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一男一女前後走著，時不時踩到幹枯的樹枝，給這極度安靜的額地方加了一點聲響。
    “挽楓師姐，這裏好奇怪啊，我們走了這麼久還沒走出去。”林書淩走得累了，隨意找了根樹冠坐下來，什麼鬼地方，一眼望去都是樹幹，你要整棵枝繁葉茂的古樹也就算了，還都是些枯枝敗葉……
    江挽楓從醒來之後就皺著眉頭，到目前為止都未曾舒展過，她打量似地環顧四周，覺得此處很是眼熟，卻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師姐，我還是不太明白，咱們不是在客棧休息嗎，怎麼睜了眼就到了這個鬼地方？”而且他跟挽楓師姐明明是住了兩間房，為什麼睜開眼兩個人會在一起，真是腦袋都要炸了還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是幻境。”江挽楓看了許久終於下了定論，“魘界，妖獸一族為了自保而創造的結界，將人困在其中。”
    “魘界？是夢魘？難道我們現在是在夢中？”
    江挽楓搖頭：“恐怕不是，夢魘不是這個樣子，我們處於強大的結界之中，眼前的一切似幻非幻。”
    林書淩繞得有點暈，跟不上師姐強大的腦回路，於是略帶尷尬地撓了撓頭：“師姐你能不能說得簡單一點？”若是放在平常，他根本不會管這麼多，橫豎跟著師兄師姐走就好了，但現在麵對的是未知的事物，多知道一點總是好的。
    江挽楓極具耐心，果然簡單道出：“我們現在依舊處在客棧之中，結界如何變幻媒介點不會變，但若我們找不到突破口，將一輩子困在這裏，即使客棧中有其他人也看不到我們。”
    這下懂了！林書淩由衷佩服：“師姐真是厲害。”
    江挽楓別過頭輕笑了一聲，突然覺得現下這種情況也不錯，自從那件事之後，她有多長時間沒跟這位小師弟獨處了。原以為將會一直這樣形同陌路下去，可誰知這次回來看到他身邊竟然多出了一位女子。
    江挽楓一向不屑於兒女情長，唯獨對這位林師弟格外上心，或許是他曾用自己弱小的身軀為她擋了一次無妄之災，又或許是當年那傻乎乎的模樣讓她心動，總之，她就是不喜歡他身邊有別的女人。
    “師姐師姐，咱們往哪走？”林書淩一連喚了幾聲才將江挽楓從回憶中拉回現實，她緩了緩神，閉眼凝心感受了一會，指著北邊：“這裏。”
    “好。”林書淩率先起身，自覺將江挽楓護在身後，“師姐跟在我身後，小心點別摔了。”
    江挽楓心中湧過一股暖流，曾幾何時他也是這般將自己護在身後。
    林書淩走在前頭，口中嘀嘀咕咕：“哎，也不知道若依被困在哪了，她又不會武功，還生得那樣單弱，可千萬別出什麼事啊…”
    “小心！”前頭開路的林書淩心不在焉，後頭跟著的人自然多了兩倍的心眼，林書淩還未反應過來，人就被師姐往後一拉壓在了樹上，前者心神未定，就見頭頂悠悠掛著條蛇……
    那蛇“嘶嘶”吐著信子，猩紅的液體從口中滴落，落到樹幹上瞬間將那一片枝幹腐蝕殆盡，可見毒性之強。林書淩嚇得白了臉色，他此生最害怕的就是毒蛇，也不知以前是不是有過什麼陰影。
    一條，兩條，三條…更多的蛇從樹上倒掛而下，江挽楓為了躲避方才那一條蛇，帶著人慌不擇路地上了樹，此刻真的是進了蛇窩。
    指尖輕動，升起一簇簇金色的火焰，枯枝一點就著，江挽楓帶著人輕飄飄躍下，就見剛才還耀武揚威吐著信子的蛇們瞬間烤成了蛇幹。
    林書淩吞了吞口水，雖然知道師姐是火屬性靈力，可幾乎從未見過她出手，這一招殺傷力也忒大了，大到他瞬間覺得自己習學的水屬性法術弱爆了，一個咒訣下來，蛇都淹不死兩條…
    “師姐你後麵，小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挽楓再度皺起眉頭，這麼多毒蛇同時出現，饒是再有殺傷力的法術也撐不了多久，畢竟靈力總有耗光的時候。林書淩也深知這點，眼見江挽楓的火焰越來越小，不再猶豫上前拽起人就跑：“師姐不要回頭，閉著眼睛憋著一口氣一直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身後動靜越來越小，林書淩閉著眼睛幾乎也到極限，猛地一頭紮進冰涼的水裏，這才發覺他們真的已經跑了很遠了。
    “師姐，你沒事吧？”林書淩甩甩頭發上的水，感覺麵前有些模糊，怎麼回事，頭怎麼越來越暈，“師姐，我…我…”“我”了半天什麼也沒說出來，視線漸漸模糊黑暗，一頭栽倒。
    “林師弟，林書淩！”無論江挽楓怎麼搖晃呼喚都沒有回應，林書淩雙眸緊閉，臉色灰白，出氣多進氣少。
    “不要叫了，他中了蛇毒。”天空四麵八方傳來一道道粗獷的聲音，帶著無數道回音，江挽楓看到林書淩被袖子遮住的手腕上幾排小小的牙印，周邊皮膚已經泛黑。
    “你是誰，藏頭藏尾的？”她調動靈力控住了林書淩腕上的穴位，以防毒素流進心脈，上方那聲音依舊回響，比起方才少了回音。
    “你我本是同類，何必屈身於人類地界。”
    江挽楓臉色大變，忙不迭地想撇清：“休要胡言，誰跟你是同類！”
    “哦？如今你藏身於人類之中，竟然連自己真身都羞於承認，可悲！”聲音突兀出現身後，江挽楓化氣為刃，一掌劈出，隻震落幾片枯葉。
    心中升起從未有過的恐懼，她不敢去想若是自己身份暴露會有怎樣的後果，沒有人知道沐城山青竹長老座下大弟子竟是妖獸之身，這裏的結界她了如指掌，因為憑她的能力也能布置。她自修成人形，便開始厭惡自己懷有的妖丹，她不想做妖獸，她想做人，她想做個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人，她想和著自己心愛的人攜手半生。她記得林書淩曾經說過，此生誓要滅盡世上所有妖邪，因為年少之時整個村子的人都被妖邪撕咬吞食，是他一生揮之不去的夢魘。
    江挽楓發瘋似的不停向四周轟擊靈力，偏偏那聲音猶如魔咒一般縈繞耳畔：“你藏身人類之中又怎樣，你不會老不會死，你有妖族獨有的內丹，你與人類那群螻蟻不一樣，人類隻是我們妖族的食物！”
    “不！這麼多年我一直吃著人類的食物，我與人類一起生活，我拜在人類門下，我不是妖！我是人！！”
    “那又如何，你有內丹，你長生不死，你就是妖。你沒了內丹，你會死，你永生永世都不會變成人！”
    “你胡說！你到底是誰，你快放我們出去！”
    “話說。”聲音陡然出現在身後，江挽楓剛轉過身就被人定住，站在他身後的是個全身隱在鬥篷中的影子，看體形是個男子，和她一樣，修成了人形。“你體內內丹並不完整，奇怪的是我在那邊躺著的小子身上感受到跟你一樣的氣息，怎麼，你犧牲自己內丹，耗去自己生命，隻為了一個凡人？有趣！”
    “滾！”溫柔的大師姐不複溫柔，她一向喜怒不行於色，如今出口成髒，可見這黑袍男子將她逼到了何種境地。
    “你這麼在乎那個男的，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好的。”
    “不許你動他！”江挽楓拚命掙脫，眼睜睜看著黑衣男子朝林書淩走近，伸手搭在他命門之上，剛要動手，隻聽男子“嘖”了一聲：“還真是不讓人省心。”隨後身形一閃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男子走後，江挽楓掙脫了禁錮，跑到林書淩身邊將他托起護在懷裏，想起多年前也是這般，他殘存著最後一口氣，自己割了內丹給他渡命，事後為了讓他忘掉這一段記憶，三跪九叩上了狐山，在山石上跪了足足一天一夜，打動了狐仙，教授她攝取記憶的術法。
    當年她為了救他性命，摘取了他的記憶，讓他忘了曾和自己共赴生死，再見之時形同陌路。如今，她依舊別無選擇，妖的內丹跟主人同為一體，若是不把記憶攝去，醒來之後的林書淩會知道自己身份，她寧願他忘記這一段生死相依，也不要他時時刻刻記著自己是妖，是他傾盡一生想要除去的妖！
    “林書淩，我是你挽楓師姐，我是人。”你記得也好，不記得也罷，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內丹離體，隱隱泛著白光，江挽楓咬牙剜下了一小塊，一口鮮血噴出，她顫巍巍捏開林書淩的唇齒，傾身覆了上去，鮮血和著內丹在唇舌間滾動，流進林書淩體內，泛黑的傷口褪去了毒素，灰白的臉色也恢複了紅潤。
    江挽楓勉強勾起笑容，心髒劇痛，最終體力不支倒在了林書淩懷裏。
    幻境漸漸消失。
    喜來客棧外。
    洛清源和慕歌幾乎將整條街都翻了個遍也沒發現可疑的紅衣人，洛清源擺擺手：“不追了不追了，累死了，回去歇會。”
    兩人氣喘籲籲回到客棧，路過大師兄的房間時刻意往裏多看了幾眼，沒看到穿紅衣服的，卻看到躺在大師兄床上抱作一團的林書淩江挽楓二人。
    林書淩已經醒來，睜著眼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到洛清源猶如看到了救星：“洛師叔，快來幫幫我。”
    洛清源好整以暇倚著門框，似笑非笑：“好你個林書淩，一邊跟孫若依夜半幽會，一邊又跟江師侄糾纏不清，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洛師叔，快點。”他指著趴在自己身上的江挽楓，這要是被若依看到那還得了！
    “怎麼回事？你們也破了那幻境了？”洛清源一邊扶著江挽楓躺好，一邊疑惑問道。
    “什麼幻境？”
    “你傻了吧。”洛清源戳他的腦門，“不然你倆怎麼湊一塊去的。”
    林書淩欲哭無淚，我也想知道啊！
    “算了算了，不跟你說了，現在也不知道大師兄他們怎麼樣了。”
    “奇怪。”方才慕歌一直閉著眼睛，此刻睜開，臉色有些古怪。
    “怎麼啦？”
    “魘界幻境，好像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