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芳華飄搖 第16章 柳絮分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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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氤氳著一觸即潰的緊張氣息,如同即將離弦的弓弩般蓄勢待發,我可以清晰地聽聞到身邊雅卿那雜亂無律的心跳聲——夜色淒涼,情勢逼人,歩聲橐橐,雜亂急促,在雅卿、秦磊以及周衝的護衛下,我們一行四人匆匆奔走在陳府通往明汝山的密道中,我的心情悸亂無章,總覺得仿佛遺失掉了一件至關重要的物什,空落而又迷茫。
這條暗道是陳府的絕密,始起陳府藏心閣內我所居住的閨房內,密道出口在床榻旁的棗紅色幾案下,其控製機關則位於幾案柱腳上的那一道略略突起回折的百合花紋上,暗道幽長曲狹,機關密布,最終則通往京畿近郊山勢險峻的明汝山中——此密道為陳沅江所秘密開鑿,開設之意圖緣由我不曾明了,但確實可在必要之時救陳氏族人於危難。
起初,當陳明峻在趕赴辛郡之前特地約我商談並告知我這一絕密之時,我還曾驚訝意外不已,意外他竟如此地信任於我,驚訝他對我的關心照顧竟遠遠超越於陳念娉。
當時我還不曾體味出他言語中的深意,隻記得他的神色如慣常般溫良,容色清湛,語調平和,並無有絲毫的波瀾起伏:“京畿之危,迫在眉睫,此番,父親定會竭盡全力護衛家國之安危,揚天闕之威名,不過邊境酷冷,父親舊疾日屙,不耐濕寒,我心憂此深甚,是以,此次我必會隨從父親前去征伐丁零,一則顧看照料,二則立功建勳。然而,此去經裏,父親和我雖有萬全的布置,卻不能絕毀畢暗處之動蕩陰謀,進而確保你等完全之安危,故而,我此次前來,隻為一個緣故,那就是‘退路’,在你遭遇困境之時可扭轉乾坤的退路。”
卻罷,他秉退從人,詳細地將密道的方位和機關消息的控製方法一一告之於我,此外,他還粗略地講解了一些察人觀疑的道理,卻不成想陳明峻的未雨綢繆是有如此道理,陳氏族人竟真的在清平中罹遭如此劫難。
外遭已被鎧甲鐵盔的禦林軍重重包圍,我們勢單力薄,寡不敵眾,根本無從衝出重圍,逃出生天,我看著秦磊等人的沉鬱和憂色,沉吟思索片刻,便毫不猶豫地開啟了密道的機關,隻見百合花飾凹現變幻,幾案下的地磚便洞然打開,雅卿、秦磊及周衝驚愕莫名,轉而皆喜色盡現,雅卿更是喜道:“小姐,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
關閉掉密道內的機關消息,以使四人通行順暢無阻,一切完畢後,我示意秦磊燃起火把,令他率先步入密道之中探路,囑托周衝護後,一行四人便匆匆往明汝山的方向趕去。
步履複匆匆,心頭意難平!
周衝帶來了關於陳氏族人命運的既定結局——謀逆大罪,九族連坐。
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艱澀話語中所含納的悲痛與心酸,雖倉皇卻鎮定,而又字字泣血:“那皇帝忌憚陳將軍之心已久,早欲除之而後快,皇帝亦著實可恨,一直以來以‘荒淫無道’自居,掩人耳目,現陳將軍遭人詆毀汙蔑,身陷囹圄,卻正中皇帝下懷,所以,陳將軍不管是不是真的通敵賣國,皇帝也隻會以‘謀逆罪’來處置陳將軍的。況且,現下朝中局勢亦大大不利於陳將軍,京城不僅有諭王沈喆擁兵坐鎮,辛郡還有那陸文航來進行牽製陷害,因此,陳將軍如今的處境實在是…堪危難測。不過,少公子現已逃離皇宮,他…定是會想盡辦法來營救將軍的,隻不過,看守貴妃娘娘的兵胄森嚴,卑職實在無有辦法去顧全貴妃娘娘的安危。但陳小姐亦是陳將軍的骨血,陳將軍和少公子又待卑職恩重如山,所以,卑職即使會拚了性命,亦會力保陳小姐的安危的。”
周衝的言語無疑地掀起了我心中澎湧激湃的酸澀和空洞之感,頃刻,隻覺得一股臊重刺鼻的血腥味環繞而來,久久不散,氣味愈來愈為鬱濃。
我的思緒幾乎不能運轉,雖說一直對陳沅江都有莫大的微詞,雖說是為著報複而來,可陳氏家族在行至如今的翻覆境地之時,心中盤旋不去的情緒竟是難過、焦慮、沉重和擔憂,是的,我擔心他們,擔心陳府裏的每一個人,擔心陳沅江,擔心陳明峻,擔心陳念娉,更擔心陳氏族人即將麵臨的血腥命運。
陳沅江,我的父親,長期掌控著天闕的兵政大權,他一生愛重聲名,憂國憂民,最終卻並非戰死沙場,為國捐軀,竟是在皇帝的忌憚和策謀下以“模棱兩可”的“謀逆”罪名卷起了天闕的萬丈巨浪,性命堪憂。
陳明峻,我的哥哥,他溫良如玉,待人親和,言詞寡寥,護我之心清澈堅定,是下卻內力盡失,雖有死士力保,但皇帝已布下了天羅地網來進行緊切追捕,懸賞緝拿,在如此嚴峻的形勢下,他可否逃出生天,巧妙地隱匿行蹤?
陳念娉,我的妹妹,她性情純善,心思明了,愛慕沈熙昊之心切切,然而,一旦失去了陳沅江的強力護衛,一旦失去了皇帝那份或許是真心但更多是利用和假惺惺的寵愛,她那明豔的笑容可否會繼續保持?若是皇帝愛弛疏離,她又會有怎樣的選擇和結局?
密道中充斥著濃濃的難聞氣味,一種潮濕的黴味,通道幽長狹窄,仿佛沒有盡頭,借著火折的微薄光芒,我可以看到四周的石壁上那繁多突起的淩厲尖石,自成一種冰冷的威嚴之勢,我知道那良多的機關消息便布於其中,若是沒有關閉掉控製機關,此行定是一路荊棘,生死難測。
在暗道裏拐了無數的彎後,精疲力竭之時,終於看到了不遠處的階梯,階梯陡峭漫長,兩側還淅瀝著連綿不斷的水絲,如飛旋的瀑流,感覺似是通往一個隱秘的山洞。
快到階梯盡頭的時候,卻發現沒有了出路,階梯盡頭竟是一堵厚重篤實的石牆,秦磊用力推了推,石牆卻紋絲不動,我稍稍地打量了一番,忽然發現靠近石牆的左側岩壁上竟雕刻有和幾案柱腳上相仿的百合花飾,心中一動,便示意秦磊按向那回折的花飾邊紋,隻見石牆居然緩緩地移開了,映入眼簾的,便是枝蔓交雜的出口,透過那枝蔓盤繞的縫隙,可以看到閃爍著數顆耀眼明星的漆黑夜空。
我複將暗道的機關開啟,尋思著若是不幸被禦林軍發現藏心閣的奧妙,密道的機關亦可在一定程度上助我們逃離牽製,可待我將去操控機關之時,一個低沉的冷笑聲驚然響起,充斥著濃濃的嘲譏:“陳小姐,此時才想到開啟密道機關是不是…太晚了?”
我赫然一驚,順勢向聲音的源頭看去,秦磊已將我和雅卿護衛在身後,火折微薄的灰黃色光芒映在那人陰鬱且縱橫著股股血流的臉上,猙獰而又驚心。
是……周衝!
心中那種空落迷茫之感終於有了定義——我們必定不會如此順利地逃脫出禦林軍的緊密追捕,而是進入了一個局,一個由陳明峻的訊息順勢而設的甕局,想到於此,我強自鎮定下來,冷厲地看著他,眼中竟似要蔓延出無盡的怒火來:“你,你…不是陳明峻派來的信使!你…究竟是何人?”
聞言,他悲憫地看向我,繼而長歎一聲,嫌惡地拂了拂袍擺的灰塵,卻罷,他又緩緩地揭去臉上那張相貌平庸且縱橫著黑褐色血跡的人/皮麵具,露出一張清秀俊朗的麵容來,映著火折的薄光,這張臉顯得詭異張揚,隻見他鬢發如墨,麵色妖嬈,鼻梁高直,唇角彎曲,眼眸卻透著淩厲攝人的碎寒:“陳小姐,本王若不是以陳明峻之名怎能避得過那些防衛森嚴的陳府暗士,又怎能進得入藏心閣見到如此美貌絕世的你,本來,本王想一舉殺掉你絕了陳沅江的後患,可現在,”他輕笑一聲,緊緊地凝視著我,眼中緩緩布滿一種名為“驚豔”的光澤:“本王改變了注意。”
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我遲疑地猜測道:“難道…你是…諭王沈喆?”
他邪魅一笑,略施一禮:“在下正是。”
我仇視地剜視著他:“你使詭計除去陳明峻派來的信使周衝,再以他的身份避過陳府流水陣中隱藏的上百陳府暗士,善破奇陣的你再把破陣的方法傳給外遭那些包圍陳府的禦林軍,為的是裏應外合,一舉攻舉陳府。但現下,你卻放任我們主仆三人走出密道,遠離那重重包圍的三千禦林軍,究竟…是何用意?”
他哈哈大笑:“絕世容顏再加上聰慧頭腦的女子,如果被喜好美人、憐惜嬌弱的聖上發現,則一定會是社稷之患。藏心閣現已燃起了熊熊大火,聖上自然會再亦見不到陳沅江的另一位‘已與閨閣同焚’的女兒,聖上不得見如此絕色,國家天下由此皆可保全鞏固!不過,”他淺歎一聲,稍作停頓,眼睛微微眯起,不懷好意地研視著我:“如此驚世之美貌任誰來說都會舍不得毀掉,所以,本王還是將你帶回陵夷州做本王的侍妾好了。”
他的話音剛落,秦磊便淩厲地揮劍以驚電般疾速的力道向他的胸口刺去,而他一挑眉毛,臉上無有一絲慌亂和恐懼,眼瞳中甚至還帶著一絲嘲諷的笑意,隻見他的身軀隻是輕輕地側向一方,便避過了秦磊的強烈攻勢,秦磊的臉色突地一變,繼續揮劍刺去,但他在揮出第二招的同時卻向雅卿沉聲地吩咐道:“雅卿,你快帶小姐離開這裏,我隨後趕到。”
不知何時,沈喆手中已多了一把烏黑的墨玉匕首,輕鬆地擋住秦磊的第二次攻勢,秦磊的軟劍亦於頃刻間裂成兩段,沈喆的眼眸冷凜如冰,唇邊的譏諷愈濃,其聲音卻寒栗如水:“陳小姐,你的屬下根本不是本王的對手,你們是走不了的,我勸你們還是不要妄自掙紮了。藏心閣已被我燒毀,聖上亦隻會當你畏罪自焚了,陳小姐,是為上策者,你還是乖乖跟我回陵夷州作本王的女人,本王亦會言而有信,饒你們主仆三人性命。”
而在我失神的空當,那把匕首已探向前方,鋒利地破勢直入,刺入了秦磊的身體,頃刻,飛濺的血絲染紅了我的眼幕,秦磊的臉霎時呈現出一種蒼白到幾近透明的不祥之色,我一陣眩暈,而身體則不受控製地被雅卿拉起朝荊棘的枯枝葉蔓中奔去,同時,秦磊那負隅頑抗的身影亦漸漸隱入了暗暗的夜色魅影之中,漸漸地,再亦…不能看到,漸漸地,天際之間皆…模糊一片。
自幼,雅卿和秦磊便陪伴在我左右,如同我的臂膀般形影分離,而秦磊更是我的依賴,雖是男子,雖寡言少語,他卻總能如雅卿般深深地體察我的心意,更能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適時出現,給我以莫大的安慰,然而,現下,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為了護衛我的安危而撒血死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去而無能為力,心若同被撕裂般痛的無以複加,秦磊的忠心,秦磊的看顧,秦磊所給予我的永恒鎮定就如此地失去嗎?就如此…永遠地消逝了嗎?
不知不覺地,我早已潸然淚下。
麻木地跟著雅卿在雜草枝蔓中狂奔了許久,珠釵傾斜,發縷鬆散,衣衫襤褸,似有荊棘尖刺劃破了臉頰和衣衫,更似有銳石磨透了靴底,卻感不到絲微的疼痛,追兵的呼喊聲雜亂響起,借著山腰的險峻形勢,我看到了山腳下漫山密布的火把煙繚,映亮了整個陰暗的夜空,徐徐地昭示著死亡的訊息。
雅卿拉著我猛然止步,扶著一棵鬆樹的枝幹深喘著粗氣,用袖端擦了擦額上的汗漬,緊蹙著眉頭,而後轉了轉眼珠,邊徑自脫去自己的外衫邊急急言道:“小姐,你快快脫掉外衫,奴婢和你對調下衣裳。小姐,奴婢觀察過,明汝山向南可通往沁涼寺,其山勢陡峭,追兵鬆散,小姐你可向南行去,奴婢換上你的衣裳扮作小姐你的模樣後,前去引開那些追兵。不過,小姐你千萬要小心謹慎啊。”
心房似被鋒利的利刃殘酷地劃開,霎時間血色浸漫,猙獰刺痛,我突地清醒過來,惶恐地連聲喊道:“雅卿,不,我不要,為了護衛我的安全,秦磊現已生死不明,我再也不能,再也不能…讓你去冒險,即使不幸被捕,即使今日要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
“小姐,”聞畢我的堅持和痛苦,雅卿突然間淚眼婆娑,眼眸含痛,隻見她正襟斂衣,嚴肅地後退一步,忽而“咚”地跪下,我大驚失色,趕忙上前攙扶於她,她卻製止了我的舉動,認真地向我行了一禮,語調蘊含著濃濃的情誼和不舍:“奴婢能服侍小姐,是奴婢的福氣,自夫人從匪徒手中救了奴婢母親和奴婢的性命,收留我們母子,又待我們恩重如山,從那時起,奴婢就發誓要誓死效忠夫人和小姐,現下小姐遭難,奴婢不能坐視不管,奴婢命賤,死不足惜,可現在,小姐還不能死,還不能就這樣被諭王擄去毀了清白,小姐你不但要活著,還要活著找到韓公子,與韓公子共結連理,白頭偕老,還要,還要代奴婢活著去盡奴婢對韓公子的那份…愛慕情誼。”
我驚愕地望著她,喉中湧出了一絲又一絲的腥甜,令人窒息、暈眩——
原來,原來雅卿亦是戀慕於韓子湛的,可我呢,除了一味地沉浸在韓子湛所給予的柔情和驚喜中不能自拔外,我究竟做了什麼?
當我輕噙著淺笑觸摸著佛珠手串上那百合花玉墜的紋理追憶著菡若穀的溫馨時,當我照仿著那首曼妙的茶詩模仿著韓子湛的筆跡時,當我幽幽地品飲著翩婷的香濃綿延時,雅卿總是會神色複雜地凝觀著我,眼神奇怪而又空無悸動,原來,原來那早已失去的笑容和繁複沉重的心事是因韓子湛而起的,可我,我那時到底在做些什麼?
頭痛欲裂至無能思索,一些往事的碎片遂漸漸湧上心頭——我記得我是怎樣以一種溫婉的神情向她詳盡地訴講我與韓子湛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的,我還記得我又是怎樣向她愉悅地表達著我的幸福和甜逸的?
可這一切的一切,到底又是以一種如何的方式摧毀著雅卿那種既隱忍又無奈的沉痛與煎熬之心啊!
我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無心之人呢?
雅卿對我推心置腹,對我忠心耿耿,可我卻如此地忽略她的感受,如此地踐踏她的心神,枉我,枉我還道自己是以姐妹之情對待於她的。
思緒許久都不能正常運轉,我隻是怔怔地看著雅卿穿戴上我的外衫,怔怔地看著她綰起與我相似的發髻,而後,她再將她的外衫穿在我的身上,事畢,她綴著眼中的瑩瑩淚光,朝我嬌媚地慘淡一笑,那笑容竟是如此的美麗和動人心魄:“小姐,你千萬不要為奴婢傷心難過,奴婢能服侍小姐,再能因小姐而認識韓公子,奴婢真的…很高興,也很…滿足……”
空氣中一片空洞的靜寂,我流著淚,麻木地看著她臉上蔓延的汗水灰漬,隻見那汗水浸濕了她額前的縷縷發束,她轉首看了看那些漸湧漸近的火光和搜查聲,急忙立起身來並推我向南行去,同時急道:“小姐,不要猶豫了,你快快走吧!”
語畢,她便往追兵密集的方向跑去。
無力的呼喊聲和懇求聲尚逗留在喉間,悲痛早已蔓延無邊,淚水亦再亦不能幹涸,追兵那驚喜的呼喝聲便遙遙響起:“總管大人,那邊有動靜。”
繼而,一個略顯童稚的嘶啞聲音響起,在靜謐的深夜種尤其清晰駭然:“你等千萬要謹慎,主子吩咐過,務須…要抓活的!”
一個機靈,忍著心中那蟲蝥啃噬般的劇痛,撥開荊棘雜蔓,我拚命地朝南邊奔去,獵獵的風聲從耳邊連續地拂過,似乎過了許久,攀附山勢的腳步頓然一空,隻聽一聲碎石滑落的撞擊聲,手中便失去了支撐之物,頃刻,我的身子便沉沉地往下墜去,滾落的瞬間,我看到空中竟飛舞著繁多的棉狀柳絮,一絲一絲如同即將飄逝而去的生命……
柳絮紛飛著,我的意識亦開始漸漸迷糊,仿佛有柳絮緩緩滑過麵龐,酥柔癢滑,我不禁蒼白莞爾,春天還是會如期而至,可我的親人朋友卻一個又一個相繼離去,相應地,那一個又一個的身影,幻化般地在我的眼前一一閃過,竟是如此的清晰,但卻又是如此的遙遠——
那些閃現而過的身影裏有母親那淡漠疏離的神態,有陳沅江那孤寂蒼老的身影,有陳明峻那溫良深邃的眼神,有陳念娉那俏皮純真的笑容,有陸文航那不羈張狂的言語,有雅卿那誠摯期待的懇求,有秦磊那沉默鎮定的守護,還有韓子湛那絕世高潔的身姿……
我虛弱地一笑——
難道,我就會如此地死去嗎?
難道,我就會如此死去並逃離這一切又一切的痛苦和折磨嗎?
然而,或許,或許如此死去,說不定就會脫離了所有的煩惱與苦難,可是子湛,我的子湛,那個讓我安心等他歸來的癡守之人,假如我如此這般毫無音端地死去,豈不是要辜負他的等待和深情?
意識愈來愈為薄弱,眼前的景色亦漸漸模糊不辨,子湛,我的子湛,或許…注定,注定我要辜負了你的柔情和期望,可是,我卻是如此地不甘心,是的,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