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鳳皇宮中，貴妃常住的華春宮熱鬧非凡，堆滿了珍奇禮物，來往道賀妃嬪不絕。
    貴妃白如雪剛剛誕下龍子不久，幾個禦醫日夜守候，讓她臉色比生產前更紅潤了，她裹著白狐裘，看起來雍容華貴，美貌不減一分。
    風弘極看重這個兒子，這是宮中頭一個誕生的皇子，若沒有差池，以後便是繼位的太子。他每日下了朝，便來到華春宮看望貴妃，直到夜色降臨才回寢宮歇息。
    這本是天大的盛寵，但貴妃白如雪麵上高興，心裏卻很不痛快。
    因為風弘身邊除了她，現在竟也有了別的寵兒。雖然這是自然而然，君王本該雨露均沾，但白如雪卻是一看見風弘的新寵，就不痛快。
    風弘的新寵，正是方念借了九王拜帖送進宮的小月。小月如今已經封了月嬪，也從才人合居的大院裏搬到了文妃娘娘的倚梅樓一起居住，身價早今非昔比。
    小月文秀，一雙烏黑大眼睛靈動，風弘時常將她帶在身邊，還讓她進禦書房陪伴一起讀書。就這一點，就讓白如雪十分不痛快，她不愛讀書，是不願去禦書房的，自覺小月是為了爭寵才死皮白賴掛著風弘，想著便讓人反胃。
    小月心裏明鏡似的，方念與他說了宮中不少利害之事，她打小是市井裏廝混求存的丫頭，油滑狡黠，隨機應變的能力遠遠勝過宮中這些養尊處優的閨秀，把文妃哄得很是疼她。可就算是小月，也是有些忌憚貴妃白如雪的。
    貴妃娘家靠山雄厚，又生出了龍子，是宮中不可撼動的存在。而且，貴妃嫉妒心最強，極恨其他人跟她爭寵，小月除了之前和文妃一起去拜會過她一次，其他時候都遠遠避著華春宮。
    但這一次，她繞行禦花園時，卻恰恰碰到了在禦花園裏賞梅花的貴妃。遠遠一見，她連忙想繞行，白如雪卻懶懶道：“怎麼，看到本宮像看到鬼一樣了？你怕什麼呀？不如陪我來坐坐？”
    小月知道避不過，隻得溫聲行了禮，在旁邊挨著坐了。
    這一邊，風弘正在禦書房把奏折批閱得差不多了，想著該去見白如雪，起了身又遲疑了。
    白如雪這段日子借著生了皇子，對他極盡撒嬌，提了不少要求，他雖添了兒子心裏高興，可有的時候見多了貴妃，反而覺得膩味了。
    旁邊的太監給他斟了杯熱酒，風弘呷了口酒，雙目眯緊，在想小月。
    和豔麗膩人的白如雪不一樣，小月天天看書習字，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裏，可也享受他的陪伴，一看見他就對他笑，在一起的時候，眼睛裏全是他。
    這一點和一個人太像了。是風弘心裏最忌諱提起的那個人。
    小月第一次在太後壽宴上獻舞，揚袖化出冰花時，風弘永遠也忘不了他那種如遭雷擊的感覺。
    他心狠手辣除掉了登上帝位的障礙，他從來是個心狠理性的人，但人始終並非草木。
    他第一次寵幸小月時，那夜命小月給他再變冰花，小月抖開袖子給他看袖子裏的精巧機簧，笑盈盈告訴他不過是找匠人學的小把戲。他釋然，心裏卻有點遺憾。
    方念靈力深厚，揚手就可幻化冰花，完全不需要這些機關輔助。可這世上隻有一個方念。
    他帶小月去禦書房，本覺得女子並沒幾個愛讀書的，小月卻一頭紮進他的禦書房看了一天一夜，叫都叫不走，抱著書極度癡迷，能安安靜靜陪他批一天的奏折。
    太像了。風弘在心裏對自己說。
    小月安靜讀書的樣子，狡黠給他變出冰花的樣子，笑盈盈看著他眼裏全是他的樣子……都太像了。這是上天給他的禮物，他可以任性一次。
    當時風弘下手除掉方念，他的野心逼著他動手，各方要推他上位的勢力逼著他動手，他退無可退。他下手了，午夜夢回卻又不止一次的想，方念若不是太子就好了。若是普通人，一輩子在宮中當他的男妃就好了。
    就是這種失而難以複得的心態，讓風弘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把小月當成了那個人的影子，對小月產生了一種扭曲的欲念。
    有個太監為小月奉茶時不小心燙了小月的手指，隻燙紅一點，他頓時惱怒，抽了那太監三十鞭，直到小月求情才罷休。他本不是這樣的皇帝。
    除去方念後，直到見到小月，風弘才覺得心裏有一塊隱秘的地方終於安穩了下來。
    “去召月嬪來。”
    風弘喝了兩口酒，對身後的總管太監夏元春說。
    “這個……皇上，月嬪現在正在禦花園陪貴妃娘娘說話兒呢，咱家現在就去請？”夏元春賠笑說。
    風弘表情有些不好看，他太知道貴妃的脾性了，皺眉說：“朕去一趟禦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