎著睡袍跟著去了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