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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耳聞鳥語悠悠轉醒。乍回身,身邊早不見了清輝的影,隻留枕間冰冷的氣息,證明這他已是離去多時。
    我揉著惺忪的睡眼,就著丫鬟端來的稀粥隨意喝上幾口。
    今日的丫鬟不是那牙尖嘴利的小沄,倒是個未嚐謀麵的。想來是那祁露夫人大發善心撥給我的貼身丫鬟。
    我不欲多問,待喝好粥後靠在床邊繼續瞌睡,由著她裏裏外外的替我更衣。
    等到更衣完,丫鬟也離去後。我方打著哈欠,慢吞吞的出了門。閑著也是無聊,清輝說要讓我這幾天好好休息,不如趁著這空當,好好轉悠轉悠墮月宮,多少也為日後的出逃作點準備。
    墮月宮不但湖多,岔路也很多,左繞右叉的,比迷宮還迷宮。我有些鬱悶,隨意選了條看是平坦的路途,完全放棄出逃的準備全當散步。
    小橋流水,清泉石畔,碧水漣漪,風波浩渺,舞蝶戲蜂,繁花似錦。
    我選的是條好路,不但人煙稀少,而且良辰美景更是賞心悅目。我哼著歌,來時的鬱悶一掃而空。
    走著走著,漸漸不聞流水聲,那似錦的繁花也逐漸稀少。
    我貓著腰穿過一片矮林,眼前的景色卻是另一番風味。
    這是一條沒有其他花草的白石板鋪成的大路沿途隻種滿了粉色的花樹,沒有綠葉隻有粉色花兒的大樹此時開的如火如荼遮天蔽日,朦朧的陽光悄悄地穿過粉色淡透明的花朵如輕靈的精靈降落滿地。
    左邊是一條狹長的小河,再過去則是掩在綠蔭林中的小木屋和林間小道,有座精致秀氣的小拱橋架在小河上。
    我在花樹掩映下的大路穿行,鼻翼間嗅到清淡的花香,與清輝身上的味道有那麼點點相似。我哼著歌,忍不住停下腳步,就這麼站在花樹間的大路下仰頭望天。
    小的時候,禦風總說我傻。我喜歡望天,無論陰天雨天晴天,就是傻傻的望吃吃的笑,天總給予我熟悉的感覺,仿佛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住在那過。玉襲也笑我傻,又不是仙,怎麼住在天上?隻有月漣摸著我的頭,說著我不懂的話,他說,“我們總有一天會回去的。”這個時候的月漣總是特別的哀傷,卻又那麼美麗那麼令人向往,他的眼眸間有太多複雜的溫柔,我看不懂。
    花樹下看不清天,隻看得朦朧的陽光和過濾陽光的仿佛透明的粉花朵兒,還有一點點地藍一點點地白雲絮。
    這種感覺很好,就這麼看著,宛然間今昔何夕都不再重要,天地是寂寞的,我也是。
    我哼著歌,選在花樹旁邊就地而坐。幾步前的小橋邊一頭白金色相間的貓咪翻出雪白的肚皮正在曬著太陽打盹。那頭貓的顏色和貓妖玉襲的原形很像,不,幾乎是一模一樣。但是,我心裏明白,那不是玉襲。這裏是異時空,疼我愛我的人隻有清輝一個。
    我在極盡璀璨的朦朧裏對自己微笑,所有的惆悵如過眼雲煙,我要開心,如果月漣他們知道我這麼悶悶不樂得話是會難過得。雖然我是那麼麻煩的孩子,但是我希望我愛的人幸福。是的,幸福,全部幸福。我一無所有,甚至連幸福也無法給予,但是至少我有願望,有願望,希望所有我愛的人,愛我的人,全部幸福。
    河麵吹來淡淡的暖風,帶著太陽的氣息。我有些昏昏欲睡,倚靠著樹,蜷縮成一團在胡思亂想中安然,入眠。
    我做起了夢,夢裏是某個夏季的晴天,流宵心情好,死活拖著我們全家去野遊。最後還是禦風選到的好地方,是山頂上平坦的草地。地方是選好了,可是野遊的用具卻是一樣沒帶,無奈隻留下月漣看護年僅六歲的我,各自出動去找野物----準備吃現成燒烤。夢裏笑得很開心,野物是找到了,但是卻把整個山的妖精都給驚動了,結果那禦風他們不但帶回了野物,還帶回了成堆的妖精……
    我在夢裏看著那些魂牽夢縈的容顏,笑著笑著竟笑出了眼淚,耳邊恍然聽見陌生的聲音,問道,“這是誰?”
    我是被踢醒的。睡得正香時,猝然間一隻腳重重踢向我的屁股,把握踢得一個翻滾,險些跌下一旁的小河。
    我揉揉被踢痛的屁股,剛剛醒來,對於外界的一切事物都抱著無知的態度。隻聽得前方一陣哄笑,我有所清醒,向發聲處望去。
    那是一群人。為首的是一個衣著華貴鑲金戴銀的年輕男子滿臉譏笑的看著我,他的耳朵上墜有新月形狀的暗黃色耳墜,是名宮子。兩個大丫鬟立在他身前兩側,四個丫鬟和四個侍衛跟在身後。倒真是好大的排場,我暗暗冷笑。
    “沒想到是小宮子,奴婢真是失禮了。”左側的大丫鬟捂著嘴嘻笑得道,“我還當那隻不長眼的阿貓阿狗居然敢在這睡。”
    原來踢我的是這丫頭。我微笑著,心裏卻想著怎麼回敬她,畢竟敢踢我的人還沒出生呢。
    “怎麼,小宮子的癡傻病還沒好?”右邊的大丫鬟故作擔憂的道,可是滿臉的笑意卻是那般虛偽做作。
    “我的癡傻病好沒好,不勞姐姐們掛心。”我把手背在身後,暗暗念訣,須臾間兩頭看似軟綿綿黑糊糊的超大型毛毛蟲在掌間形成,這是夢貘流宵的幻實術,可以通過召喚而把本是虛無的東西幻化成實物,我有禮的笑道,“不知道冒犯宮子,在墮月宮判得是什麼罪?”
    左側的大丫鬟臉色一變還未說話,卻是右側的那大丫鬟越加放肆道,“冒犯宮子當然是死罪,但是要有宮子的證明才行,請問小宮子的耳墜在哪?”
    跟一個十歲的孩子鬥,這群人真是不給點顏色不知道天高地厚。我懶得跟她們廢話,右手輕輕一彈,兩隻肥毛蟲分別飛向那兩個大丫鬟。
    “怎麼,說不出話來了,小宮子……”有了仗勢的人,左側的大丫鬟更是得寸進尺。
    我閉著眼,在心裏暗數三秒,然後----
    “啊!啊!啊!啊!啊!”“咿呀!啊!”兩聲音色大相徑庭的女尖音相當配合的猝然響起。
    我微微一笑,睜開眼,嘴裏說道,“怎麼了?姐姐們,要不要小宮子我幫你們捉蟲?”心裏暗爽,你們就給我盡管叫吧,你們叫得越大聲就越刺激那毛蟲,它們可是非進你們嘴巴不可呢,嗬嗬嗬嗬。
    誰想那本一直沉默著的某宮子居然就這麼直接回過身去,啪啪啪啪動作流暢的各賞了那兩丫鬟四個耳光,隨後在瞥見她們肩上的蟲後,才轉向我冷聲道,“是你做了手腳?”
    我笑笑,話裏藏針道,“這位哥哥,除非是瞎眼,否則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做了手腳?”
    狠厲瞪著我,半響,他猛然長笑道,“不過是個傻子,跟你爭,還真真降了我的格調。走……”他的話還沒說完,身後卻已經鬧得不可開交,身後那四位丫鬟上來幫大丫鬟除蟲,反而弄得自己身上也爬上了蟲。
    嘿嘿。想除掉我的東西,那也要看我高不高興。而且我現在很不高興。
    我昂然看著那臉色青白不定的年輕男子,輕聲笑道,“哥哥啊,既然我是傻子,那麼我不認得那隻動物也是理所當然的,對不對?還請哥哥告訴我,那是什麼?”
    我指著那隻從剛才起就在曬太陽的白金色貓咪,指尖暗暗放出一縷幻影術迅速的籠罩在那貓咪身上,貓咪似乎被這邊的動靜驚醒了,睜著一雙漂亮的金眸警惕好奇的瞪著我們。
    果然,那男子露出越發譏諷的笑意,“怎麼,沒人教你嗎?那是什麼?那是豬。”他還特意把‘豬’字的音節延長,想要襯托我的傻,卻是驀然反應過來,喝斥道,“哪來的豬?廚房裏的人都幹什麼去了?為什麼會有豬跑出?來人……”
    我極力忍著不去笑出聲來,他身後那些沒沾染到毛蟲的侍衛此刻有些摸不著頭腦,有膽大的輕聲回道,“六宮子,您莫非看走眼了,那分明是…”我悄悄更換了一個幻影,隻聽得接下去拿侍衛疑惑的聲音道,“那分明是狗。”
    撲哧。
    我忍不住了,指尖更換,隻聽另一個侍衛又道,“什麼狗?那不是……雞嗎?”
    “你眼花了嗎?那不是鴨嗎?”剩下兩個侍衛異口同聲。
    好好的貓,被他們看成了豬狗雞鴨的。我捂著肚子,笑得俯下身。
    啪啪啪啪啪。六宮子怒然一人扇了五個耳光,斥道,“你們是眼瞎嗎?豬狗雞鴨都分不清。”
    那四名侍衛被打得委屈隻得唯唯諾諾的應承,“是豬。是豬。六宮子英明。”
    的確很英明。六宮子臉色稍緩,冷令道,“豬怎麼可以在我們墮月宮橫行,還不快去通知廚房的人。”
    “是,是。”四名侍衛齊聲應道,卻沒有一人挪步。
    “怎麼連我的話也不聽了?”見那四人毫無動靜,六宮子的怒氣又開始上升。
    “六宮子…我們…”四名侍衛有苦難言,叫人來怎麼辦?那分明不是豬呀。
    “混帳東西!”六宮子再次舉起手,眼看著又要賞人巴掌-----
    “怎麼,他們是做了什麼惹得六弟你這麼惱怒?”調笑的男音從石橋那端的茂密林蔭中傳來。
    我定睛看去,隻見一道黃影一閃,一個手持折扇容貌英挺的男子緩緩步上石橋向這邊走來,耳邊墜著暗黃色的新月形耳墜,身後跟著兩個丫鬟。
    也是個宮子。而且好像還是個不好惹的主。既然這樣……我準備就這麼轉身離去,忽然間腦中精光一晃,又有一個鬼主意浮上心頭。
    我滿臉甜笑得湊近怒氣稍緩的六宮子,指尖暗動了手腳,趁著六宮子嫌惡的看向我的同時,一道不易察覺的煙靄刹時間遮上六宮子的眼。這同樣是夢貘流宵的小把戲----遮影術。與那幻影術有異曲同工之妙,卻是直接在人眼裏幻化出景象,讓人把夢幻當成現實,把現實拋之腦後。
    我指著那正在走進的手持折扇的黃衣宮子,問道,“六哥哥,那個是誰?”
    受著剛才幻影術的影響,再加上現在的遮影術,兩者混合,這六宮子將把所有的人都看成----
    “豬!又是豬!怎麼會有一群豬。混帳東西,還不快叫廚房的人來,把這些畜牲關進豬圈。”六宮子指著那迎麵走來的黃衣宮子不顧形象的嚷嚷。這也難怪,誰看到一群豬向自己湧來會有所形象?
    六宮子身邊的侍衛被嚇得一身冷汗,就連那些還在為毛蟲所嚇得丫鬟們也消了聲。他們的六宮子居然居然…把人當成豬了!天啊!六宮子不要是傻了吧?
    那黃衣宮子的臉色不大好看,卻是怒極反笑道,“六弟在說些什麼呢?為什麼為兄聽不清楚?”他一步一步逼進六宮子,冷笑令人毛骨悚然。
    “啊!你們這些混帳東西,沒看到這頭豬居然敢放肆的……”那六宮子反應異常激烈,可是他的反應是激烈,話還沒說完,啪啪,兩個大耳光在頃刻間扇到了他的臉上。
    風水輪流轉,剛才還打人打得爽爽的六宮子這回也輪到被打了。
    黃衣宮子是個笑麵人,扇了六宮子兩個巴掌卻還是一臉謙和微笑道,“六弟可認清我是誰了?”
    很抱歉,你在怎麼打他都沒用。黃衣宮子話音剛落,六宮子頓時喊得比殺豬還慘烈,“豬居然會打人!完了!墮月宮有豬妖!來人啊!”
    噗嗤。不但是我,連那些丫鬟也忍不住笑出聲來。豬妖?這六宮子的想象力還真是豐富。
    事情發展到這步田地,想必在蠢的人也會看出點不對勁。但是那黃衣宮子顯然正在氣頭上,他是一宮之子別人隻有敬他怕他的份,哪有人敢罵他是……豬妖?
    幾乎是一拳打得六宮子滿地找牙,黃衣宮子也不顧什麼涵養什麼兄弟情,他臉色鐵青,怒聲道,“這下可認清了?”
    “豬!你這頭豬妖!居然敢打本宮子,本宮子跟你拚了!”滿口是血的六宮子跌坐在地板上還不甘示弱,雖然沒有什麼實際行動,口裏還是不饒人。
    黃衣宮子滿眼赤紅,顯然被氣瘋了。一腳踹向六宮子,隨後拳腳並用,向還在嚷著“豬妖……”的六宮子交加而向。
    好好的鬧劇衍變成這樣,我也失去了興趣。但看周圍那些丫鬟侍衛們個個目瞪口呆,完全忘了反應。
    我悄悄地躲到樹後,雙手交叉,默念口訣,將所有在場人的今天關於我的記憶,一並收回。
    開玩笑,我可不想惹麻煩上身。那六宮子在一開始就發覺是我做的手腳,等下萬一那麼多人指證我會妖術,我可是百口莫辯。不但我遭殃,怕是還會連鎖反應,牽連到了清輝。
    記憶是收了,但是遮影術沒收。既然那六宮子那麼喜歡叫我傻子,那就讓他嚐嚐傻子的滋味。這遮影術也是有期限的,兩天過後,自然會好,也沒有收的必要。
    那六宮子已經開始反擊打他的‘豬妖’了,黃衣宮子更加怒不可遏,兩個人打得可算是慘烈。反應過來的丫鬟侍衛們也正在勸架,卻無一例外遭到牽連。
    場麵的混亂程度,言語無法詳盡。
    我彈彈塵土,拂袖而去。
    粉色的花兒還是那麼安靜美好,陽光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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