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良一戰，官家一萬人剿滅叛軍三萬，淩挽風覲見時，千景茂正拉著隨行的史官在潤色，千景茂正問史官“李卿看著我穿這身鎧甲怎樣？”
    李文延上下看了許久，方微微點頭道“陛下真該帶上閻大人來。”
    “誒……朕怎麼忘了他，失誤，失誤，實在失誤。
    李文延看見門前立著不做聲的淩挽風，忽然想起來似的“臣以前就聽說，禦史大人畫得一手好吳畫，要不然讓淩大人代勞？”
    千景茂似乎這會兒才看到一般，招手道“挽風來了，精神可還好？”
    “尚好，些陛下關心。”
    “那可否有勞？”
    “賜座，上筆墨！”
    說實話，尋常千景茂與老李並不親近，今個這樣的語氣，這樣態度也還是第一次見，一眼看來卻還好些納罕，這算是君臣？
    淩挽風片刻遲疑，方拱手“遵旨。”
    他坐在畫布之前，聽著千景茂和老李言語說“剛才誘敵那一段可千萬要寫上淩大人一筆，這可是淩大人親自布局，幾乎舍身喂虎才贏得的一場大勝。”
    “微臣這就稟筆，淩大人將門虎子，陛下運籌帷幄，君臣同心，還真是相得益彰啊。”
    淩挽風聽著刺耳，住了筆呆坐，千景茂見了，喊他“挽風？淩卿？”
    “這是怎麼啦？”
    “……額，回陛下，作畫需要心靜，可否請李大人暫時回避？”
    “那微臣先告退，臣尚未用晚飯，也是餓了呢。”老李拱手告退。
    大帳內隻剩下千景茂和淩挽風，淩挽風一筆一筆作畫，千景茂站在上手，腰間佩劍，彎彎嘴角。
    在如是寂靜中，時光仿佛禁止。
    待到一筆落成，千景茂歘的拔劍，他還未提筆，畫布已經成了兩片，無聲墜地。
    千景茂低頭一眼，淡笑“畫的真像。”
    “既然畫得如此好為何不放到千承殿？”
    “我還不想讓自己的畫像進去，倒是愛卿今日算得大功一件，若是你死，孤倒是很願意把你的畫像放在千承殿前三。”
    “很遺憾，禍害遺千年。”
    “那淩卿就繼續發揮作用吧。”
    “你們進來吧。”
    忽見魚貫而入，分明影衛卻一身平民裝扮進來，齊刷刷跪在千景茂跟前。
    “還不見過淩大人。”
    “小人見過三公子。”
    “小人？”
    “嗬嗬……的確小人，從你給我出主意用幹草換軍糧開始，陛下的大軍也在你掌控對吧？”
    “三公子聰明人，又何必再問，但小的還要告訴淩三公子，世子爺，我除了是影衛，最終的身份還是天定營左翼副統領，屬下名叫史元夕。”
    “你說什麼？”
    “蒙陛下天恩，臣等拜別。”
    噗嗤一聲，到了一片，全是幹脆利落摸了脖子，淩挽風眼光一瞬，立馬上前查看，果不其然，這些影衛腰間全是淩家的令牌。
    “可看得明白？”
    “……看，是看見了，隻是還不敢相信，陛下難道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我？”
    “不，怎麼會是你，朕怎舍得？”
    “又或者說，是你，或是其他誰，怎樣去操縱，選擇權依然在你。”
    “我……還能有選擇？”
    “當然有。”
    “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是想看著你心痛的樣子，所以我要告訴你，一直以來你最大的一件錯誤。”
    “我還錯了什麼呢？”
    “你從頭到尾都以為淩侯會毫不猶豫的拋棄你，這便是你一直以來膽大妄為的根本，可是你錯了，你從不曾明白，淩定恭眼裏就算拚死也要保下的人，從來隻是你，這才是淩夫人一直以來對你如鯁在喉的根本原因。”
    “拚死……保我？”
    “怎麼？還不相信？”
    “你一直以為當年淩侯倒戈是因為挽如，你甚至以為隻要皇後在，我和淩氏的關係會比與周氏更牢固，但你卻從不知道當初迫使淩侯倒戈於我的正是以你的性命作為威脅。
    你還自以為是，以為事情發展到如今，周氏就如同一個酣睡的奶娃娃，等著我去宰割？”
    “你是否還以為，我找你不過是要你承擔那兩萬來死人的帽子？”
    “那麼我現在讓你選，要淩家，還是要他？”
    “我兩個都想要，陛下告訴我，我能怎麼辦呢？”
    “嗬嗬嗬，淩大人還是永遠著麼貪心，可是機會難得，孤盤算了很久，原本想要淩氏中山四大營虎符，可是現在看著這樣的你，我忽然覺得虎符什麼的都不重要了，我應該要一件更有意思的。”
    “什麼？”
    “我要你！”
    淩挽風難以置信抬頭，難掩殺氣的看著千景茂。
    “放心，我不會讓淩氏絕後，要是你變成那樣，孤才會倒胃口啊。”
    “可是孤實在很想看你這顆高傲的心，被我徹底粉碎，看著你一點點被我踐踏在腳下，所以我想要你今夜睡在我的大營中，這就是唯一的條件。”
    “嗬嗬嗬……”
    “這個，不難，我還以為陛下會有什麼更新鮮的想頭，結果就隻是要這個，臣三生有幸。”
    說著淩挽風上前，散了長發，四目相對，挑釁一般。
    千景茂手指輕巧，勾起他那玄色腰帶，卻忽然停住，扭頭喊“徐瑞何在？”
    “奴才在外。”
    “我聽說杜野已經醒了，那今個外頭換他伺候吧。”
    “奴才……這就去傳。”
    “還不幫朕寬衣？”
    千景榮在軍帳內，還在迷糊間，東倒西歪就被兩個官兵架著來到王帳前頭，當然徐瑞也不敢真的退下，就這樣明明體弱恍惚身心俱疲的人，莫名其妙在這大帳前吹一晚上寒風，次日一大早頂著一張發燒的臉，掩嘴咳嗽間，低眉看見那人從裏頭出來。
    險些沒一頭倒下，那人被咳嗽牽引，一眼而來，深深看著他，冷冷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傷，好似被滾水潑了，卻沒法喊一句。
    看他麵色緋紅，他才上前一步，還沒伸出手，千景榮卻下意識的退開一步，這一退，卻的卻是他此刻全部的心。
    淩挽風收了伸出一半的手，低眉轉身，消失，好似這天地間的無盡霜風都在他一身，寒了個徹骨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