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室飄著木屑味，鉛粉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人體模特姿勢越來越不規範，室內一片安靜，隻有排線發出的沙沙聲。
    張子晨看著見槐的手，“你怎麼戴這個手鐲？看起來怪娘的。”
    說起這個就麻煩，見槐一臉牙痛的表情。他今早起床要把手鐲摘下來，結果它就像和肉長一起，一用力手就疼，努力半天也取不下來，隻能作罷。
    見槐的手骨節分明，修長白皙，生來活脫脫一雙彈鋼琴的手，卻被他用來沾滿各種顏料以及五個手指頭輪流擦素描，擦半天，手上晃蕩的手鐲實在礙眼，總讓他感覺怪事還沒結束。
    他平時總是一副沒心沒肺嘻嘻哈哈的模樣，旁人見他那麼開心，心情也會跟著晴朗，張子晨極少見他皺眉，眉尖嘴角都往下，配合那顆小痣，一臉苦相。
    見槐又畫兩筆，下定決心，“我昨天……”
    “小見呐，”身後聲音硬生生打斷他要說的話，楊教授一頭長發，仙風道骨，滿臉痛心，“你這造型和畢加索有些像，但又沒學到精髓，那就是單純的變形了，上調子再怎麼優秀基礎造型沒打好那就是個次品啊！”
    學藝術的都有追求完美的通病，楊教授所說的錯誤不過是側臉透視有一點沒畫好，這就成了他嘴中的次品。
    見槐點點頭，“嗯嗯嗯，係啦係啦，冇錯冇錯，我也這麼覺得，您說得都對！”
    認錯態度很良好，但堅決不改。他對於畫作的包容心很強，認為畫畫的魅力就是那一點不經意間的瑕疵，越是瑕疵，越是好看。所以他絕不出次品。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的同學們該拿獎的拿獎，該開工作室的開工作室，隻有他，靠著賣些小畫賺賺零花錢。
    楊教授走後，張子晨問：“你昨天怎麼了？”
    筆尖在紙上重重畫一筆，打破灰調子的融合，“沒什麼。”
    這一畫，就到了晚上。
    張子晨放下筆：“我先走了。”
    見槐吸吸鼻涕，“這麼早？”
    “早個鬼，畫室隻剩我們倆了。”
    見槐抬頭看看，人果然都走了，“那好吧，下次見咯。”
    張子晨走到門口，“下次見。”
    “好。”
    晚上11：55。
    也許是感冒的原因，見槐腦袋昏昏沉沉，這下不能繼續畫畫了，他放下筆，打算早點回宿舍休息。
    剛出畫室門，就感覺到一股刺骨寒意，冷得身子發疼。A市的天氣真是越來越讓人搞不懂了，早上熱死，晚上冷死。
    他攏一下身上那件單薄短袖，往宿舍走去。
    人的僥幸心理真是強大，昨天才見識過靈異事件，今天晚上就抱著不會再出現的心理敢自己走夜路。
    風更加冷，很快見槐就意識到，這種寒冷不是普通意義上的那種冷，而是空氣都凝固，仿佛看不見的虛空中結了一層冰，往外滲透寒意的那種冷。
    這就苦了見槐，他抖得跟個篩子一樣，更要命的是，從畫室走到學校大道明明隻有十分鍾路程，他走了有二十分鍾，仍在畫室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