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就發現並不是人家自願洗畫板的。
    從外麵嬉笑著走進幾個女生，她們長得都很清純，黑長直的頭發散亂在肩後，純白帶藍邊的高中校服穿在她們身上格外合適，陽光落在她們臉上，一幅青春正好的模樣。她們看見正在洗畫板的女孩，突然有人問：“我能打她嗎？”
    其中一個女孩捂嘴笑兩聲，模樣頗為嬌羞，“你想打就打呀。”
    提問的女生掰著她的臉，逼女孩正視自己，猛然給她兩巴掌。
    又響，又幹脆。
    女生們響起如黃鶯般的笑聲，“哎，你還真打呀？”
    “不是你說想打就打的嗎？”
    女生們上完廁所，又踹女孩一腳，嘴角依舊帶著笑容，和電視劇裏美好的高中生並無區別，“陳麗杞，好好洗，謝謝你啦。”她們甚至語氣柔軟地道了一聲謝。
    女孩隻在低下頭的一瞬間，嘴角抽搐一下，她擦了擦並沒流出的眼淚，神情麻木，好像靈魂與肉體不在同一個地方。她繼續洗調色盤，七彩絢麗的色彩遇到水流融為一體，最終混合為汙濁不清的灰色。
    餃子看到一絲黑氣沒入她身體中，看來，這就是鬼域中的鬼了。
    洗了將近一個小時，陳麗杞才拿著調色盤走進畫室，一進入室內，她就感覺到一絲不安。所有人都在悄悄打量她，眼底帶著欣喜，好像那些準備給給好朋友一場盛大生日驚喜的人，但她知道，等待她的隻會是驚嚇。
    她沉默著將調色盤拿給同學，戰戰兢兢坐回自己的位置，沒人伸出腳絆倒她，沒人掀開她衣領倒牛奶，沒人衝上來打她一巴掌，她鬆口氣，從畫架後掏出一張水彩紙，一些黑色的東西隨著動作掉落她滿身，這是十幾隻拇指大的死蟑螂。
    整間教室爆發如山洪一般的笑聲，震得她頭腦發懵。那一瞬間她是舞台上的一隻小醜，一束聚光燈打在她身上，台下有很多人，可她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也看不見他們是什麼表情。整個世界隻剩下她的舞台和她的聚光燈。
    她整個身體僵住，失去了人類保護自己的本能，不會尖叫，沒有動作，就呆呆傻傻地坐在那兒。
    過了很久，她才動起來，手伸進折疊凳旁邊的小袋子中，摸到柔軟尖銳的東西，她眼眶中瞬間聚起眼淚，可很快，她又變成那副麻木模樣，捏出一隻死蟑螂，滿不在意地隨手扔到地上。拿出紙巾，將蟑螂一隻一隻放好。
    沒有見到預想中的場麵，不知為何，她的同學們頗有怨言。
    “她怎麼這麼裝逼啊？”
    “就是咯。”
    陳麗杞低著頭，看著地麵上那隻死蟑螂，自己與它有幾分相像呢，一樣是那麼肮髒醜陋。
    可是肮髒醜陋，就沒有資格好好活下去了嗎？
    一股無名之火突然在她心中翻騰，她環顧四周，將目光鎖定在一個女孩身上，“蹭”一聲站起身，手裏拿著那包死蟑螂，三步兩步走過去，女孩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她扔了一臉死蟑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