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花落無心水 第六章 齊國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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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晌午,公孫閱來還我的劍,也給我帶來一個驚人的消息:孫臏他,根本沒瘋!
我一驚之下,隨即恢複了平靜。我站起身,警覺地問:“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翹起一邊嘴角,輕笑道:“是,跟你是沒關係,”然後突然靠近了我並提高了音調,“這對秋可未必不是……”
我一聽到“秋”這個字,怒氣突生,厲聲打斷他:“住口!秋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公孫閱一愣,隨即不以為意地笑笑:“好好,不叫就是。孫臏不瘋,你妹妹可是去了一塊心病呢!”
去了心病?我不屑地一笑:“公孫先生可是忘了,他孫臏的命都是握在龐涓手裏,瘋與不瘋,有何區別?”
公孫閱的神情變得嚴肅,他壓低了聲:“如果,我有辦法救他出去呢?”
我一愣,懷疑地看著他:“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你是龐涓的人,你不幫著他,反而……”
“因為我想娶秋。”公孫閱一直低著頭和我說著話,這時卻突然抬了頭,語氣也變得異常誠懇。
我一驚,當即翻了臉:“你休想!”然後疾步走向門口拉開了門:“你出去!”
公孫閱還是站在那裏沒動,聲音已是帶著哀求:“我發誓我會對她好的……”
我怒極,提劍朝向他刺去。他站著不動,任由我的劍鋒逼近他的喉嚨並在離他僅一寸的地方停住。看著他無所畏懼的眼神,我冷笑:“你就真的不怕我一劍殺了你?”
他也笑,搖頭,右手撫著左胸:“即使你殺了我,這裏還是不變……”
雖然他的眼裏有著難見的深情,深到足以讓我相信他是真的,但是,我實在沒法相信,我會接受他作為我的妹夫。於是我繼續著冷笑,一字一句地說:“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這時,一個輕但是清晰的聲音從裏屋傳了出來:“姐,我答應!”隨著門簾一動,秋踉蹌著走了出來,她的臉色現出病態的蒼白,但眼神卻堅定,堅定得讓人心疼。
她徑直朝著公孫閱走去,對著他露出美麗的笑容,然後開口:“公孫閱,遵守你的承諾,我就嫁給你……”
“秋,你住口……”事情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幾乎是用吼的了。
秋卻充耳不聞,依舊笑得燦爛。她的樣子,讓我想起小時候的她。那時的她,整日整日地笑,像極了迎著日光的向日葵。那時的她是無憂的,可是現在,她的笑容讓我感到絕頂的哀傷。
公孫閱定定看著秋,幾乎是癡了。
我雖然驚怒,但很快平靜,便冷著臉看著兩人:“這件事,我是不會答應的。公孫先生,你要救孫臏,就請另謀高就吧。”
秋的身體一顫,轉過身看著我的眼睛充滿了哀傷。我的心也跟著一顫,卻仍狠下心別過眼去不看她。
我聽到她的聲音裏充滿了哀怨:“姐,你知道的,沒有他,我活不了。”
我歎一口氣,站起來走到她身邊,攬過她的肩,將她的頭按在我的肩上,溫言勸道:“秋,別傻了。你救了他,卻應了別人的承諾,這樣救與不救有何區別?”
秋緩緩搖頭,她的臉埋在我的肩頭,我感到了隔著衣服滲進肌膚的濕意。半晌,我聽到她的聲音悶悶地傳了出來:“不一樣,姐,那不一樣。隻要他活著,我就開心了;隻要他活著,讓我做什麼都願意。”她的聲音輕如羽毛,卻仿佛如重錘般一下一下敲在我心上,讓我痛入骨髓。
“好,我答應救他。”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忍住心口的痛意,卻發現我的聲音也抖得厲害。
妹妹淒苦的臉上慢慢露出笑容,淚水卻在止不住地往下落,她緊緊地擁住了我。
我看向公孫閱,這個拿我妹妹終身作籌碼的可惡的人,卻發現他也笑了,可是卻笑得那樣苦澀。
第二天,我換上男裝,騎馬去了齊國。
按公孫閱說的,想要救孫臏,我就得去找齊國大將軍田忌。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就這麼輕易就這麼答應了公孫閱,也許是為了不再讓妹妹再心碎下去,當我縱馬馳過魏齊邊界時,我的心仿佛剛卸下一塊大石頭一樣輕鬆。隻是當我想到妹妹時,我的心裏就止不住地黯然下來。
就在剛才,我親手把我的親妹妹的手送到了公孫閱的手裏,她穿著大紅喜服的樣子真是絕美,可是她臉上的表情卻不見半點喜氣,像是比前些日子更蒼白。我看著公孫閱攜著她的手慢慢離去的樣子,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殘忍的劊子手,親手把唯一的親妹妹送進了地獄。
想到這裏,我覺得滿腹的怨氣仿佛越積越厚,便狠狠一揚鞭,抽在座下馬的身上。馬長嘶一聲,跑得更快。
聽著耳邊呼呼的風聲,我仿佛感覺好多了。
齊國都城臨淄。
這是一個繁華而熱鬧的城市,在人群中穿行都似乎很困難。所以我隻好在客棧寄放了馬,一個人在偌大的臨淄城裏找尋大將軍府的位置。
雖然我是齊國人,但自小隨著爹娘住在魏國,齊國對於我來說還是個陌生的國度。畢竟是兩個國家,齊國的風土人情較魏國有著很大不同。若是以前,我可能會被這裏的新鮮事物所吸引,但現在我卻無暇顧及這些,隻是急切地想趕快找到田忌,好早些回魏國。
這時,喧鬧的人群自動分成了兩邊,街道顯得更擁擠了,但是人們仿佛習以為常,依然做著自己的事情。正奇怪間,街道中間遠遠駛來一輛兩匹馬拉的車,上麵飄著的大旗上清楚地攜著“田”字。馬車後座上坐著兩個人,一人身披鎧甲,一臉的絡腮胡,人卻很俊朗,氣宇軒昂,不怒自威;另一人年紀不大,看麵容不像是拿過兵器的,倒和孫臏是一類人,倒也算是俊秀。我想田將軍大概是極信任他的,否則兩個人不會如此親密地說著話。倒是田將軍,身邊除了駕車的是個帶刀的軍士,連自己都沒帶兵器,若是有人暗算,怕是難以脫身。
正想間,馬車已駛至跟前。我想著要做的事,便奮力擠出人群,攔在馬車前。
兩匹馬跑得正歡,突然從斜裏衝出一人,嚇了一跳;駕車的軍士也忙不迭收疆。雖然事出突然,但總算及時,馬車隻是劇烈地顛了一下。
我幹幹脆脆地一抱拳:“抱歉,讓田將軍受驚了!”
田將軍身邊的年輕人打量了我一番,剛才雖說有些受驚卻不見臉上有什麼不滿的神色,隻是淡淡說了一句:“這位小兄弟可有事?”
我上前一步攀上馬钁,看向田將軍:“在下有事相求與田將軍,能否借貴府說話?”
田將軍眉頭一皺,有些不悅,正要開口,旁邊的年輕人將手按在他揚起的手上,眼睛依舊看著我:“可是重要的事?”
我鄭重點頭:“是的。”
年輕人微一頷首,然後跟田將軍耳語了一陣,然後對我說:“好,不過你的劍,怕是要先讓我扣下了。”
“好!”我毫不猶豫地把手中的劍遞了上去。
年輕人將劍放在一旁後,又看向我:“你為何不和我和田將軍共坐一車?”
我搖頭拒絕:“多謝先生的好意,我還是在後麵慢行罷。”
年輕人麵露難色:“可將軍府離這怕是有一段距離。”
我笑了笑:“繞臨淄城跑一圈怕也難不倒我。”便揚手往一匹馬身上狠狠一拍。那馬吃痛,撒蹄就跑,另一匹馬自然無法落後,也跟上跑了起來。
這次年輕人可真的嚇了一跳,身子差點摔下座來;一直沒說話的田將軍伸手扶了一把,我聽到一個渾厚的聲音說道:“禽先生當心。”
我看著馬車漸行漸遠,便開始起身追去。憑著我的腳力,很快就趕上了馬車。
年輕人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著,回頭看見我正在慢慢趕上,便令車夫放慢了速度,然後回頭看著我:“小兄弟,還是同坐吧!”
看我充耳不聞的樣子,他最後還是放棄了說服。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讓我救孫臏麼?”聽了我簡短的訴說,大將軍低沉的聲音裏透著威嚴,卻掩飾不住關切之意。
我對著他深深做了一揖:“正是。孫先生說,他是齊國人,隻有大將軍能夠救他。”
田將軍斂眉細想了一陣,遲疑道:“可是,孫臏是魏國要犯,救他出去勢必會激怒魏國,戰爭難免,本將軍不能因他一人而使兩國生靈塗炭啊。”
我朗聲道:“大將軍大可放心,隻要救出孫先生,以先生的才能,齊國定勝!”
田將軍懷疑之色頓顯:“你如何肯定有他在齊國定勝,打戰並非兒戲,豈是一個人說勝就勝的,小兄弟未免太信口開河了罷?”
“在下並非信口開河,”我說,“孫臏的才能遠在龐涓之上,非但如此,”我頓了一頓,鄭重道,“他還擁有百戰百勝的《孫子兵法》。”
此言一出,我看見田將軍臉上明顯一凜,驚疑道:“這如何可能,世人皆知,《孫子兵法》早在吳國滅時便已失傳,他如何能得?”
我奇怪道:“田將軍難道不知,《孫子兵法》曾有一個副本,孫武子將它留於好友鬼穀先生處了。而孫先生正是鬼穀先生的學生。”
田將軍聽後更是驚奇,卻還是不敢相信,他看向坐在一邊的那個叫禽滑的年輕人道:“禽先生,你遊曆過各國,可曾聽說過這件事?”
禽滑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在下曾聽恩師墨翟先生說起過,孫武子先生確有將《孫子兵法》的副本留於鬼穀先生,但是至於鬼穀先生是否將兵法傳與孫臏,在下並未聽說。”
田將軍低頭思忖了一會,方抬頭對我說:“我暫且相信你的話罷!可是要救孫臏必會牽涉到兩國,本將軍剛才也言明了,萬一兩國因他挑起戰端,我無法向大王交代!”
聽了他的話,我緘口不語。田將軍說的句句在理,如何救孫臏確實是一個難題,因為這其中確有太多的未知,誰也不能保證過程中會發生什麼。龐涓的殘酷我看在眼裏,若是因此惹怒了他,以目前的狀況齊國根本不是魏國的對手。可是孫臏怎麼辦?難道任他在魏國繼續裝瘋,直到龐涓終於意識到他已無用而把他殺掉?秋呢,她的犧牲又算什麼?
“也許……我有一個法子。”溫潤的聲音重新燃起了希望,我欣喜抬頭,禽滑朝我揚著躊躇滿誌的笑,“我可以以齊使之名出使魏國,然後見機行事。”
田將軍細細一想頷首道:“隻能這樣了。可是萬一有詐呢,抑或孫臏並不像這位小兄弟所說的有才能?”他轉向我,歉意道:“小兄弟,你別見外,這事著實太複雜了,本將軍實在不能貿貿然。”
禽滑看著我微笑,卻答了田將軍的疑惑:“將軍放心,禽滑敢用性命擔保,這位小兄弟絕不會說謊。”
我對他感激地一笑,也鄭重朝田將軍道:“將軍,在下所言絕無虛假。”
田將軍這才放寬了心,但還是諄諄囑咐道:“使魏並非小事,禽先生還是小心為妙。”
之見禽滑一笑,語氣中藏不住俏皮:“沒想到將軍也有婆婆媽媽的時候。”一頓,神色也隨著肅然,“將軍放心,禽滑定能不辱使命。”
“為什麼如此相信我,”城外的官道上,我還是忍不住道出了我的疑惑,“先生難道不怕我說謊?”
禽滑停住腳,將手中的韁繩交到我手上,朝我微微一笑:“如果我說我的直覺不會錯,你可滿意?”還未等我回答,他自顧說了下去:“我也不知為何要相信你,隻是覺得姑娘你說的可信,並無其他任何理由。”
我驚問:“你也看出來了?”
他溫和一笑,聲音如和煦春風:“若非看出你是女子,我豈敢對將軍下如此重誓。”言語間竟似有些許莫名的情愫。
我驚詫地看他,卻見他正轉頭看著天色道:“天色不早了,姑娘還是盡早上路罷。兩天後我會去魏國找你。”夕陽的餘輝映在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仿佛鑲了金邊的一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