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一線間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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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眼間,風雲似箭破空而去,一如從前。
    一“平”如洗。
    霍失再不提那個有關“遠近”的怨憤,開始習慣喊我徹澈。
    而我,手執桑豔,在他身體裏遊走了不下百遍,終是失了心力。本以為麻煩快刀即解,哪知它忽而亂如絲綸,成了真真正正的苦差。
    怪隻怪那黃泉一眼,易聚難解。
    至該可笑至極,竟然叫我拚了老命,而後恍如心力交瘁一般,毫無風度的倒地而眠,在霍失麵前。
    昏去前倒算好運,趁機摸了一把臭小子絲滑的胸膛,勉強算做物有所值。可是不知為何,昏沉睡眠中總覺絲滑尚在手心,膩膩的,帶著如若晴陽的溫和。
    “餓--”急急醒轉,腹皮酸澀的不行,想是胃裏早就空空如也。
    “想吃什麼?”耳邊吹來一陣鼻息,帶著酣睡之後慵懶的氣味,略有潮濕。我轉頭,隻見霍失單肘支腮,正頂著一臉倦態合眼輕語,紅唇微開,蕩起一層水色的光澤。
    “羞”煞人也,隻叫我鼻根熏熱,甚至能感覺脈動的突伏。
    “想吃什麼?”霍失再問了一遍,依舊是眼瞼微合的模樣,注意投影於羽睫,纖長如扇。
    其人真真媚態,媚到人酥骨蝕心。
    “我想-”
    我想吃什麼呢?好吧,如果你不是紅鬼兒的那個什麼,我一定就著那一朵水色香唇狠狠啃下,或許還會咂咂嘴,細心品嚐那香滑的滋味。
    腦中閃過的,嘴上也咂咂出了聲。
    霍失突然睜開眼來,彎起了嘴角。
    “想不想要?”他問我。
    “嗯?”不明就裏。
    “我-----”斜躺的人兒欺近我,彎身時劃了一肩的烏玉長絲,墨黑四流,掛在淩亂的褻衣上,“我即是赤沁子的男妃,自然也能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怎麼樣,要不要試試?”
    “怎麼試?”我瞪大了眼珠,假裝清純。
    “你說呢?”他輕輕笑著,伸手抽開了我的襟結,手指輕揉淺勾,摩挲著我的喉頭,“溫香軟玉。”他喃喃自語,突然低下頭來。
    “你------”我抬手打住他。
    “怎麼了?”
    “你還沒有漱口吧,髒!”
    “你你你,”臭小子有些氣結,“每次都這樣,上上次是尿遁,前次是皮疹,你究竟還有什麼招數?”
    “你就真那麼想?”
    “是!”霍失點點頭,“你看你一日三餐,打水掃地,補衣縫布都是我在打理,就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你居然一拖再拖,你實在--”
    “真想?”
    “想得不得了。”他皺起眼角,一改方才的氣急,轉瞬回到了嫵媚的模樣。
    “你的樣子----”我癡癡地看著他,“真下流!”說罷一個翻身躍到了門外,全然不顧霍失痛心疾首捶床苦嚎的聲響。
    他的要求其實很簡單,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
    “讓我就著你的脖子咬一口,就一口,印子很快就退了,好不好?”
    “好!”我應承的飛快,正是看中了那豐厚的報酬-------一如前言,做牛做馬。
    然而,所謂逃-----
    隻是奇怪於他的這個奇怪的要求。
    隻是驚詫於他令人驚詫的死纏爛打。
    隻是嬉鬧於事從兩人嬉鬧的愉悅。
    隻是維持著難於維持的一線間。
    隻是,隻是。
    欲斷難斷,最是磨人。
    今個的早點是八寶菜配清粥,米粒當中裹著嫩黃的蛋絲,很是香滑。
    我捧著青瓷的碗沿用灌的清空了一盞後,霍失又變戲法似的從手心蹦出了十幾粒剝淨的花生,白白胖胖,連紅衣都被小心的除去了。
    “花生滋養補氣。”他如是說。
    “嗯。”我抓起一把便往嘴裏丟,花生特有油而不膩的味道,嚼在嘴裏“吧唧”作響,口感好的不行。
    “還有嗎?”我再伸出手來,示作意猶未盡。
    “有啊。”霍失咧嘴一笑,不知從何處又抓出一把,同樣的白白胖胖,連紅衣都去的幹幹淨淨。
    我看得頗有些驚心,不敢落手再接,想問他從哪裏弄來的花生珠子,卻見伸來的指頭上指甲斷折,縫隙裏染著赭紅的顏色,心下頓時明了。
    “我那小廚子裏頭的花生都是生的。”
    “我炒熟了。”
    “一整筐?”
    “一整筐。”
    “剝了好些時候吧?”
    “嗬,不算久。”
    我拾起他掌中的“白玉珠子”,端詳了許久之後又再丟入口中,細細咀嚼。
    一樣的花生米,竟嚐出了不同一般的滋味。
    “霍失,”我拿手指輕叩桌沿,褪盡思潮後緩緩出聲,“今天晚上我會替你導出心脈左腔的黃泉二十三結,這些泉眼連著各脈絡直達你中腦,可助你恢複一部分的記憶。”
    “你現在可以嗎?”
    很奇怪,霍失的麵上毫無欣喜,反是頗有失落的刻意掛心。
    “我不礙事。”
    “那好。”他收回花生米滿撐的手掌,任由指尖擦過桃木桌麵,留下了一行淺黃油膩的印子。
    “霍失。”
    “嗯?”
    我見他低頭不語的模樣有些不忍:“我想快點治好你,而後,”我湊上前去,抬起他的麵頰,“而後我想給你講個故事。”
    “-----”
    霍失不言語,睜大了眼珠子望著我,眉眼深深,像要看進人的心裏去。
    “徹---”
    欲言又止,我尚不知他喃喃的是什麼,我一名徹,澈也同音。
    實在不知該再說些什麼。
    兩個人都在靜等,
    一天,一桌,
    一西,一東,
    隻等著青天請來月上東山,那時日氣微薄,人的燥氣最是軟弱,動手時也最不易傷及心脈。
    隻是夜幕方才降臨,霍失卻不見了蹤影。
    跑遍了裏屋外堂偏廳後院,甚至茅廁小廚,依舊不見那一襲清白的身影。
    月色稀薄,淺鋪在連接諸廂的回廊上,想起那日霍失打掃時留下的“小墳堆兒”,倒真有幾分淒涼的意味。
    我不是個鞠躬盡瘁的好郎中,自然也不願過多地苦尋病夫的蹤跡,要或不要,好或不好,與我又有何幹。
    的確與我無關,隻是這下弦月的星夜,太深,叫人心中有些惆悵。
    月,當醉。
    流連輪回之前,我是很喜愛喝酒的,和應東,和鄺鄘,和東曦,和我其他的七靈弟弟們,每每都是在這月影朦朧的時候舉杯同樂,醉後相扶而歌,咿咿呀呀,曲不成調。那時喝酒是種癮,一杯下肚,盡是“放浪”的快然。後來遇到了赤沁子,他一向是個視名節如老命的主兒,沾酒的機會也便真的走了下坡路。再後來,遇到了那人,兩人的共飲都有了宛如對月的次數,隻可惜,酒汁入腸,卻似喚醒了我萬載積累的傷懷,一口一口,都是愁味。
    誰叫他名帶輪回呢,兩個時結的合和,直叫我墜了輪回仍不知悔改。
    他有什麼好?不是帝王之相,亦非妖孽的蠱惑人心,傷我,棄我,甚至-----
    我揉揉腦袋,硬是逼回了那個“甚至”的記憶。
    想不起來,抑或是,不願再想起。
    “最怕溫存,”我舉起右手,對月卷成杯狀,恍如清冽在手。
    “敗給溫存。”
    所謂溫存,便是如他-----任性,卻有溫柔。
    惶惶間,心頭竟生出了一絲別樣的滋味。
    “我好像有點恨你了。”就著手圈中的空氣送入口中,飄飄然如醉如薰。
    人若醉,大抵是因為心醉。
    這一遭,又讓我明了了一回----好酒久釀成酪,卻特別容易燒心,醉時自覺飛天遁地,醒後山崩地裂,是為宿醉。
    而我,本就不是真醉,醒時頭腦清醒如鏡,再抬頭,月已偏東。
    收拾衣擺回到房中躺下,霍失依舊蹤跡渺無。
    昏沉的睡去,淺夢中有些異樣的觸感自麵上傳來。
    翻個身子,繼續酣眠,直到日陽投上麵龐。
    暖暖的,像個爐子。
    “餓!”急急醒轉,腹皮酸澀的不行,想是胃裏早就空空如也。
    “想吃什麼?”耳邊有人輕聲詢問,回頭,卻隻是一麵黃竹的板牆。
    還未歸來?
    我揉揉腦袋,真似有宿醉的疼痛。
    “餓昏頭了,昏頭了。”
    前廳的桃木桌子泛起一抹清潮,不見昔日叫人饞涎欲滴的美食佳肴,倒多了一個麻布的袋子。
    整整一袋,是去了紅衣的花生粒兒。
    “臭小子,叫我一日三餐啃花生米?”
    好生苦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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