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今朝 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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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牢房內,滿是灰塵味。被血漬長久浸潤的失去原本顏色的木架上綁著一個男子,他赤。裸的上身布滿了傷痕。腦袋無力地低垂著,顯然是暈了過去。但刑訊不會因為犯人受不住而終止,“啪”的一盆水潑到了他身上。
“咳咳咳。”袁天榮被水嗆住,從昏迷中醒來。隨著意識的清醒,身上傳來的痛感愈加明顯。這水,明顯不是清水那麼簡單。
被水打濕的頭發淩亂的粘在袁天榮的臉上,他抬起頭,就著昏黃的燈光看著牢房中的人。縣令、師爺、趙亦,以及幾個獄卒。每個人臉上的表情不盡相同,唯有趙亦最為突出。幹癟的臉上露出藏都藏不住的笑容,老鼠似的眼睛裏透露出不懷好意的目光,來回掃視著袁天榮。
看到袁天榮醒了,趙亦馬上走到縣令跟前,弓著身子,態度諂媚,“大人,逃犯的同夥已經醒了,您可以開始審問了。”
縣令伸個懶腰,從椅子上站起來,裝模做樣的捋了捋自己的腰帶,走到袁天榮麵前,用手拍了拍他的臉。“你早些招了吧,也免得受這苦刑法。”
袁天榮據守底線,“大人,我不是逃犯的同夥,沒有什麼可以招供的。”
“嘖,你說你這人,這麼強做什麼,跟那個張老頭一個模樣。”縣令摸著自己的小胡子,對袁天榮的不配合十分不滿意。
趙亦適時走了出來,“大人,您回去歇著吧,這小子皮厚,不上大刑是不會招的。”
有些困乏了的縣令張開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那行,我去歇著了。師爺,你留在這兒看著,不要又像張老頭那樣,話還沒問上幾句,人就死了。”
“是,大人。”師爺應答。
等縣太爺出了牢房,趙亦的身子也挺直了。
他走到那盆紅彤彤的炭火前,從中抽出一根燒得通紅的烙鐵,揚著步子,走到袁天榮麵前。“這紅鐵燙皮肉的感覺可不好受,袁天榮,你隻要老實交待上官止逃向何處,就能免除這番痛苦。”
“我不知道,我也不是上官止的同夥。”
“嗤!”趙亦發出不相信的嗬氣聲,“你不是逃犯同夥,為何上官止殺了我們二十多名官兵卻獨獨放過了你,且你身上一絲傷痕都沒有。”
袁天榮無力爭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上官止沒有殺他。
“趙亦,你和他廢這些話幹什麼,大刑之後,我不信他不招。”師爺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就想幾下審完,回到家中,嬌妻美妾,好不快活。
趙亦求之不得,自己帶人出去,連上官止的影子都沒看到,這袁天榮不僅見到了,兩人還交上手了。要怪就怪他沒有將上官止抓住,否則,就沒有自己顛倒黑白的機會了。不知是嫉妒還是畏懼,趙亦總是打壓袁天榮。如今有了這大好機會,不將袁天榮踩在腳下,他日,若他翻了身,倒黴的就是自己。
出於這樣的念頭,趙亦下手更重。
皮肉燒焦的味道一瞬間彌漫開來,袁天榮雙目瞬間瞪得極大,脖子上的青筋崩開。被鐵鏈捆住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捏的及其用力,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克製住不要叫出聲。
趙亦沒聽到袁天榮痛苦的叫聲,很不開心。用烙鐵使勁杵在袁天榮的傷口上,來回扭動。
袁天榮終是忍不住了,從嘴縫裏泄出一絲細微的叫聲。
縣令回府後,心情不佳,就讓夫人陪著自己回房小酌了幾杯。佳釀入腹,唇齒留香。縣令一時貪杯,喝得暈暈乎乎,似登極樂。其夫人不勝酒力,早已上床歇息去了。
“大人,聖旨到了,快出來接旨。”管家“砰砰砰”敲了幾下房門,沒有人回應,事情緊急,隻得大聲呼喊好讓縣令趕快出來。否則,落個藐視皇威的罪名,就隻有人頭落地了。
縣令此刻的意識已經是混沌一片,隱隱聽到聖旨二字,還當自己在做夢,夢到加官進爵,登入朝堂。“嘿嘿”一笑,給自己的酒杯添滿,繼續做著美夢。
管家在外麵急得滿頭大汗,不得已,喊了幾個府丁,將房門強行撞開。
門一開,濃烈到醉人的酒氣熏得管家捂住口鼻。“大人啊大人,你平日喝酒誤事,判錯案子就算了,今日這天子到臨你怎麼還醉成這個樣子。”
看著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縣令,管家對著守在門口的府丁吩咐:“你們來兩個人把大人抬出去,再去一個人打盆水來,醒酒湯來不及了,隻能把大人潑醒。”
世事無常,因果輪回,有時,就如此。
被水潑醒了的縣太爺火冒三丈,直想將那冒犯之徒隨便安個罪名處死。用手將臉上的水一抹,這看清麵前的人,驚出一身冷汗,酒意瞬間消失無蹤。
即使不認識麵前的人,但他手裏那道明晃晃的聖旨卻讓人不得不識。
“胡縣令,還不跪下接旨。”公公一說完,胡誌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迅捷的動作,與其肥碩的身子完全不相符,“下……下官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大雁縣令胡誌,抓捕逃犯有功,朕心甚慰。特賜黃金五百,白銀千兩。良田……”
這一堆的賞賜,砸得胡誌喜出望外。本以為自己沒能成功抓到上官止,肯定會丟了烏紗帽,誰知,不僅沒有懲罰,還得到如此豐厚的獎勵。胡誌接了旨,有幾分飄飄欲仙,就像肚中的酒蟲又活動起來,麻醉感官。
那太監宣完旨,對著不知神遊到何處的胡誌說:“胡大人,這人,你何時可以交於我。”
“人?哦,對,人。那逃犯現在還被我關在縣衙大牢裏呢,大人先休息一晚,明早我去將人提來。”
“不,你即刻就去,皇上還等著見他呢。”
縱使天色已晚,胡誌卻不敢有半句怨言。讓管家好好接待宣旨的公公,自己則親自去縣衙提人。
縣衙大牢,袁天榮的身上已經找不出一塊完好的皮膚。時值此刻,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了趙亦想要的不是上官止的消息,而是自己的性命。自問平時沒有得罪過趙亦的袁天榮哪裏知道,在這小小的縣衙裏,他這種一絲不苟,處事嚴謹的性子是多麼格格不入,又在無形之中得罪了多少人。
身上的傷口被鹽水泡的發白,當疼痛達到一定程度,竟然還能在這滔天的痛感中找到一絲理智,因為,袁天榮將縣令與趙亦的對話聽到一清二楚。皇上要見自己,為何?容不得他多想,縣令把他帶出牢房,破天荒地,還坐了馬車。
當夜,押送袁天榮的馬車就出發了。留下縣令、趙亦等人麵麵相覷,不知作何言語。
躺在馬車裏的袁天榮盯著車頂,思索著自己的性命還有多久是握在自己手裏的。沒有枷鎖鐐銬,那太監還讓人給自己上了藥,這可不是對待“逃犯同夥”的方法。更奇怪的是,自己與上官止交手不過兩日之前,京城與大雁相距甚遠,怎會有人這麼快就帶了皇帝的詔令來宣人入京。
既來之則安之,多思無益,袁天榮幹脆睡起覺來。
永延殿內,孟霆站在一副畫像前,畫上是兩個舞劍的翩翩少年。那畫很是傳神,隻是看著,都能領略到畫上之人的欣喜,少年人的朝氣。
不過數十年光景,鬥轉星移,物是人非。偌大的皇城,如同牢籠,囚著無數人。消磨、改變,終有一日,身邊再無可信之人。坐擁天下的同時,也就成了孤家寡人。
是不是我太自私,自己受這份孤寂還不夠,硬生生拖上你。可是怎麼辦,你就是我的救贖,我總不能,抹殺自己。孟霆用眼神一筆一劃地描摹著畫像上那個年紀稍大的少年,腦中思緒萬千。
“皇上,袁天榮到了。”張全站在屏風後麵,輕聲的對孟霆通報。
“嗯,你把閑雜人等都清出去吧。”孟霆邊說邊走了出來。
前殿,站著一人。隻一眼,孟霆便知道了為何上官止殺人二十幾人,獨獨放過他。那雙眼睛,那種神態,像極了少年的自己,甚至,比自己更多了幾分隱忍。
“草民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袁天榮看到孟霆走出來,行了叩拜禮。
“行了,起來吧。”孟霆坐在龍椅上,審視著袁天榮。
“你見到他了?”
沒來由的一句提問,袁天榮卻能明白皇帝所問何人。“是,草民見過上官將軍。”
孟霆挑眉,“為何你身為官兵卻自稱草民,上官止為逃犯,你卻稱他為將軍。”
“稟皇上,草民認為,小城之兵,不足以稱為兵,而上官將軍,雖為逃犯,其軍功無數,也堪為將領。”袁天榮語氣不卑不亢。
“是了,他是軍功無數的。”孟霆對袁天榮這番言語很讚同。“不過,你帶人圍追他的時候可沒一點敬意。刀刀致命,險些要了他的命。”
袁天榮聽到此話,瞬間抬起頭,顧不上君臣之禮,他隻想知道,皇帝怎麼會知道那晚的事。
孟霆看出袁天榮的詫異,輕笑了一下,“你是不是在想,我怎麼會知道那晚的事情。如果我告訴你,我不僅知道那晚的事,我還知道上官止現在身在何處,你作何感想。”
袁天榮被驚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
孟霆也不需要回應,他繼續說到:“我永遠不會讓他正真離開我的視線,我也不會那麼快將他帶回。隻有這樣一點點的逼迫,他才會知道,我有多麼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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