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食物的香氣竄入李翕的鼻尖，她細白的鼻翼顫動了兩下，倏地轉過身來，看到一名和自己一般年紀的少女端著一方木案走到她的麵前。
    “姑娘，這是孫媽媽叫奴婢送來的。往後，就由奴婢來侍奉您。”
    李翕見她長得雖然算不得伶俐，但是一對圓潤的招風耳甚是討人喜愛，不由地伸手在她的耳朵上捏了兩下，結果那耳廓瞬時紅了一片。
    “你叫什麼名字？”李翕鬆了手，主動接過她手中的木案，雖然隻是一碗清湯龍須麵，可還是足以勾起李翕全部的食欲。
    “玉，玉蕊。”少女怯生生地說道。
    “唔……我叫……合羽……”李翕一邊絲毫不顧及形象地狼吞虎咽，另一邊笑著問她，“你這個年紀，是怎麼來這裏的？”
    “回姑娘，奴婢十歲的時候就被兄長賣到了錦仙閣。隻是孫媽媽說我生得黑瘦，做不了錦仙閣的姑娘，隻能幹些侍奉人的活兒。”
    又一個被兄長賣來的……李翕不覺翻了個白眼。看來這北澤，還真不是一個安定太平的國度啊。
    李翕飛快地將碗內的龍須麵吃了個空，接過玉蕊遞來的手帕，抹了抹嘴上的油漬，不覺情難自禁地打了個飽嗝。
    好在眼下沒有旁人，她也不必裝模作樣地整些禮儀廉恥的玩意兒。
    忽然聽見窗外傳來陣陣喧囂，李翕從紅木圓凳上站起，走到窗邊，幾乎將大半個身子探出了窗外，惹得玉蕊擔憂地喚道：
    “阿羽姑娘，小心些，可別摔下去了。”
    “放心啦，我可沒有這麼笨拙。”李翕看到湖邊圍攏著一群人，不知在吵鬧、商議著什麼，“他們這是在幹嘛呢？”
    “姑娘不曉得麼？今天正是‘雨落’，晚上要放花燈，祭雨仙。在我們恒州，幾乎都會在棲仙湖這裏舉辦雨落盛典，祈禱一整年風調雨順，雨潤萬物。”
    “哦……我確實是頭一次聽說……其實我不是你們北澤人，我是從西淏來的。”
    “什麼？”玉蕊露出訝異的神情，“我聽聞西淏數十年來國泰民安，百姓和樂。諸多北澤人民擠破了頭都想要逃到西淏去，你既出生在西淏，又何必來我們北澤？”
    “我……”李翕一時語塞，愣了半天，自嘲似地笑道，“大約……是想要體驗一下，不同的生活吧。”
    途遇山匪，墜下斷崖，銀票失效，包裹遭竊，最後還被賣到這勞什子錦仙閣來……
    當真是“不同的生活”啊。
    “等等，你說，整個恒州都會來這裏放花燈麼？”李翕目眸一亮。
    “是啊。”玉蕊點了點頭，“姑娘這間屋子視野極好，到了傍晚時分，便能看到棲仙湖上燈火通明。有些有錢人家還會在湖上劃蓮舟，劃到湖心，再放一隻巨大的花燈，乞求自己官運通達、財源廣進呢。”
    “原來是這樣……”李翕笑了笑，轉過身去走到茶幾旁側，輕輕坐下，又扭過頭去朝玉蕊招招手，“來，坐這兒。”
    玉蕊一時受寵若驚：“姑娘，我……”
    “來嘛，一直站著多累啊。”李翕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到圓木凳上坐下，然後一隻手撐著腦袋，笑意盈盈地對她說道，“你想不想，從這裏出去？”
    “……什麼？”玉蕊愣了片刻，忽然促狹地笑了起來，“姑娘莫要說笑了，奴婢在這錦仙閣待了四五年，也曾見過忍受不住逃出去的，但是後來全部被孫媽媽派人捉回來了。據說那些人沒過多久便被活活打死……我在這裏生活挺好的，雖然有的時候會挨孫媽媽打罵，可終歸能夠混口飯吃……姑娘說這話，該不會是想要逃走吧？”
    “哈哈……哪能啊。”李翕擺擺手，“你看，我就是隨便一說……這不，聊天嘛，要不我們重新找個話題……對了玉蕊，錦仙閣的人也能去放花燈麼？”
    “嗯……一般隻有孫媽媽和幾位花魁姐姐可以，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是不能輕易出門的。”
    “這麼麻煩……”李翕擺擺手，“罷了罷了，和我們西淏的上元節無甚差別，我也不稀罕。既然這樣，咱們晚上就在窗邊欣賞吧。”
    “好。”玉蕊笑了，露出兩顆白淨的虎牙，煞是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