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摩闔羅迦 第四章 裂痕 二、魂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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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極之淵遮蓋了外界的氣息變化,兩位一族之長都不知道,在他們困在這裏的時候,他們的族群正在相互的戰爭中掙紮。
迦樓羅王在深淵中飛行著,尋找著翳羅葉龍王的蹤跡。
他心急如焚,隻想盡快找到他的好友。
從極淵的底部,到處是圓形或橢圓形的鵝卵石,妙翼察覺到了這一個奇怪的景象,鵝卵石要在水流的不停衝擊在經曆過天長地久的歲月才能形成。而這裏,沒有河流。
前方傳來了水之力量的波動,蘇婆那斯王小心地戒備地著著陸,收起了雙翼,在不平坦的地麵上用腳走,腳上的疼痛在他的毒解除之後就消失了,連脖子上的傷口也不見了,他明白這應該就是那迦族至高王裂骨之血的作用。
倒和天人族的蘇摩酒有得一比了。
他這麼想著放鬆自己的情緒,發出照明用的火焰,在被照亮的空間裏,他看到了不可思議的東西。
那是……翳羅樹?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為什麼那迦族的翳羅樹會出現在從極淵裏。
他麵前的這一棵翳羅樹黝黑的樹幹幹裂著,樹上掛滿了枯死的樹葉,和那迦族裏那棵生機勃勃的翳羅樹比較,就像是一具幹死的屍體,可是那形態——
迦樓羅王的腳步釘在了地上,怎麼也提不起來了。
這棵樹的樣子,和他很久前夢境中的一樣。
那個讓他害怕的夢。
在夢裏,他做出了可怕的事。
“你好像想到了什麼。”冷冷的嗓音從背後傳過來。
迦樓羅王回頭,看到他要尋找的對象就在背後不遠的地方背靠石壁看著他。
而他,絲毫的察覺也沒有,要不是翳羅葉沒有攻擊他的意思,他這個蘇婆那斯王哪裏夠被他砍的。
“翳羅葉!”他著急地叫著對方的名字,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笨蛋……”黑色的龍王輕聲地罵語透過稀薄的空氣傳入了迦樓羅王的耳中。
“是翳羅葉!”被這麼罵的蘇婆那斯王反而高興起來,“你總算正常了。”
會罵他笨蛋的翳羅葉,就是原來的那個翳羅葉。
“果然還是單純的笨蛋。”翳羅葉龍王看他那高興的模樣笑了出來,“我一直就是原來的我。”
一直都是他認識的那個翳羅葉?
妙翼的笑容凍結在了臉上,“那麼,那毒——”
“怎麼了?”翳羅葉龍王唇角雖然帶著笑意,眼神卻是冰冷的,“我要殺你,你不能接受嗎?”
“為、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他,他們不是朋友嗎。
“你哪兒來那麼多的為什麼。”翳羅葉看他,還像是在看過去的那個孩子,蘇婆那斯族的成長速度遠比那迦們要快,相應的,那迦族的成員往往外表還是孩子的時候,就已經擁有超過他們外表的記憶和智慧了,“你難道不知道,為自己的族群除掉敵對勢力是每一個族群成員應有職責嗎?”
“我是那迦族的敵人嗎?”蘇婆那斯王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翳羅葉看到他的苦笑撇開了視線,“或許你不是,妙翼。可是蘇婆那斯族是。你不明白嗎,隻要有一個起火點,隻要有一個借口,兩個族群就能置對方於死地。這可能根本就不是我們族群中任何一個的錯,這是自然的法則,是蘇婆那斯和那迦天生就要麵對的。”
在他們出生之前就注定的敵對嗎?
妙翼不想這樣,翳羅葉龍王也不想這樣,蓮華不想這樣,八位那迦龍王和五位蘇婆那斯長老都不想這樣,可是天性如此。
“你要殺我的理由,很充分。”在對方還沒有構成威脅之前先下手為強,妙翼認識的翳羅葉確實是會這樣做的人。
龍王的麵容在片刻間浮現出了淡淡的暖意,就那麼一瞬,而後,他又戴上了冰冷的麵具看向蘇婆那斯王。
“蓮華既然治好了你,就是他用了裂骨之血了。”不然天下間除了他自己就沒有能夠解開他劇毒的東西。
“對。”迦樓羅想起了他之所以要找到翳羅葉的目的,“你跟我回去吧。”
“為什麼?”翳羅葉龍王冷冷地問他。
“哪裏有為什麼。”蘇婆那斯王看他,不解他為什麼要問,“蓮華,蓮華在等你。”
嘲諷的笑容在翳羅葉同蓮華精準相同的麵容上展現,這位龍王說的話讓迦樓羅王不可置信,“蓮華他啊,是我最恨的人了。要不是他,我怎麼會是現在這副樣子。”
“翳羅葉你,不喜歡現在的樣子?”那麼美麗的外表,和蓮華如出一轍,為什麼翳羅葉不喜歡。
“我就像是他的影子,妙翼。”翳羅葉龍王摸了摸額角,就像是蓮華頭痛時的習慣動作,“我可不喜歡當別人的影子。”
“可是,蓮華從來沒有把你當作他的影子啊。”蘇婆那斯王為龍王分辯著,“蓮華一直把你當作他的弟弟。”實際上,翳羅葉可以不叫這個名字,可以不是那迦族的成員,但卻永遠都是和蓮華同一個來源的兄弟。
“你怎麼知道。”翳羅葉看著他,“就因為他那麼說,你就相信了。那麼我說他不是那麼想的,你會相信嗎?”
“我……”迦樓羅王沒有證據,“那麼,我們一起去問蓮華。”
扯出一抹笑容,“你知道嗎,妙翼。這裏才是我出生的地方。”
迦樓羅王驚訝地轉動視線,最後停留在那棵枯死的翳羅樹上。
“沒錯,就是你看到的那棵。”龍王講述著,“這棵才是我出生的翳羅樹,那迦城那棵是後來用這裏的分枝種過去的。這裏,是我的領地。在蓮華封印了我之後,這裏的水源就枯竭了,翳羅樹也枯死了。”
枯幹的河床上就留下了鵝卵石,原來的河水,遍布了從極淵的底部。
“翳羅葉你——”你到底想怎麼樣呢。
翳羅葉龍王伸手從背後拿出一件東西拋給了他,“接著。”
迦樓羅接了下來,打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布,發現就是那把黑色的劍。
“你聽好了,妙翼。”龍王的眼睛就像是凍結在億萬年的冰塊裏的黑珍珠,“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是你,要麼是蓮華,用這把劍殺了我。”
蘇婆那斯王幾乎握不住手裏的劍。
“你說什麼?”怎麼有這樣的要求。
“我說了,要麼是你,要麼是蓮華。”翳羅葉龍王平靜地安排著自己的死亡,“我的力量就要失控了。蓮華和你都沒有辦法阻止,這把劍就是因為這個才出現的。”
蘇婆那斯王看著手中的劍,“這把劍?”來自於龍族的劍。
“那是北海宗的七星龍淵劍,在幾百年前就遺失了。這把劍,原本就是蓮華鑄造出來在不得已的時候封印我的,我的封印鬆動了,這把劍自然也有了反應,蓮華的記憶喪失了不少,居然沒有想起來這把劍的來曆和用處。”
“龍族的北海宗。翳羅葉你是那裏的人嗎?”東方神龍族的北海一脈確實是以黑色為主的,同翳羅葉的外表和原身很是相似。
翳羅葉龍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靠近了幹枯的翳羅樹,撫摸著因幹渴而裂開的樹皮,幽幽地說著,“所以你不讓我再靠近翳羅樹,是因為你看到過我的死亡嗎?蘇婆那斯的王者。”
“我……”總算可以告訴朋友他曾在蓮華的天淵鏡中看到的東西了,可是,為什麼是在這種情景下,“我不想,不想看見……”
“我知道你不想。”翳羅葉的語氣調皮起來,和迦樓羅現在的心情兩個極端,“你在夢裏做出了選擇,不是嗎。”
“我不能。”迦樓羅搖著頭。
翳羅葉靠著樹幹看著他,他的目光裏,充滿了悲哀,“我切斷了和蓮華之間的聯係,我死了,他可能會受到一些傷害,可是他不會死的。你可以動手了。”
迦樓羅依舊搖著頭,“翳羅葉,你不能逼我殺你。”
“那麼,不是你,就是蓮華。”他麵無表情地看著迦樓羅,“你想讓蓮華自己動手嗎?”
“蓮華也許會有辦法……”
“來不及了。”翳羅葉告訴他,“你能感覺得出來。”
暴亂的氣息在深淵中彌漫,蘇婆那斯王知道哪怕有一息的縫隙,這些可怕的力量就會衝出這個深淵。
是的,來不及了。
“迦樓羅王。”翳羅葉黑色的瞳仿佛要燃燒起來,“你的選擇……”
暴亂的力量在瞬間停滯了。
靠著石壁在黑暗中的蓮華,胸口傳來了劇烈的疼痛。他的左手撫上了疼痛的部位,透明的血液從狹長的傷口裏湧出來,浸濕了他的衣衫。
“……翳羅葉……迦樓羅……”
幹枯的翳羅樹獲得了龍王的血液,枯死的樹葉重新變得生機勃勃。
翳羅葉龍王靠在樹下,失去血色的嘴唇居然還能笑出聲來。
“即使是你不原意做的事,有時候也不得不去做呀。蘇婆那斯的王者。”
夢中的話語無情地在現實中敲擊著蘇婆那斯王的神經,他隻能低聲呼喚著龍王的名字。
“翳羅葉……”
“我本來的名字,不是翳羅葉。”龍王這樣說著,好像回憶起了他在封印之下被封存了的記憶,“我是北海的玄溟……”
“我不管你叫什麼名字。”迦樓羅的聲音哽咽起來,這位年輕的王者用幾乎要哭出來的音調告訴即將逝去的人,“你是我認識的那個翳羅葉,是我最好的朋友……”
翳羅葉龍王看著他,唇角的微笑就像是化開了堅冰,“是的,迦樓羅王妙翼是我最好的朋友……”
劍身的七點星芒閃爍著,翳羅葉龍王的力量漸漸消失著,身影越來越淡。
“抱歉,不過這次違反約定的事可不能怪我哦,妙翼。”
我不要你的道歉,不要……
迦樓羅說不出來。翳羅葉的樣子,就那麼地深深烙刻進了他的靈魂中。
風在凝固般的空間裏輕輕地流動,把翳羅葉龍王消失前最後的話語帶到了迦樓羅的耳邊。
“予我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