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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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還是那麼平靜,平靜得不真實,從二樓的雅間往下看,依舊是喧囂忙碌的集市,仿佛黃昏前的短暫光明,或許再過幾個時辰,這一切變會不複存在,隨他一起,墮入混亂之中吧。
陰蠱婆婆顫巍巍立於屏風之後,渾濁的殘目不停轉動,如果此時有人看見的話,鐵定嚇得半死。可這裏隻有曉瑪和她,他瞥了一眼散發瘋狂氣息的老婆子,無聲歎氣。
一個人最大悲哀不是力量不夠,而是自不量力。她便是這樣,一個智商情商放到21世紀可以被判斷為老年癡呆的瘋婆子,還想叫板那隻即使是用現代眼光看也是商業巨亨的妖孽,有勝算麼?最慘的是,他這個智商一般人品一般身高一般體重一般三圍一般除了偶爾自殺一下沒什麼興趣愛好的一般人等,竟被拖下水,不得不陪著一起玩這個殺戮遊戲。如果說他們兩人活命的機會是一半一半,那麼他就是遊戲還沒開始就被判了死緩,並且剝奪政治權力終身。
這雅間也是曉瑪好說歹說包下來的,本來是陰蠱出麵,但酒樓的掌櫃看了陰蠱的模樣,死活不肯,氣得她差點搗了整個天香樓。也對,換作是他,也不會把這塊地方租給一個邋遢瘋癲的老太婆的。
已經接近中午了,付天琊還是遲遲不出現,他開始有些著急,陰蠱早已不耐煩,要不是他苦苦勸導,早把這裏轟成殘渣了。他頭上沁出汗珠,如果今天付天琊不來,倒黴的就是自己了,陰蠱還不知道要怎麼折磨他。
視線再次偏向外麵,他按捺下急慮,企圖在來往的人群中找到付天琊。呼吸一窒,心髒都停止了跳動,那一抹熟悉的青色身影一晃而過,不正是蕭晉遠麼。心裏頓時泛起陣陣苦澀,一直憤恨不解為何那個人要趕自己出來,明明是拯救過自己的人,為何,為何要再次把他丟入深淵中。
似乎是注意到那非比尋常的目光,蕭晉遠轉過身,清冷凜冽的目光對上曉瑪的眼。他楞了楞,隨後不著痕跡地別開眼,消失在人群中。
曉瑪有些傷感,一直把那個外表冷淡懶惰實際隱忍細心的男人當作自己的親人來著,醫館是他的家,蕭晉遠則像父輩兄長一樣。到最後,竟然像陌生人似的,相顧無言。
胡思亂想之際,沒有注意到樓梯上有細碎的腳步聲,等陰蠱出聲示警,他才注意到笑得妖嬈,即使是站著也逾顯瀲灩的妖氣男人。他看看四周,陰蠱已不知去向,八成躲進哪個角落裏準備侍機而動。
他施施然上前,就近坐下,美目微合,吟吟道:“曉瑪找我所謂何事?”
曉瑪連忙跳下,疾步走到他麵前,深吸一口氣,醞釀起感情,等付天琊妖眸往這裏掃過來時,他的一腔慷慨陳詞全懈了氣似的,煙消雲散了。
他於是很緊張,不安揪揪衣角,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四下無言。曉瑪終於打破了沉默,結巴道:“世。。。世子大人,那兩個要求。。。你想好了麼?”
話剛出口,曉瑪便悔得腸子都青了,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掛子,還真是哪壺不堪提哪壺,自找苦吃麼。
他立馬緊張地抬頭,望著付天琊,試圖從他臉上知道些什麼。印入眼簾的還是一副慵懶嫵媚的笑顏,軀體裏蠢蠢欲動的恐懼之意再次冒頭,引得他僵直了脊背。
“還沒呢,”他為自己倒上茶,衣袖裏白皙細膩的手指握著茶壺,略顯蒼白細弱,卻說不出的誘惑,曉瑪咽咽口水,這簡直是在挑戰他的忍耐力嘛,“不過,應該快想到了。”
曉瑪無語,這陰蠱在搞什麼鬼,怎麼還不有所行動,他可堅持不下去了。
卻聽見什麼東西爆裂的巨響,曉瑪下意識閉眼,蹲下抱住頭,感覺有什麼沉重東西掉在右邊,甚至砸碎了結實的木製地板。
接著便是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咒罵,還有倉皇逃跑的腳步聲,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喧囂不已,卻獨獨少了理所應當的打鬥聲。
他有些疑惑,大著膽子睜開眼,二樓的雅間已經一片狼藉,全是木塊的碎屑,紛飛的塵土。曉瑪罵罵咧咧站起來,拍掉灰塵,這下回去又要洗頭洗衣服了,討厭。
付天琊和陰蠱婆婆卻都不見了身影。屋頂被砸出一個大洞,怪不得陰蠱這麼長時間才行動,她是想從屋頂上跳進來,打付天琊個措手不及吧。這套計劃還是失敗了,經過這麼多事情,即使是他曉瑪,也知道付天琊的武功比陰蠱婆婆好上許多,就憑那副老得快散架的骨頭,她以為她還是年輕的時候麼。
他艱難從廢墟中爬下來,卻看見酒樓裏好多人圍上來。他跌倒在地,努力往上麵看,咦,那些人手上拿的是什麼東西?有一閃一閃的,還有粗粗長長的。混沌的腦子頓時清醒不少,他露出討好的媚笑,對其中一個特別義憤填膺的男人道:
“掌櫃老爺,這是在幹什麼呢?”
掌櫃氣得渾身發抖,粗壯的手指指著曉瑪。“給我抓起來。”
於是曉瑪便被和諧在一片壯漢之中了。等他被五花大綁丟進柴房,才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掌櫃老爺,真不關我的事,我在樓上待得好好的,突然有人從屋頂掉下來,我是無辜的啊。”他跪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道。
他狠狠踹過去,曉瑪吃痛,呻吟著滾到地上。掌櫃惡狠狠拎起他的衣領,道:
“誰來相信你這兔崽子的鬼話,分明是來砸場子的,好大的膽子。”
“今天你要是不賠償我的損失,老子就把你賣到勾欄院抵債,反正這副皮相,即使是個男人也好賣個價錢吧。”
慘了,難道真是應了穿越定理,穿越流一定會去妓院待一陣子?別人到那裏吃香的喝辣的,因為她們是主角哇,某蔥可從沒有說過他是本篇的主角,萬一她心生歹意,那他不會。。。變成啥啥一帶男館名妓吧?
“主子,小的們已經準備好了。”那一臉猥瑣的小廝推開門,與掌櫃耳語一陣。
眼看自己就要被拎著送去妓院,曉瑪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爆發了!人呐,在很危險的時候腎上腺就會暴種,他終於小宇宙爆發,厲聲吼道:
“我有錢!”
所有人都被這氣勢磅礴的吼聲所震懾,停止了動作。曉瑪喘著粗氣,這聲吼幾乎耗盡了所有能量,有些虛脫。
“我有錢,我賠你。”簡短地作了解釋。
他走在街上,腳步有些飄忽,盡管被鬆了綁,還是有兩個壯漢一左一右夾著他,掌櫃的則狐疑地跟在後麵。他最後想到了救星人選,這也是現在唯一可以試試看的方法。
記得當初南宮闌珊和他說過住在叫什麼客棧,就在離這裏不遠的地方,眼下,也隻能寄希望於她了。
“曉瑪,你怎麼來了?”闌珊興奮地叫道,在看見曉瑪身後的那幾個膘肥體壯,身形一窒,狐疑地道:
“怎麼了?”
曉瑪有些尷尬,這件事情真不知該從何說起,太丟臉了。“我。。。我。。。”支支吾吾好久沒說出口,卻看見闌珊睜著好奇的眼,歪著腦袋打量他,於是瑪某人先不好意思起來。
身後的掌櫃不耐撥開曉瑪,把他推到一邊,開門見山地說:“姑娘,你是他的朋友麼?”
“是啊。”她點點頭。
曉瑪靠著牆壁,死死瞪著地板,不敢看這邊。
“這小子來我們酒樓搗亂,還沒錢賠,”闌珊有些驚訝地看著已經蹲到角落裏種蘑菇的曉瑪,“敢問這位姑娘願不願意。。。”
曉瑪明顯抖了抖,關鍵時間來到了,闌珊姑娘,救命啊,你不能拋下我不管呐。
掌櫃見闌珊沒有回答,便一把拉過曉瑪,陪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隻能把他賣到勾欄院抵債,打擾了,告辭。”說著連拖帶拽把曉瑪帶出去。
他絕望地閉上眼,這下沒救了,一代純情美少年貞潔要不保了。
“等等。”闌珊追出去,喊道。
四人回頭。“要多少錢,我賠。”她平靜地從衣袖裏拿出銀票,說道。
曉瑪的心裏立刻奏響歡樂頌,闌珊姑娘你真是好人,以後我要娶老婆優先考慮你。掌櫃接過銀票,眼睛有些濕潤,卻不知怎的,讓人覺得有點惡心。
“姑娘真是對這位公子情深義重啊,”他用衣袖拭淚,咽嗚道,“連我也被感動了。”
切,哪裏是被這個感動了,您老人家明明是被手中的銀票感動了吧。曉瑪向他投去鄙夷的目光,發自內心鄙視他。
“姑娘和公子真是郎才女貌,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呐,小的相信你們一定會和和美美,百年好合的。”他說得唾沫飛濺,情深意切,和真的一樣。
隨著一大堆馬屁話,掌櫃樂嗬嗬拿了銀票和那些打手們退場了,曉瑪回過神,欲向闌珊道謝。
卻看見闌珊雙頰微紅,露出小女孩常有的羞澀表情,曉瑪滿臉黑線,她該不會把那些鬼話當真了吧?我的上帝啊。
闌珊從收到禮物以後便對曉瑪有莫大的好感,見別人說她和曉瑪登對,自然高興不已,曉瑪卻不這麼想,鬱悶的緊。盡管他現在是個正常的,沒有任何缺陷的男人,但進展也太快了吧,這部小說才5萬字,他就要定下娃娃親,和小女孩高高興興過小日子去了?某蔥貌似沒這麼仁慈吧。(昭:賓果,答對了)
他撕扯臉皮,對闌珊露出一個堪稱“感激涕淋”的表情,90度鞠躬,道:“南宮姑娘救命之恩,在下莫齒難忘。”
闌珊發出咯咯嬌笑,問道:“不用謝。對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摸摸腦袋,不知所措,這件事太丟臉了,形象全毀了。“天香樓掌櫃一定要我賠他的損失,就這樣了。”他含含糊糊地解釋,攤手表示自己的無奈。
“真沒用。”闌珊很專業地為他總結。曉瑪垂下頭,頹喪之意明顯。被理論上小自己10歲的女孩子這麼說,即使是老臉,也撐不下去了。他暗下決心要好好練武,再不出這麼衰的事情。
見曉瑪如此難過,闌珊的母性情懷被大大的激起了,她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柔聲安慰道:“沒關係,現在不是沒事了麼。”
曉瑪頓覺頭皮發麻,自己像被主人安慰著的小狗狗,惡寒,躲開闌珊的手,急急忙忙說道:“闌珊姑娘的錢在下會還的。”
抬起頭,看見闌珊眼中閃過讚賞之意,他這才記起這丫頭不正常,思維不是常人能比擬的。這還真是弄巧成拙了。再看,發現闌珊頭上竟戴著自己送的那支木簪,在那些綠綠金金的頭飾中,寒酸得分外顯眼。他隱隱生出不詳的預感,難道她。。。額,不敢想下去了。
這邊廂,闌珊聽到腳步聲,見是哥哥,便熱情打招呼道:“哥哥,曉瑪來了呢。”
曉瑪聞聲轉頭,來者麵如白玉,發如墨黛,那柔和的臉,不正是南宮流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