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竹聲中一歲除。
    千家萬戶的歡聲笑語讓帝都的冬天添了幾分暖意。
    今天是除夕夜。
    帝都航空航天大學裏寂靜無聲。
    紅衣黑發的年輕天師背上負劍，低頭看了一眼帝都檔案館APP派送的任務，眉頭一抽：這個宿舍是……
    地點：帝都航空航天大學新主樓2514宿舍
    時間：下午八點
    任務：惡妖出世，殺無赦
    此時九尾貓還不知道，它已經成了玄學界的通緝犯——惡妖塗寧的黨羽。
    “這個好好吃啊！嗚……這個也好好吃啊！唔……好吃哭了……都好好吃啊！本貓要把所有的小魚幹……據為己有！本貓決定了……封這個地方為本貓的禦膳房！”
    通體雪白的九尾貓躺在抽屜裏，四腳朝天地在不停用肥嘟嘟的爪子往它肥嘟嘟的嘴裏塞零食。
    突然。
    門口傳來三聲“汪汪汪——”
    九尾貓的好朋友白旺財給他放哨來了：九尾別吃了，好像來人了，快撤！
    九尾貓吃的正爽，過年前一天，學校裏一個人影都沒有，能來什麼人！就算來了又怎麼樣？
    本貓可是九百九十九歲高齡的九尾貓！怕人類？
    嗬，笑話。
    施了隱身術法的俊美天師，長發在冷風中飛起，身姿矯健。他快步跳牆而上，眼睫上凝了一層白霜，愈發顯得麵容如畫、天顏非凡。
    這個身材高大、麵容冷俊的青年叫做陸尋川。
    是天師世家的第七代傳人，也是當世唯一一個加授五雷篆、進階上等法師之位，有資格穿紅色道袍的人。
    更讓人妖兩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一個原因是，這個年輕人居然是混沌神器玄武玉的主人。
    陸尋川小心翼翼地站在陽台上聽著屋子裏大快朵頤的聲音，劍眉蹙起。
    這個妖氣……跟十年前的那個惡妖很相像。
    寧錯殺一百，不漏留一個。陸尋川眼中泛起粼粼殺意，背上的青銅劍掛著一塊青色的玉銅板也發出淡淡的微光。
    他冷聲喝道：“玄武玉，借我一千年修為。”
    那玉銅板接了指令發出強烈的光芒，將整個樓層曉得通明！
    陸尋川一劍劈開玻璃陽台，刺向屋子裏那個肥嘟嘟的白影：“妖孽受死！”
    被一劍刺中腳踝的九尾貓禍從天降，打了個滾往旁邊潛入了桌底：“喵！”
    沒有想到！
    尊貴的本貓也有趴桌底的一日！這天師是什麼來頭！
    ——一個半小時後的西郊百花山——
    帝都的冬天很幹冷，吸一口氣，肺立刻結了冰一般硬邦邦的疼。
    百花山上尤其寒冷。
    這麼冷的天，這麼喜慶的日子，世間也難免有些地方有些不那麼如明麵兒上幸福安康的事兒。
    比如說醫院的重症監護室不會因為過年就少死幾個人，比如說閻羅殿不會因為過年就推遲死期。
    “喵——”
    尖利的叫聲傳遍了百花山。
    帝都時間下午九點整。
    天已經烏漆麻黑，這場血案沒有一個人看見。
    九尾貓的靈魄漂浮在虛空，看著地上自己的屍體。
    紅色法袍的天師麵容冷峻從地上撿起九尾貓的屍體裝進乾坤袋，他聲音跟這凜冬一樣冰冷無情：“怪隻怪你作惡多端。”
    九尾貓的靈魄還沒實體化不能怒吼，不然它能氣炸：本貓吃了你一包小魚幹而已！
    作惡多端NMB啊！
    從一環追到二環！
    從二環TM追到西郊百花山！
    有完沒完！
    本貓的尾巴少了一條！
    賠！
    惡毒天師真的是TM道法高強……
    九尾貓決定等半個時辰實體化了再去宰了這個惡毒天師！
    沒想到！
    惡毒天師把它尊貴的屍體往袋子裏隨意一塞，然後就隨手丟到了垃圾桶裏……
    九尾貓盛怒：士可忍孰不可忍！
    本貓可是你祖宗那一輩兒的！你就這樣對本貓的遺體！
    很好，你TM這是在玩火兒！
    ——晚間11點35分，帝都航空航天大學附近老宅區——
    九尾貓哆哆嗦嗦潛伏在垃圾桶裏，藍寶石一般澄淨的眸子通過垃圾桶的洞往外看著月光下麵重重人影。
    它平素最愛幹淨，卻不得不蹲在這種醃臢之地？
    煩！
    九尾貓在找那個絳衣道袍的惡毒天師。
    但是，那些穿著黑白青綠色道袍的道士在它躲著的那個堆滿垃圾的巷子外麵走來走去。
    唯獨沒有紅衣的道士。
    九尾貓等了很久。
    不耐煩地揚了揚爪子。
    終於，它看到了那個它等了好久想找機會撓死的人。
    紅袍黑發的青年眉目清冷薄唇緊抿地打著電話，時不時嗯一聲，別的再沒了其他言語。
    九尾貓之前一直遊離在人世中，白天縮在山洞裏睡覺晚上跟為數不多的妖精們在人間玩樂。
    它已經九百九十九歲了。
    幹過最壞的事情也不過就是嚇唬嚇唬人玩玩，從沒害過一條性命。
    天天修行，一百年才能修得一條尾巴，現在好不容易九條尾巴已經修完了，等明年一千歲的時候就能得道升仙，沒想到這樣也能被那狗日的天師殺一次平白損失一條尾巴。
    不怪九尾貓生氣。
    快一千歲了還被這區區二十歲的人類殺，實在是有損顏麵！不過九尾貓之所以輕敵是因為它已經好久沒遇見過這麼強的道士了。
    現代科技進步日新月異，它們妖怪對於人類用的電器發出的各種聲波尤其畏懼。隻有晚上的時候電器用的少了，它們才敢出來活動覓覓食。
    而因為妖怪少了，又建國之後不許成精，風水道法大不如從前，九尾貓從沒想過它也有被殺的一日！
    九尾貓齜起尖銳的牙看著那個眉頭漸漸蹙起的陸尋川，好奇他在講什麼便豎起了耳朵。
    電話裏有個人類在說：“尋川你小叔叔不行了，趕快回來！”
    陸尋川這才開了尊口，聲音裏帶了些鼻音：“他今天不是還好好的……我馬上去醫院。”
    九尾貓驚了，這惡毒天師居然哭了？
    它被這家夥捅一劍的時候，TM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啊！
    陸尋川掛了電話，臉上一抹淚痕，好看的眼睛微微發紅。
    他抬頭看了一眼圓圓的明月，將背後的青銅劍拿下來，捏了個隱身訣就乘著飛劍往天上飛去。
    臭天師飛的真慢。
    九尾貓也跟著看了看天上的皎潔明月，它輕輕喵了一聲：今天是難得一見的九天攬月日，隻要在今天十二時之前附身到剛死之人的軀體上就能複活，這樣它就能恢複九條尾巴，還能在一年之後得道成仙。
    現在已經十一點五十了。
    還有十分鍾，它就會錯過最後的機會。
    錯過一次等一百年。
    可是，如果現在去附身成了一個沒有半點法力隻能偶爾變貓的人類，他怎麼跟那個惡毒天師同歸於盡呢？
    同歸於盡之後，它傷了人命，尤其是有了品階的天師命，就再也不能成仙了。
    很煩！
    九尾貓看了看月亮底下的鍾塔，隻剩9分鍾了。
    它眯著眼睛瞟了一眼巷口，那些道士輾轉去了別處搜尋了。
    九尾貓終於狠厲地撓了一下垃圾桶，指甲撓黑板一般的呲啦聲把隔壁的小孩嚇得哭起來。
    屋裏的大人聽見小孩哭，趕忙哄：“大過年的，哭什麼？來吃糖果！”
    九尾貓聽見糖果耳朵動了動，時機緊迫也來不及吃糖了！
    本來今天晚上要跟朋友們去人家裏偷糖果的呢。
    九尾貓的身形很快，如果不是陸尋川那樣的上等天師，其他人根本摸都別想摸它一下。
    在月亮底下飛速往最近的醫院閃去。
    很快，它就到了京都省立人民醫院。
    裏麵藥味濃鬱，燈光還有電器嗡嗡響聲，讓九尾貓頭暈眼花。
    它躲在一個進門的救護架底下，跟著護士飛速往死氣最重的重症監護室去了。
    九尾貓聞到了很多死人的味道，它從救護架底下跳到一個花盆後麵的陰影中，眯著眼睛聞，想挑一個味道最喜歡的死人附身。
    “九尾別挑了，還有一分鍾就十二點了，快來不及啦。都是新鮮的死人，有什麼好挑的？”
    突然響起來的聲音把九尾貓嚇得一個哆嗦，歪頭一看原來是它的好朋友犬妖白旺財。
    白旺財是一條白色的卷毛狗，長的確實很旺財。
    九尾貓伸出它的利爪恐嚇白旺財：“你看我都死了，你還不快跑？我怎麼好像聞見了臭天師的惡毒味道？”
    白旺財汪汪兩聲：“他們又聽不懂我在說什麼，我也沒長你這麼招眼的九條尾巴，道士不捉我的。我早跟你說了，最近帝都出了個妖精研究院，專門抓你這樣愛顯擺的。我說您老頂著九條尾巴招搖過市早晚出事，偏不聽！瞧，死了吧？”
    “現在隻有八條了！”九尾貓怒：有生之年本貓一定砸了那精神病院！
    白旺財的名字是它的人類主人給它取的。
    九尾貓沒有名字，因為這一點九尾貓一直覺得自己比白旺財有骨氣。
    白旺財跟著他的人類主人，主人還給他取了個這麼俗氣的名兒。
    本貓才不稀罕！
    本貓才懶得依附人類那些兩麵三刀的壞東西！
    九尾貓舔了舔它亮起來的爪爪。
    轉念一想它又蔫了，現在不得不附身到髒兮兮的人類身上才能恢複九條尾巴。
    煩！
    犬妖白旺財“汪汪汪”貼心地開始倒計時：“十、九、八……”
    九尾貓不管了，飛速往一個沒什麼哭聲的病房門縫裏鑽，一邊暗暗恨白旺財把倒計時數的那麼快。
    “五、四……”白旺財已經數到4了。
    可是九尾貓進了屋子才看見那屋子裏站著三個人。
    “三、二……”
    它管不了那麼多了，從床底下縱身一躍跳到了床上躺著的那個死人身上。
    “一。”
    “咚——”
    鍾樓傳來了零點報時。
    守歲的人也在那一刻放起了漫天煙火。
    伴隨著漫天璀璨的煙花和祝福聲，有人死了，有人新生。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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