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煙迷皇城  第61章: 田忌之策(中,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031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我們這裏正議論紛紛,西托早等得不耐起身笑道:陛下,本王一向痛快,請陛下也來個痛快的話兒。貴國的高手便是這宮女兒麼,到底比還是不比?
    文澤笑道:這小女子胡鬧,請大汗不要見怪。朕一定對她嚴加責罰。
    西托擺手正色道:陛下說哪裏話?想來貴國實在是朝中無人,此女仍明知不敵而敵之,原是我目布爾寧熱血男兒的作風——本王很是敬佩,焉有怪罪之理?這宮女兒看似嬌柔,說話卻爽快又有勇氣,倒象我們目爾布寧的女子。本王倒很喜歡。
    聞言我再次越眾而出,微笑道:我皇朝人才濟濟,怎麼會沒有與貴國國師一較高下之人?國師適才彈奏的《風雪雁門關》之曲誠然是驚天動地,人神共泣。但雖承國師妙手演繹,畢竟曲譜難得——此曲乃出自敝國柳三公子之手,試問我朝豈無樂才?
    停一停,我又說:我們皇朝有句俗語,叫亂世出英雄。放眼望去能立時找來英雄的,隻限亂世。今我皇朝在當今天子治理之下,人人安居,個個樂業。奇人異士,或隱於山或隱於市。當初柳三公子那樣的奇才,也不是在朝為官之人,又一時到哪裏尋去?若大汗有意在我朝多遊玩幾日,必能尋出成百之眾與貴國國師一較高下。隻大汗您定要以今晚在場之眾,來定度我朝是否有音樂高才——就是讓小女子一試又如何?
    西托聞言哈哈大笑。好。他點頭道:貴國語言果然博大精深,這小女子舌燦蓮花,三言兩語便已說服本王。本王便同意敝國國師是與你一較高下。
    說完又是大笑。
    我一笑代言,向那國師處走去,對微微他一福。但當正麵抬頭看他,不禁大驚失色。雖雙目烔烔,但左半邊麵頰竟有一道深入肌膚,從額頭拉至下顎的黑長長刀疤。
    令人絕不好失禮多望幾眼。
    見我動容,那國師倒也並不怪罪,隻淡淡道:姑娘既想出此言,想必也非泛泛之輩。隻不知姑娘想奏何曲?
    我定下心神,微微笑道:國師試題已出,小女子豈敢違命?便是《風雪雁門關》罷。
    一言既出,滿座又是嘩然。
    那國師亦怔。鼻中輕嗤,不可置信地說:並非老夫小瞧姑娘。隻是你小小年紀,又是名女子,豈能領會此曲意境?若隻是熟悉此曲,而胸無丘壑,畢竟要落於下風。可惜,可惜。
    說完連連搖頭。
    我毫不為忤,隻微微笑道:請問國師,若小女子能說出曲中意境又如何?
    那國師目光一凜,不屑地沉聲道:姑娘若能說出,老夫自當同意與你比試。
    好。我點頭。隨後抑揚頓挫地朗聲吟道:
    萬裏黃沙橫,一騎離人行。
    離人心中苦,妻兒淚滿襟。
    ……
    白玉碎,銀盆傾。
    暴雪漠漠連天際,黑風蕭蕭透衣襟。
    冷月不得語,孤雁尤哀鳴。
    停步返家家難返,揚鞭催馬馬不前。
    ……
    忽聞短笛話故鄉,楊柳岸邊踏歌行。
    鷺子飛,錦鯉遊,鶯兒鳴。
    蘭舟蓮葉動,杏簾竹溪隱。
    煙雨遊人醉,夜弦知音聽。
    ……
    當年湖畔相思淚,如今天涯斷腸人!
    聽見自己聲音在大殿空中回蕩,我再次微笑道:國師,隻不知您曲中意境小女子可有說對?
    不想那國師目中突有淚光閃動,片刻緩過神來,方點頭道:好,好個“當年湖畔相思淚,如今天涯斷腸人”!
    於是不再堅持,起身讓座。他指著自己那把在燭光下微微泛著油光的銅色古琴,沉聲道:老夫此“幽泉”琴實屬琴中極品,敬請姑娘一奏。
    我並不落坐,隻微微笑道:多謝國師美意。隻是小女子覺得這樣的比試,未必有意氣用事之嫌。因此想到一個好方法,既可與國師一較這《風雪雁門關》的高下,亦十分有趣,不知國師意下如何?
    那國師思考片刻,便點頭道:好罷。既然試題為老夫所出,形式由姑娘定,也公平。老夫沒有意見。
    心中暗喜,語言便輕快歡悅,於是微微而笑。多謝。我笑道:國師果然高人。
    話音剛落,早有宮人將我事先安排的案幾及筆紙等物搬至大殿正中。我笑道:國師高人,必然聽說過樂曲與繪畫互為動靜,相互融通。樂曲為流動之畫,繪畫是凝固之曲。因此小女子想肯請國師再奏一曲,小姐子將國師之意境繪於紙上。國師一曲完成,小女子便墨歇筆收,請國師查考。如若小女子繪不國師曲中之意境,便算小女子輸了如何?
    我微微含笑道:又或者國師看完畫後仍有雅興,那時吩咐小女子撫上一曲,國師也將其繪成畫品,再一較高下也可。
    說完,我嘴角微揚看向那國師。
    便賭一場——田忌賽馬,當以己優較彼劣。我會撫琴繪畫兩項,雖不見得極好,但總比與他硬生生單拚琴技要強。
    隻不過,若他竟也是繪畫名家——我此舉必敗無疑。
    座下再度嘩然。眾人不想我出此計,雖在文澤麵前,仍忍不住交頭竊語。
    我在紛紛議論中,不經意撞見文浩目光。那目光如同冬日伏在窗前的一縷陽光,竟仿佛能暖進我心一般。心頭微亂,更不敢再看旁人,隻瞧著國師微微地笑。
    很好。那國師不假思索地說:老夫縱橫江湖幾十年,首次聽到有人提此等建議——卻也新鮮。
    於是不再多言,坐至“幽泉”前,他白色流雲長袖隨意一揮,琴聲叮咚再次響起。
    我忙左右開弓,揮毫潑墨,恨不能化作千手觀音。時而大刀闊斧,時而精雕細琢;時而濃墨,時而淡彩;時而驚濤駭浪,時爾潤物無聲……
    少有人知道我父親自與骨肉分離後,常畫這樣一幅畫寄托對漠北親人的相思。而我從進成王府至入宮前這四年多的時間,也隻畫得這一幅山水圖畫。早已了然於胸,爐火純青,極具我父畫風神韻。
    因而待那國師一曲彈至嘶啞,漸遠漸無之時,我一幅大雪紛飛,孤月冷雁的長卷正好淋漓畫成。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