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惜不與我計較。
    她說，小橋啊，怎會與你計較呢？你這是為我好。隻是，隻是有些傷心。
    我點頭，說理解。拍拍她的肩膀，示意重新來過。
    若惜苦笑，說，我顧若惜行走江湖二十幾年，第一次感覺到了失敗。
    忍不住，大笑，為若惜自己對自己的評價。
    有時候，自嘲更需要勇氣。
    這時有電話來。公司的肖美美尖著嗓子說，喬小橋，快請客吧，你上個月的投標中了，下個月本部門還得仰仗你繼續努力哦。
    掛上電話，沒有任何喜悅。
    工作，與我，隻是一個飯碗。
    若惜卻很高興，她說，小橋，請我喝幾杯吧，這次你又要收不少傭金呢，別小氣。
    看她高興，我就高興，攜手出門。
    出門的瞬間，若惜突然說，真希望我們其中的一個是男人。
    我白了她一眼說，我可不想做男人，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有完成呢。
    那下輩子呢？
    下輩子，我也要做女人。
    是不是隻要有他在，你就一定要做女人？
    電梯門開了，我拒絕回答，向前走。
    法蘭風情西餐廳。
    服務生很殷勤，一直推薦新近菜品。
    若惜揮揮手說，得，別多說，兩份黑胡椒牛排，一份七分熟，一份八分。
    我立即製止，說，能不能九分熟？
    服務生無可奈何地搖頭，對不起，最大程度就是八分熟。
    突然有些後悔來吃西餐。
    我怕自己再次吐出來。事隔這麼久，我依然不能忘記那個早逝的胎兒。
    真是該死。
    若惜隔著桌子小聲地問，小橋，你怎麼了？跑到這兒來吃九分熟牛排？倒不如自己在家煮點牛肉吃呢，逗。
    看著她，我隻能笑。不能將那個嬰兒再說起，那是她的傷。
    可若惜就是聰明，她稍作沉思，問道，你又想起那個東西了？那大夫真是該死，怎麼非得讓你看呢。
    若惜不說倒好，說了我就感覺胃裏有東西要出來，已經湧到了喉頭，不得不跑到衛生間。
    吐完了，搖晃著回到桌前，牛排已經上桌，熱氣騰騰，兀自喝下杯中酒，強忍著難受，拿起刀叉，故作優雅。
    其實，心裏對牛排已經恨之入骨。
    若惜舉起杯中酒說，來，小橋，為我們自己幹一杯！
    我笑著舉杯。
    若惜說，小橋，從今天起，我要做回自己，好好地活。
    我回她，早就應該如此了。
    若惜白了我一眼，說，那你呢？
    我一直活得很好呀。
    傻樣兒，不是沒見過你哭，在我麵前何必偽裝呢？
    我與你不一樣。我相信他，一直都信。
    若惜再不語，不停地用刀切眼前的牛排，碎碎地，一塊塊兒，如往事的片斷。
    我也一樣，隻切不吃。任牛肉縫隙裏的血跡絲絲外溢。
    強忍著胃在肚子裏上下翻騰，不能讓若惜看出我的難受，怕壞了她的胃口。
    若惜在努力地吃著，拚了命地往自己小小的嘴巴裏猛塞牛肉，嘴角殘留的紅色，不知是她的口紅，還是牛肉的血跡。
    些許狼狽。
    想提醒她，注意形象，終是不曾開口。
    因為，心裏明白，眼前不是單純的牛肉，一口口咽下去的，是我們各自堅持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