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執念 第四十九章、當年真相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455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慕歌,你醒了,沒事吧?”
慕歌躺在洛清源懷裏,甩甩腦袋,胸腔仿佛被石頭壓著,悶悶的喘不過氣來,肉墊充當的“枕頭”很軟和,慕歌順勢往下滑枕到她膝蓋上,怏怏問道:“還是在魔壇?”
“對,剛才情急之下迷路了,這裏就你知道怎麼出去。”洛清源瞅瞅四周,情急之下進了這裏,像是一個地下室,光線昏暗,雖然不知道怎麼出去,但對於跑路的人來講是個絕佳的躲藏地點。她貼心地把慕歌腦袋撥正好讓他枕得更舒服一點,“你感覺怎麼樣?”千萬別留下什麼後遺症啊。
“還有其他人?”
定睛細看,昏暗的石室角落似乎真的還有一個人,正襟危坐,慕歌來了精神,一骨碌爬起來,洛清源擔心他頭暈再摔下來忙不迭用手等著去接,像個操不完心的老媽子:“你慢點起身,頭會暈的。”
“他怎麼會在這?”慕歌指著角落裏的那個人,輕問出聲。洛清源順著手指瞥去一眼,理所當然,“你忘啦,之前在禁閣他不是就跟我們一起的麼,跑路當然也要一起跑啊,不過這次還真多虧了他,不然我們就危險了。”要不是葉寒笑給的擾靈粉,他們還真打不過陸淩,眼下也隻是拖了一時,等陸淩回過神來他們照樣跑不掉,“所以現在大家都拴在一條繩上,不能內訌啊。”
葉寒笑看他倆在那邊嘀嘀咕咕,很大方地施舍過來一個眼神,片刻後又閉上,悠悠道:“這裏是魔宮的地下,他們隨時會找到這裏。”
“那我們該怎麼辦?”洛清源未雨綢繆,畢竟關係到自己跟慕歌的小命不能馬虎,抱著僥幸心理自欺欺人,“怎麼說我也是他幹女兒,不會那麼絕情吧?”
“你要是沒有給他下藥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
“有人來了。”
“……”洛清源立馬警惕,“這麼快就發現了?”
慕歌坐起身,望向殿內另一麵的牆壁,沉聲道:“跟我來。”
洛清源這才想起慕歌可是在這裏長大,對這裏的熟悉程度比他們倆都高,眼看他一瘸一拐往石壁走去,忙起身扶著特別盡責:“你的傷真的不要緊麼?”走路都不穩了,慕歌搖頭,手指貼在牆上細細撫摸,外邊的腳步聲猶如催命符,驚得洛清源冷汗直流,竟產生一種馬上就要被五馬分屍的錯覺。慕歌扶著牆壁額上都是汗珠,手下不停,看來這裏暗道被重新改過,就是不知是在他離開前還是離開後,若是之後陸淩改的,那他們找不找得到並無太大意義。
葉寒笑在一旁氣定神閑似乎並不擔心,洛清源心中疑惑更甚,他輕而易舉就過了草原還混進了禁閣,加上之前的疑慮,自從四年後再見便感覺他與從前大不相同,洛清源性格謹慎,反正現在急也沒有用,趁著慕歌找暗道的間隙準備去套一套話,指不定能得出什麼有用的信息。
“其實你早就認出我們了對吧?”以葉寒笑的聰明,搞不好在慕歌出現的第一時間就把他們身份看穿,看破不說破而已,“我沒有任何想打聽你隱私的意思,但我覺得你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來到這裏,應該對這裏有所了解吧…你看咱們現在待在這裏也不知道能不能出得去,要是你知道什麼能不能分享,不對,告知一下?救人如救火,渡人更渡己呀。”洛清源堆起笑容用了畢生的詞彙量討好,話粗理不粗,意思到了就行了。
葉寒笑這次沒有置之不理,卻也沒有打算出手幫忙:“我能來這裏自然有人相助,這事與你們無關,我與魔教也無關,隻是來找個東西。”
“開了。”身後慕歌低呼一聲,洛清源回頭就看到牆壁果真開了一條縫,僅容一人通過的寬度,裏麵黑漆漆一片,慕歌從懷裏掏出一個火折子吹燃,登時照亮了一小片地方,那是一條向下的通道,洛清源看著有些發怵,喃喃道,“這裏已經屬於地下室了,這再往下要通到哪裏去。”
事實證明洛清源的擔心不無道理,他們順著通道一直往下,越來越冷,幸而如今天氣轉涼,衣裳穿得厚實,把領口裹緊還是能勉強禦寒,洛清源不停搓著手,一言不發跟在慕歌身後,一條道也不知走了多久,在她冷得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前麵慕歌停了下來,說了一句“到了”,洛清源探出腦袋,這一直往下難不成這出口開在地下?
“這,這裏是哪裏?”現實跟理想總是有差距,她以為再不濟能看到另一條向上的通道,誰知這裏竟是一間封閉的石室,寒氣逼人,看著那邊上的透明石塊,再傻的人也不會把它當成鑽石,這特麼竟還是一間冰室!“慕歌,你知道這裏是哪麼?”
慕歌搖頭,看來這裏被陸淩重新改過了,他父親在時通道是先向下再向上,通到宮殿外麵以備不時之需,眼下這裏是一間封閉的冰室,陸淩的手筆果然大。旁邊洛清源揣著手瑟瑟發抖,慕歌脫下自己外袍給她裹好:“我不畏冷,你穿暖和點別著涼了。”
暖過身來的洛清源開始和他們一起打量這冰室,可能因為冰氣繚繞,走得近了三人才發現在正中間竟擺放著一隻棺材,也是通體冰塊鑄成,冰塊極厚所以看不清裏麵的東西,依稀像個人。“這這裏怎麼會有棺材?”洛清源渾身哆嗦,想起了曾經熬夜看恐怖小說的經曆,作為一個現代小青年,對棺材墳墓什麼的還是敬而遠之的,冷不丁一口棺材出現,裏麵可能還躺著個人,說不害怕是假的,顫顫抖抖縮在慕歌身後,“這裏這麼冷,如果裏麵是個人應該也早已…”死了吧。
慕歌卻一反常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後便幾步上前想要看清棺裏的東西,洛清源見他抬手心裏猛地一咯噔,剛想阻止就見他一掌將棺蓋掀開,在空中轉了兩圈“咚”地墜地,濺起一地冰渣子,洛清源驚呼“完了”,這麼不尊重死者,等會會不會詐屍啊,他們手上可沒黑驢蹄子,詐屍了怎麼辦,現在往回跑還來不來得及?
不等她哀歎多久,慕歌那邊一直沒有動靜,轉過身看到他趴在了棺材邊上,眼中蓄著淚水卻倔強地不讓它流下,洛清源訝異,想著可能自己腦回路太前衛了一點,壯著膽子走到慕歌身邊,小心翼翼往裏瞥了一眼。
不是什麼會詐屍的粽子,裏麵躺著一個極美的女子,身著大紅喜袍,金線繡著鴛鴦,頭戴金釵喜冠,雙手交疊放在腰腹,雙眸緊閉,麵色紅潤,看上去不過二十七八,果然天妒紅顏,香魂早逝。
“慕歌,你…”未說出的話吞回肚裏,方才慕歌還一副倔強隱忍的模樣,現在淚水便如斷了線的珠子,跟他在一起這麼久很少見到他哭,更遑論這般可憐無助的“脆弱”樣,看他嘴皮微動卻是無聲,洛清源似乎猜到了什麼。
能讓慕歌這般失態痛哭的世上沒有幾人,他往事盡忘,父親身死,自己好好活著,那麼隻有一個,棺材裏躺著的女子便是他念了十幾年的親生母親,皇室的五公主遙歌!
也不知該歎還是該哭,陸淩說遙歌已經身死的時候洛清源其實是抱著一絲僥幸心理的,慕歌和顧臨安口中的陸淩應當十分喜歡這位公主,斷不會讓她受一點傷害,何況陸淩成了魔教教主,在這南疆應當更沒有人敢對遙歌不利,怎麼就…棺材裏的人看上去極其年輕,往前推算的話,如果慕歌與母親分開之時是十歲,如今過了十二年,他母親應當四十左右的年紀,如今看容顏不過二十七八,也就是說,可能她被抓回南疆之後不久便離開人世了。
“慕歌…”洛清源伸出手,隻敢輕輕拽著慕歌衣袖,在死亡麵前任何安慰都是蒼白無力的,她知道慕歌的性子,知道他心底對於親情的渴望,每時每刻都在幻想有朝一日能與母親重逢,盼了那麼久等了那麼久等來的卻是陰陽兩隔,從此在這世上他便是真正的舉目無親,連一個真正的身份都沒有。
“你知不知道我做夢都想著再見她一麵,想當麵問問她當年為什麼不要我,她不會不要我的…”慕歌像個迷途的孩子卸下自己所有的偽裝,緊緊抱住洛清源,洛清源心如刀絞除了抱緊他什麼也不能做,“我知道我知道,你還有我…慕歌,你還有我…”慕歌在他肩上一抽一抽哭泣,洛清源把所有事情都拋到了腦後,管他在南疆還是在魔窟,該死的魔教,竟然真的這麼惡心,連個弱女子都不放過!
“我…”慕歌在她耳後輕語,洛清源剛收回思緒仔細傾聽,下一秒慕歌卻毫無預兆地推開了他,幾乎同一時間拔出了腰間的長劍,將洛清源拉到自己身後,一連串動作整得洛清源雲裏霧裏,畫麵落定時發現葉寒笑不知何時也走到了這邊,氣氛瞬間詭異,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進了某些“閑雜人等”。
“真是感人的一幕啊。”
“他怎麼這麼快就找來了?”葉寒笑給的擾靈粉應該是能拖延一段時間的,縱使陸淩靈力純粹也不至於這麼快就恢複清醒。
慕歌正沉浸在失去母親的痛苦之中,此刻巴不得找個人出氣,一想到當年就是這人帶走了母親才害得他們母子陰陽相隔連道別都做不到,葉寒笑感覺到身邊人氣勢驟漲,不著痕跡皺著眉頭,這些事本與他無關,依他的性子撒手不管才是正道,可是,他看了眼洛清源,有些猶豫糾結,慕歌是敵不過陸淩的,他憑一己之力無法護得洛清源周全,若是看不見便算,既然看到了便不能放任她陪著慕歌把命丟在這裏,兀自捏緊拳頭,心裏已有了主意。
“陸淩,當年你帶走我母親,為何不能保全她性命,果真你是個孬種,一輩子比不上我父親!”
陸淩也不惱怒,淡淡笑道:“那又如何,你爹魔族之主,死後卻屍骨無存,連個墳塚都沒有,我又為何要與他相比,我雖沒能護住你娘,卻也沒有任人褻瀆她的屍身,給她穿上最好的嫁衣,保她屍身百年不腐,她到死,都是我的人。”
“我不許你侮辱我娘!”慕歌最後的理智被這輕飄飄的一席話摧垮,提著劍衝上去兩人就扭打在一起,洛清源直到今天才知道為何慕歌一直不願透露自己身份,也從不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對這裏了如指掌,先前以為他或許是某個長老之子,不想,竟是魔族的少主。這裏,曾經是他的家。
“慕歌,小心點。”洛清源不敢大聲說話生怕引他分心,正暗自著急猛地摸到腰間懸著的長笛,自己這什麼破腦袋,日子過得太安逸都忘了自己也是有絕技的人,沒有靈力的清歌引沒什麼殺傷力,她想到了站在自己身後的葉寒笑,不指望他能出手相救,給點靈力應該可以吧。
“葉寒笑,能不能給我輸點靈力,不用多,給點就成。”
葉寒笑皺著眉頭雖然不解卻也沒有多問,伸出右掌貼在她掌心,源源不斷的靈力順著靈脈流入體內,雖然這具身體不能習武但可以儲存靈力,也算是不足中的一個優點,感受到身體開始變得輕盈之後洛清源抽出自己手掌,閉上眼睛將笛子橫在唇邊,不出意外笛聲響起之後她便會失去意識,希望能幫到慕歌。
正和慕歌打得難解難分的陸淩聽到這空靈的笛聲出招有一瞬間停滯,被慕歌鑽了空子,一掌劈在他胸口,劈得他不停倒退,堪堪停住腳步“哇”地嘔出一大口血,洛清源已經失去意識,並不知道此刻發生的事。陸淩受了重傷卻毫不在意,捂著胸口朝她走來,慕歌下意識擋在她身前,長劍直指,陸淩絲毫不覺,任憑劍刃刺入胸膛,那失魂模樣讓慕歌都有些不解。
洛清源吹的曲子他不是第一次聽,就是魔教失傳百年的聖曲熒惑守心,照理說陸淩不該這麼失態的。
“遙歌,遙歌…”陸淩口中喃喃,腳步不停,眼看劍刃將他刺穿從後胸透出,慕歌終是有些不忍心,微微後退了幾步。成群的毒蟲將他們團團圍在中間,看來洛清源還沒有下達命令。笛音微轉竟是變了調子,洛清源額上滲出大粒汗珠,臉色愈漸蒼白,撫著笛子的手指都無意識顫抖,葉寒笑眼疾手快,在她損失心力之前一步上前將人敲暈,笛聲驟停,沒了笛聲指引的毒蟲如潮水般退去,一時間冰室又恢複了原樣。
“噗~你!”陸淩如夢初醒,望著透穿自己胸膛的劍刃方才感覺到疼痛,咬牙發力將身體抽出帶起一串血珠,脫力般半跪於地,血液將衣襟染紅。他看著暈倒在葉寒笑懷裏的洛清源,嗤笑幾聲:“枉我一直以為熒惑守心單單能控製毒物,不想竟還有如此威力。”
“你什麼意思?”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父親是怎麼死的嗎?”陸淩繼續嗤笑,又嘔出一大口血,慕歌心內慌亂,棄了劍揪住他的衣領,“你知道父親因何而死?你回答我!”他一直不相信是母親殺了父親,他們那般恩愛怎會反目成仇,或許,或許,連母親拋下他都是迫不得已,“你都知道些什麼!”
“魔教教主,曆來不得好死。”陸淩狀若癲狂,甩開慕歌的手,掙紮著爬起來走到遙歌棺前,滿是血汙的手想去撫摸那張容顏卻又怕玷汙那人,隻敢隔著虛空細心拂過一寸又一寸,眼眶瞬間變得通紅,他一生不曾輕易落淚,當年他無能為力眼看遙歌在自己麵前自刎而亡,那一滴淚飽含了心酸,或許他不該答應遙歌,雖然帶她出了南疆卻並未找到遏製熒惑守心的辦法,這聖曲並非失傳百年,而是隱藏在曆任教主的骨血中,像是一個魔咒附在人身上,漸漸吞噬心智變得忘我,變得冷酷無情,遙歌與魔尊隻有慕歌一個孩子,早在他出生之時便定了他為下任教主,魔咒自那時起便已經纏上他了,隻待上一任一死便自動轉移到他身上,遙歌夫妻二人得知之後後悔不已,不想慕歌將來被這魔咒控製,想盡一切辦法皆不管用,不得已才行了險招企圖保住他一命。
“遙歌,對不起…”我沒能保住你還忘了你,對不起……
“陸淩!你回答我的問題!你都知道些什麼!”
陸淩沒有回答,反而看了眼洛清源,道:“數百年來從未有人見過熒惑守心,沒想到歌兒竟有如此機遇,有了她,或許你可以擺脫被控製的宿命,一切,都是天意。”他說完後吃力將棺蓋搬起合上,將自己的一腔愛意和年少癡狂都關在裏麵,陪著那人一同長眠。
“陸淩,你站住…”任憑慕歌如何叫喊陸淩腳步不停,像失了魂的破敗木偶般步履蹣跚,若非今日誤打誤撞,洛清源因為擔憂竟陰差陽錯將熒惑守心發揮到最大威力,怕是他一輩子都要受這幹擾,渾渾噩噩直到死去。從他受盡折磨心智盡損奪了教主之位那一刻起他便不是陸淩了,捧在手心的女兒被他擄來封為聖女,鎖了記憶奪走一魂淪落為傀儡,他給女兒取名搖歌是想讓她像遙歌公主那樣夙願得償恩愛纏綿一生幸福,不曾想讓她走了老路,半生苦寂與愛人天涯相隔,一如遙歌喪夫失子支離破碎,這算不算他毀了兩個人。
“熒惑守心解開之後依舊會不得好死,我死後這魔咒會自然移到你身上,在此之前我希望你們能找出徹底解除的辦法,熒惑守心一旦植入體內,不解,會迷失本心,解開,亦會不久於人世,歌兒既然會這首曲子,或許你們可以想到辦法,我會盡力為你拖延時間,若是依舊不得破解之法,趁早回到這裏,一生禁錮於此吧。”陸淩走到門口停下腳步,頓了半晌繼續道,“你母親她很愛你,拋下你是迫不得已,隻有那樣你才能有一條出路。她臨死前托我對你說‘對不起’。”
娘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