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來，萬物複蘇。還真應了“沾衣不濕杏花雨，吹麵不寒楊柳風。”
    嚴謹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了，就在“五一”。現在的嚴謹整天都是樂嗬嗬的，張口閉口都是結婚，聽得我們耳朵都起了幾層繭子。
    日子走到了三月十四，我的生日，正好是周末。
    小亦周五下午就回來了，昨天一整天張羅正買菜、布置，說是好好慶祝。露西也打了電話，宣布今天要登門拜訪。
    我悠閑的坐在沙發上，把洗衣服掃地的一大堆家務扔給小亦。眯起眼，我微微一笑。我已經二十二歲了嗬，從我出生到現在，二十二年的光陰就這麼過了。能把小亦帶到這麼大，應該是我最大的成就吧。
    露西到得很早，十點不到就來了。我拉她坐到我旁邊，“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反正在家也沒事，自己又懶得動手做飯，幹脆過來蹭兩頓。”
    “用心真險惡！”
    “今天有不用你動手，有個現成的勞工嘛。”露西說得理所當然。
    我伸個懶腰，“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辛苦了十幾年，是該享受成果的時候了。”
    露西胯下臉，“唉，亦然長大了，我們也老大不小了，我都二十五了。”
    “正是結婚的黃金時間。”
    “欣然，”露西嘟起嘴，“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不說就不說。還是說小亦好了，那小子越來越不聽話了，跟我抬杠都是一套一套的。想當年，我一句話就能讓他乖乖的，現在都是他當老大了。”我揚揚眉，“莫非小亦的叛逆期到了？”
    露西笑道，“怎麼可能？就我所知，你們兩個都是沒有叛逆期的，懂事得可怕。”
    “對於我們來說，叛逆是不現實的。就我們倆，誰叛誰啊。”我做出滿不在乎的樣子。
    “你總是愛逞強。”
    “哪有，我可是最能屈能伸的。”露西喝一口早已涼了的白開水，“最近公司人事要調整，你們辦公室有一個上調的名額，你有沒有興趣？”
    我低頭想了一會兒，“沒有，反正你也不會放水。”
    “那當然，隻是鼓勵你一下。真沒興趣？薪水會加的哦！”
    我搖頭，“我沒那本事，錢夠花就行，我得留著精力管小亦。要我說，最該去爭取的是嚴謹，他就快結婚了，不能再這麼混，應該有上進心一點。”
    露西無所謂的聳聳肩，“決定權不在我手上，我最多推薦一下。”她頓了頓，壓低聲音，“你叔叔還在給你們寄錢嗎？”
    我點點頭，“會堅持到小亦大學畢業。我們都成年了還要麻煩他，挺不好意思的。”
    “他是你們唯一的親人，當然應該照顧你們。你那叔叔也夠神秘的，除了那年出現了一次，後來沒有再來過吧？”
    “是啊，長什麼樣都忘了。平時也就電話聯係，向他報告一下近況，一年寄幾張照片過去，可能他有什麼難言之隱吧。”
    “有沒有想過去見見他？”
    “有啊，被他拒絕了，他說以後有機會再見麵。”
    露西笑道，“我也想見見你這個傳說中的叔叔呢。”
    托小亦的福，我們吃了頓不錯的午餐。露西笑著打趣，“小亦以後一定是一個賢夫良父。長得又帥，能力又好，性格也不錯，還這麼會做飯，將來想嫁你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
    小亦靦腆一笑，“還遠著呢，我十九歲都不到，到結婚至少要三年後吧。”
    露西長歎，“年輕真好，大學可是愛情的沃土，錯過了就沒有了，要好好把握。”
    “這話說給我姐聽比較好。”小亦把矛頭轉向我。
    這小子，暗指我大學四年一場戀愛都沒談嗎？我瞪他一眼，他卻不加理會，繼續大放厥詞，“其實這也不能怪我姐，就她那傻樣，別人跟她表白都是被嚇回去的。她曲解人家的話很在行，把人氣得內傷還不自知。”
    露西捂著嘴偷樂，我從牙縫裏擠出一句，“單亦然，你給我閉嘴！”
    小亦扮個鬼臉，轉身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傳來洗洗涮涮的聲音。
    露西望著我，“你還是很有魄力的嘛。”
    我眉頭微皺，“這小子越來越囂張了，不凶點不行了！”
    “那說明他長大了，不想和過去一樣老跟你撒嬌了。男孩子嘛，就愛用這些方法來宣布他們長大了。”
    我努努嘴，不置可否。
    盡管不愛吃甜食，我們還是弄了一個小蛋糕，直徑不超過二十厘米。這麼小的蛋糕，要真插上二十二根蠟燭就成馬蜂窩了。象征性的插了兩長兩短四根蠟燭，我們三人一起吹熄燭焰。
    露西大叫一聲，“禮物！”然後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精致的盒子，“打開吧。”
    打開盒子，裏麵是一隻漂亮的發卡，“露西，謝謝哦，很漂亮。”
    小亦不甘落後，“我的禮物更漂亮！”他也拿出一個小盒子，裏麵放著一條項鏈。露西瞅瞅項鏈，“這種項鏈不是一對對的賣嗎？是情侶項鏈吧？”
    小亦疑惑的抓抓頭，“不知道呃，買的時候就這麼一條，老板也沒說啊。”
    露西一臉挫敗，“亦然也有這麼蠢的時候啊？”
    我倒是無所謂，不就一條項鏈嗎？我自顧自戴上項鏈，“怎麼樣？還不錯吧？”
    小亦笑得跟朵花兒似的，“相當不錯，可謂點睛之筆。姐你本來就長得漂亮嘛，現在更加漂亮了，不說傾國傾城，傾個市還是沒問題的。”
    嘴還挺甜的，嗬嗬，小亦還是有可愛的一麵的……
    露西一直呆到了八點，才起身告辭。“我得走了，還真舍不得呢，這麼好的夥食，多久才能吃一次啊？”
    我出聲揭穿她，“你每個周末都和男朋友浪漫去了，今天要不是我生日，你會來才有鬼。”
    露西一笑，“被你看穿了，我還是快點閃人。省得你看著礙眼。”
    目送露西離去，我對一旁靜靜站立的小亦說，“已經快十四年了呢。”
    小亦默默地把玩從花園裏摘下的一朵小花，聲音沉悶，“也許吧，忘了。”
    “再過三年，你就畢業了，到時就輪到你養我了。”
    “好啊，到時一定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不要，胖胖的會嫁不出去的！”我出聲抗議，“我可是辛辛苦苦把你養成了一個大帥哥呃。”
    小亦瞥我一眼，“那是因為我天生麗質難自棄，因此奮發向上，才長得這麼帥的。”
    “自戀狂。”
    “如果自己都不戀自己，誰會戀你啊？”
    是啊，如果一個人自己都不愛自己，誰會愛他呢？
    周一上班，神氣清爽。
    心情一好，事情也就順了。一天工作結束，我接到了蘇以天的電話。
    “我想見你一麵。”蘇以天如是說。
    “有什麼事嗎？”
    “你來了就知道了，我在公司門口等你。”蘇以天說完就掛了電話，我拿著手機，深感莫名其妙。
    幾分鍾後，我還是老老實實地站到了公司門口。蘇以天的車緩緩停到我旁邊。我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蘇大經理，急急召小的有什麼事啊？”我懶洋洋的問。
    “先去吃飯吧，過一會兒再說。”蘇以天轉開話題，認真地開車。
    車子停在一家高檔的餐廳前，蘇以天紳士的為我開了門。“進去吧。”
    我疑惑了一下，還是跟他進去了。蘇以天早已訂好了座，隨便點了幾個菜，我盯住蘇以天，“你到底找我有什麼事啊？還選這麼高級的地方！”
    蘇以天望向我，眼神複雜。“昨天是你的生日吧？”
    “呃，是。”我吃驚的睜大眼，“你怎麼知道？我沒告訴你啊！”
    “想查一個員工的生日並不難，”他頓了頓，“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生日而已，又不是什麼重要的日子。和小亦、露西一塊兒慶祝一下也就夠了。”我無所謂的說。
    蘇以天冷冷的說，“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
    “是朋友啊。”我點點頭，雖然關係不是很好。
    “那你不叫我，我昨天等了一天，你都沒通知我。”蘇以天氣憤的控訴。
    “所有的朋友都沒有通知啊，我說了嘛，不是什麼大事。”
    蘇以天不滿的哼了聲，把一個小盒子推到我麵前，“生日禮物。”他猶豫了一下，補充道，“我媽選的。”
    “謝謝。”我微笑著打開盒子，是一串珍珠手鏈。我的麵部肌肉忍不住隱隱抽搐，怎麼所有的人都送首飾啊？如果這是一個可愛的娃娃，我想我會更高興。
    “喜歡嗎？”蘇以天有些期待的問。
    “喜歡……”我笑著收好盒子，“隻是太貴重了。”
    蘇以天長出一口氣，“你喜歡就好。”
    菜很快送了上來，我早就餓了，拿著筷子奮力拚搏，幾個盤子很快見了底。停下筷子，蘇以天正笑盈盈的望著我，碗裏的東西幾乎沒動。
    我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幹笑幾聲，“對不住啊，讓你沒吃好飯。”
    蘇以天搖頭，“沒關係，我不餓。”他掩住嘴偷笑，“看不出來你吃飯很豪邁嘛。”
    “我這人一餓昏頭就容易衝動，而且平時吃飯也很快啊。”
    “在我家的時候，還有同事聚餐的時候，你都挺斯文的啊。”
    我苦著臉，“我總得維護一下自己的形象吧，不說要當淑女，也不能像個野豬吧。今天實在是餓過頭，如果嚇到你，你別介意。”
    蘇以天溫和的笑，“我倒覺得，這樣的你，更可愛。”
    我艱難的吞下口水，蘇以天今晚實在有點失常，笑的次數太多了，現在還說這麼奇怪的話。
    蘇以天買了單，我們走出餐廳。上了車，他沒有馬上發動車子，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低聲說，“其實我還準備了一份禮物，是我自己買的。”
    “是什麼啊？”我好奇地問。
    “在後座上，你自己看吧。”
    我探身向後座摸去，摸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使勁拖過來一看，原來是布偶小豬。我抱著小豬，歡呼雀躍。“好可愛。”
    蘇以天輕笑，“看來這隻小豬比手鏈更受歡迎呢，我還是很有眼光的嘛。”
    “也就一般啦，快開車，司機先生。”
    今天的蘇以天表現不錯，我也就大方的請他進屋小坐。
    “喝點什麼嗎？”我扔下包，擺出主人姿態。
    “白開水就行了。”
    依言倒了一杯水，蘇以天伸手接過，“謝謝。”
    “這話該我說。”我坐到他對麵，盈盈一笑。
    蘇以天低下頭喝水，我伸個懶腰，隱隱覺得氣氛有些奇怪。
    過了好幾分鍾，蘇以天突然抬起頭，“欣然，我喜歡你。”
    我傻傻的張開嘴，愣在當場，這句話，他終究還是說了。見我沒反應，蘇以天更叫堅定地說，“我已經喜歡你很久了。”
    我舔舔幹澀的唇，斟酌了一會兒，用最謹慎的語氣說，“蘇以天，我不知道你是出於什麼心情說這個話的，不過還是謝謝你。”
    “我知道過去我們的接觸並不是太多，彼此的了解也不是很深，所以我不敢說愛，隻敢說喜歡。我向你表白，並不是要你接受，我知道這並不現實，我隻是向尼宣布，我要開始追求你。”蘇以天一口氣說完一大串，末了還深情一笑，“你不會介意吧？”
    “我可不可以拒絕？你別追我了，我又沒什麼好的。”我麵露難色。
    “這麼討厭我？”蘇以天一臉受傷。
    “呃，別誤會，隻是沒有那種喜歡而已。”
    “是現在不喜歡，還是永遠都不會喜歡？”蘇以天緊追不舍。
    “這個……”我猶豫再三，說得太絕了吧，都是幾個熟人，以後見麵會尷尬，不說絕了，他要真來纏著我，也很鬱悶，而且我還答應了雲瀟影母女，不和蘇以天有什麼的……
    蘇以天擺出痛苦表情，“你果然還是討厭我的。”
    我急忙解釋，“不是的，隻是你不覺得我們倆的身份很不相配嗎？我一個身無恒產的窮丫頭很您這個大經理差得太遠了。”
    “你是說我配不上你嗎？”蘇以天沉痛的低下頭，“原來你根本就看不起我。”
    按住發痛的額頭，我在心裏為自己哀悼，蘇以天真是個狠角色。小亦還說我擅長曲解別人的話，其實真正的高手在這裏。鬱悶歸鬱悶，該說的還是得說，我清清喉嚨，義正詞嚴地說，“不是看不看得起的問題，而是對不對盤的問題。老實說，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蘇以天抬頭，“那你喜歡什麼樣的類型？”
    我毫不猶豫的開口，“不需要很帥，不需要很有錢，但要幽默風趣，溫柔體貼。還要一心一意，不能太花。”
    “我覺得我很符合你的要求啊？雖說帥了點，有錢了點，但說到一心一意，我可是絕對專情，你進公司這麼久，沒聽說我有任何花邊新聞吧？”他哀怨的看著我，“你認為我不幽默風趣，不溫柔體貼嗎？”
    誰不知道你是超級大冰山啊？我沒好氣的回答，“在大多數人眼中，你的確不怎麼幽默，更不溫柔。”
    蘇以天的臉黑了一半，“我會改進的。”
    我忍不住歎氣，“你到底喜歡我什麼啊？”我改還不行嗎？
    蘇以天笑眯眯的回答，“什麼都喜歡。不過最主要是因為你很自然，不做作。
    “說不定那是我吸引你注意的手段。”我小聲咕噥。
    “那恭喜你成功了。”
    頭更痛了，“你不覺著像雲瀟影那樣的女孩子比較適合你嗎？家世好，長得又漂亮，還對你很有意思。”
    蘇以天竊笑，“我可以認為你在吃醋嗎？”他停了停，表情變得嚴肅，“瀟影和我並不合適，她就像個小孩子，要人哄，要人疼，還喜歡無理取鬧。我是要找女朋友，不是找女兒。她當然也有自己的優點，但不足以吸引我，因為我的心已經被一個叫單欣然的人占滿了。”
    我深感無力，“我對你沒感覺的。”
    “所以我要追你，讓你對我有感覺嘛。”蘇以天盯住我，眼神裏有懇求，“至少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的心腸終究不夠硬，擠出“隨便你”三個字就沒有下文了。
    蘇以天笑笑，“不早了，我也該告辭了。”我送他出了大門，他突然停住，柔聲說，“其實之前我一直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表白，是你抱著小豬時的笑容給了我勇氣。你笑起來很美，我喜歡看你笑。”
    關上門，不自覺摸摸自己的臉頰，竟有些燙。我歎口氣，未來的日子怕是不會平靜了。
    結論：蘇以天=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