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代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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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正準備進屋收拾東西的沈墨君剛一進門,看見的就是這幅光景——顧清辭正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還拿了一個枕頭蒙住了自己的頭。
沈墨君覺得有些好笑,便走到了床邊,挨著床沿坐了下去,問道:
“師尊今天不和弟子搶活兒做了?”
“不搶了,反正我也做不好。”
因為頭被蒙住的緣故,顧清辭的聲音顯得悶悶的。
“師尊之所以會做不好,是因為師尊才第一次做。我第一次做的還不如師尊呢。”
沈墨君嚐試把顧清辭臉上蒙的枕頭拿開,但無奈顧清辭死活不肯,沈墨君輕輕歎了一口氣。
“你就會說謊話哄我。”
顧清辭依舊悶悶不樂中。沈墨君見自家師尊不信,於是把自己的黑曆史給搬了出來:
“我記得我第一次給師尊做鏡糕的時候,失敗了好多好多次,等我從廚房裏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成麵人了,臉上、鞋上、甚至背上,哪哪都是麵粉,隻不過我想給師尊留下一個好印象,這才把自己給洗了一遍,還把那些失敗品給藏了起來,打算留作自己吃。由於怕那些糕點壞掉,之後的三天裏,我天天都在拚命的吃鏡糕,吃的我都感覺自己快成鏡糕了。”
顧清辭從來沒有聽沈墨君在自己麵前自黑過,今天乍一聽,覺得既新鮮又好玩,一下子笑出了聲,連帶著臉上的枕頭也跟著一起抖動起來。
沈墨君輕輕拿掉了顧清辭臉上蒙著的枕頭,一本正經的問道:
“師尊怎麼突然想起來做這些事情了?”
沈墨君從顧清辭開始同自己一起做家務的時候就察覺到不對勁了,他總感覺,他的師尊做這麼多是想要討自己開心,可是他又不知道他的師尊怎麼突然想起來去討他的歡心了。
“因為你天天為了我做了那麼多事情,我也想想要為你做一些事情。”
顧清辭坐了起來,看著沈墨君的眼睛說道。
師尊,你已經為弟子做的夠多了。是你把我從那暗無天日的泥沼中拉了出來,給了我衣食無憂的生活;是你教我讀書寫字劍法修煉,讓我有能力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是你在危機時刻不顧自己的安危,隻想要護住我的性命……這一切弟子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隻有你一人還傻傻的覺得自己從來沒有為我做過些什麼罷了。
沈墨君在心中想著,張了張口,卻沒有把這些話說出口,而是說了句:
“師尊如果真想為弟子做些什麼的話,不如在晚上睡覺前給弟子講故事吧。弟子小時候天天聽師尊講,可是等到弟子長大了,師尊就再也沒有講過了。”
“你喜歡聽我講故事?”
顧清辭有些疑惑。可是他隻會講龜兔賽跑、小馬過河之類的寓言小故事啊,沈墨君難道不覺得幼稚嗎?
“對啊。”
沈墨君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那我以後每天晚上都給你講好了。”
既然沈墨君都不嫌棄,那顧清辭就不覺得有什麼了。如果沈墨君聽煩了寓言故事,大不了把自己在原世界經曆過的事情編成故事講給他聽。
此時藥王峰上,楓清閣前。
“你來幹什麼?”
虞雲歌一臉不善的看著來人,鄙夷不屑的說道。
“讓開。”
花凝麵若冰霜,不願同她多言。
“師尊她出去了。”
虞雲歌皺了下眉頭,依舊沒有讓開身子的打算。
“讓開!”
花凝直接喚出了久憐,注滿靈力的久憐被她迎風揮出,滿庭的藥草不受控製的被卷起,連同花凝那聲勢浩大的一擊向虞雲歌狠狠地襲去。就在花凝出招的那一刹那,虞雲歌也喚出了自己的靈鞭幻巧,生生接住了花凝的這一擊。兩人沒有再繼續對打,那被卷起的漫天藥草,又紛紛揚揚的灑落了下來。
滿院狼藉。
這時候,花凝開口了:
“我知道你在裏麵。我跟你解釋過,我與他結婚,不過是利益互助而已。他想要借我翎煙派的勢力在修真界取一立足之地,我想要他家的那本隻有家族內部成員才能見到的秘籍替我修複我身上那大大小小的內傷暗傷。我甚至為了你,跟他約定好了終生不孕。而你給我的答案,就是書信一封,告訴我你我從此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說完,花凝低聲笑了起來,複又咬牙切齒的恨恨說道:
“一別兩寬,好一個一別兩寬!但是我們之間的關係,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做決定了?!”
虞雲歌怕花凝再發瘋,便端好了架勢,準備接她接下來的攻擊。但花凝卻收起了久憐,淡淡的對著楓清閣裏的那人說了句“我還會再來的”,便轉身離開了。
虞雲歌見花凝離開了,收了了幻巧,暗自舒了口氣。其實,虞雲歌並不怕她,單從實力來說,她是超過了顧煙陌,能與花凝一較高下的。但這滿院的藥草都是顧煙陌一點一點采摘、晾曬好的,如果再打下去,這滿院的藥草肯定全都不能再用了。
虞雲歌走到了院子中間,把剛才花凝弄灑的藥草一點點撿了起來,重新清洗、晾曬好了,才推開了楓清閣的大門。
顧煙陌正坐在書房中看著醫書,虞雲歌拿起杯子給顧煙陌倒了一盞茶,然後放在了她的書桌上,說道:
“她來了。”
顧煙陌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她走了。”
顧煙陌又漫不經意的“嗯”了一聲,然後翻了一頁書。
虞雲歌見自家師尊麵色如常,不像是有事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對顧煙陌說道:
“那我去蘇師伯那裏找安燃了,晚上再回來。”
顧煙陌“嗯”了一聲,端起茶盞飲了一口茶水。虞雲歌走出了書房,還十分貼心的替自家師尊關上了房門,卻未曾注意到剛才顧煙陌端茶盞的手,竟是微微顫抖著的。
待虞雲歌走了,顧煙陌仿佛渾身力氣被抽光一般,一下子癱倒在了桌子上。
顧煙陌開始懷疑自己到底做的到底對不對了。顧煙陌想起了她們一起在書院的那段時光。那時候,顧煙陌不知道要洗澡,整天都是臭烘烘的,還是花凝終於看不下去了,親自帶她去洗的澡。那一次,她同花凝在一個桶中洗澡,是花凝教她怎麼洗頭、怎麼擦身子,花凝手指溫柔的觸感一直留在了她的心中,也正是這份不經意間的溫柔,讓她原諒了花凝很多很多次,直到她累了、乏了,無法再繼續堅持下去了。
空冥峰,明瑟閣外小院中。
蘇禮又啟了一壇酒,給自己和安燃滿上了。
“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蘇禮把酒杯遞給了安燃,問道。
“很順利,不過就是太慢了。按這個進度,你還指不定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把他給救回來。”
安燃接過了酒杯。
“這件事急不來。”
蘇禮輕抿了口酒,淡淡的說道,安燃卻撇了撇嘴,不樂意的說道:
“你是不急,反正這件事都是我來辦。但我還急著把這件事給弄完回我的老巢呢。”
“怎麼?我這空冥峰還比不得你那暗無天日的地方?”
蘇禮笑著問道。
“我呸。你又沒去過我那裏,怎麼知道我那裏暗無天日?”安燃不爽的反駁道,然後他看見了蘇禮酒杯旁放著的那把劍,有些吃驚的問道,“辰銘劍?這把劍不是已經毀滅了嗎,你從哪搞來的?”
“我自有我的辦法。”
蘇禮不願過多的告訴他。
“不說拉倒。”安燃手裏最不缺的就是好東西,蘇禮不想告訴他,他也不屑於多問,“你一會還打算去你那後山看你那老相好?”
“得了把好劍,自然要送給他。”
蘇禮摸了摸手中的劍,那劍的劍氣十分淩厲,蘇禮看著那把劍,幻想起了若是他還在,舞起這把劍將是何等漂亮的模樣。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跟你那老相好是怎麼認識的。”
安燃一臉八卦的問道。
“他叫蘇琦。”
安燃聽到蘇禮這麼說,心想道,蘇禮跟他的老相好還真有緣,居然一個姓。
“我之所以認識他。”
蘇禮頓了一下,賣了下關子,安燃瘋狂的點著頭,示意他說下去。
蘇禮這才悠悠的繼續說道:
“是因為他是我的伴讀。”
安燃愣了一下,然後不甘心的追問道:
“沒了?”
“嗯,沒了。”
蘇禮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安燃大失所望,不滿的說道:
“我還以為你們的相遇有多麼驚天地泣鬼神呢,想不到這麼普通。”
蘇禮則有些苦笑不得,反問安燃道:
“不然你以為我們是怎麼認識的?”
安燃剛準備把自己腦補的戲碼給說出口,但卻看見虞雲歌走了過來,於是兩人非常有默契的停下了剛才的話題,一起端起酒杯喝了起來。
“你們剛才在說什麼呢?說的那麼激烈。”
虞雲歌見自己剛走過來,兩人就安靜了下來,不由得有些好奇。
“沒什麼。”
蘇禮回答道,然後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酒,一飲而盡。蘇禮站了起來,用一隻手拿起了辰銘劍,然後用另外一隻手拍了拍安燃的肩膀說道:
“嘖嘖嘖,你老相好來了,我就先撤了,不耽誤你們你儂我儂。”
“胡說,我才看不上這個連蝴蝶都怕的老女人。”
安燃不滿的抗議道。
虞雲歌聽見安燃竟然敢這麼說她,直接在他的頭上來了一記,安燃立馬“哎呦哎呦”的捂著自己的頭叫了出來,卻也沒有還手。
蘇禮不打算拆穿他,隻是笑了笑便自行離開了。
空冥峰後山。
千萬把劍散發出淩冽的寒意使得常人不敢靠近,但蘇禮卻不覺得冷,反而覺得心裏暖暖的,仿若歸家了一般。
“我回來了。”
蘇禮對著空無一人的後山說道,滿山的劍無風自動,發出“鏘鏘”的聲音,似在哀鳴,又似在歡迎他歸家。
蘇禮輕車熟路的走到一個墓碑麵前,那上麵沒有刻字,隻有蘇禮知道,這墓碑下麵埋著蘇琦生前常穿的那一身青衣。蘇禮靠著墓碑坐了下來,他本來習慣性的想拿起酒杯喝酒,但突然發現自己並沒有把酒壇給帶過來,於是蘇禮喚出了代春。
蘇禮的劍喚作代秋,之所以起這個名字,是因為他與蘇琦的相遇,是在楓葉紅透的九月之秋。而這把名為代春的劍是蘇琦的,蘇琦把自己的劍命名為代春,則是因為這把劍是蘇禮在某一年的春天送給他的。
蘇禮靜靜地撫摸著代春的劍身,仿佛能透過這冰冷的劍身,觸碰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人似的。
“你也真是狠心,連個屍體也不給我留。”蘇禮嘲諷的笑了一聲,然後繼續說道,“我用這把劍把所有害你的人給殺光了,你開不開心?”
蘇禮仿若一個祈求得到表揚的孩子一般,眼神發亮的看向墓碑,但慢慢的,蘇禮眼睛中的光亮一點一點的暗淡了下去,他喃喃自語道:
“可是最該死的是我才對啊,可為什麼躺在這裏的卻是你呢?”
蘇禮這才好像感受到了滿山的寒意一般,不住的瑟縮了起來,他無助的抱住了自己,背靠著冰冷的墓碑,控製不住的小聲啜泣了起來。
但那哭泣聲太小太小,很快就淹沒在了“鏘鏘”的劍聲之中,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作者閑話:
沫沫繼續求枝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