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你家？”賀慎問完之後，立刻反應過來有些失禮，他趕緊又加了一句，“你的家人呢？”
    奚雙把背包往床上一丟，轉過身去，單腳跳到桌邊取過一隻熱水壺和一隻杯子，背對著賀慎，聲音很輕，“我沒有家人!”
    賀慎注意到奚雙端著茶壺的手指很用力，用力得甚至有些痙攣。
    沒有家人，孤兒麼，是家人死了，還是，被拋棄了？
    這些問題在脫口而出時，他即時刹住車，他自問還沒有和奚雙熟悉到可以互探隱私的地步，即使，他非常願意知道他的隱私！
    但是，無論哪一種情況，都是揭了人家的傷疤，賀慎懷疑自己中了邪，他居然生了慈悲心！？
    奚雙的背影因為倒水的動作，而微微彎曲，瘦削的肩膀肉眼不可察的輕輕顫抖，賀慎有種衝動，很想過去輕輕拍一拍他的脊背，告訴他沒關係，或許以前他很孤單，但是現在開始，他可以幫他。
    不過，賀慎是相當理智的，如果真那樣做了，他賀慎就是個傻逼了，因為，奚雙從哪一點兒看去，都沒有給他發射博他同情的信號！
    可是，他是真的有點兒——心疼。
    最終，理智戰勝了感情。
    而奚雙也倒好了水，他把杯子放在桌上，自己坐在床沿上。
    賀慎看奚雙的意思，是讓他坐在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於是，便坐了下來。
    奚雙低頭看著自己攪纏在一起的手指，好半天沒說話，而賀慎盯著麵前這杯不冒熱汽的溫吞水，更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終於，奚雙開口，清清淡淡卻也懇切，“賀警官，真是不好意思，我家沒茶葉也沒水果……”
    賀慎的心思不在這上麵，他站起身，左右看了看，“你們家的水盆在哪兒？”
    “嗯？”奚雙不解地看他。
    “你的腳48小時內要冷敷的。”
    奚雙“哦”了一聲，指了指院子裏的簡易浴室，說道，“那兒有。。。。。。”
    賀慎走出門，進了浴室，浴室雖然簡陋，好歹淋浴洗麵盆一應俱全。他方才草草看了一下，另外兩間上房，純粹空空如也，連點雜物都沒有。
    他找到一個塑料盆接滿水，端進屋子，伸手去脫奚雙的鞋。
    奚雙突然把腳縮起來，萬分難堪，“別，別……”他沒想到，第一次見麵，賀慎能為他做到這一步，他磕磕巴巴地說道，“我自己可以的，謝謝您了，賀警官，您請回吧！”
    賀慎熱臉貼了冷屁股，有點難堪，他訕訕地站起來，“行，我走以後你自己弄吧，敷完早些休息，明早再敷一次”，說罷，他又想起來了什麼，“你等一下”，然後，匆匆地走出了院子，不一會兒又回來的時候，手裏拿著半包餅幹，遞給奚雙，“太晚了，外賣肯定都下班了，我看你這兒什麼吃的也沒有，先拿這個墊墊肚子吧，我吃剩的，別嫌棄。”
    奚雙沒說話，長長的睫毛低垂著，覆在眼瞼上，片刻之後，細長的眸子抬起來，他看著賀慎，唇角扯出一縷溫和的笑容，取出一塊餅幹慢慢地塞進嘴裏，用實際行動回答賀慎的話，我，不嫌棄！
    賀慎坐回車上，看著院門縫隙處瀉出的一線光，不知為何，覺得莫名煩燥，明明幫了奚雙，卻好像又什麼都沒幫到！
    而且，似乎，還做錯了什麼！
    第一麵，居然要給人家洗腳，賀慎想抽自己，真是個草蛋的夜晚！
    賀慎打開車窗，吐出一口煙霧。青白色的煙在夜幕裏變淡變淺，融於黑暗，回想著奚雙眼底的冷清與唇邊偶然流出的笑意，心裏像有一根狹長的草葉在夜風裏撩撥著，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賀慎，你好像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