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後，白昧將這幾種藥包好，又塞給他幾條幹淨的紗布，囑咐他回去後多塗抹。
    蘇念卿記吃不記打，和他約好了過幾天帶著若夢弦來合奏。
    白昧問：“念卿，你的若夢弦從何得來？”
    蘇念卿：“哦，是我大哥給的。他說這是故人遺物。”
    白昧急忙問道：“那故人現在何處，他可有說？”
    蘇念卿：“好像是死了，葬在哪我也不知道。”
    蘇念卿走到門口被什麼絆了一跤險些摔倒。他還沒生氣，但感覺褲腳被撓了一下，低頭一看原來是小九趴在門檻上睡覺被他吵醒了，正不爽呢。
    他彎下腰，刮了一下小九的鼻子後走了。
    小九有非常大的起床氣，他朝蘇念卿的背影張牙舞爪，完全忘了是誰剛剛往人家懷裏跳求抱抱。它生完氣，又接著睡了。
    白昧站在原地看著蘇念卿的背影，腦中亂成一團。
    他這一千年來，隻有兩次這麼亂過。一次是五十年前，要降天譴，千洵已經入了魔，他來不及阻止；還有一次就是現在。
    他第一次見到蘇念卿，少年身受重傷卻還寬慰身邊人的樣子和賀千洵一模一樣。
    他也有著同賀千洵一模一樣的臉。
    他也喜歡品茶。
    他穿衣服的款式樣子都和千洵一樣。
    他有若夢弦。
    可他左肩沒有菖蒲胎記。
    他說，千洵死了。
    “怎麼可能！”白昧將桌上的茶盞盡數掃下桌子，“乒鈴乓啷”一陣響聲。小九被嚇醒了，正要發脾氣，看見白昧的臉色，灰溜溜地走了。
    白昧拂袖，心事沉重地走出去。
    他心頭實在煩悶得很，以至於都沒有看到有人跟蹤自己。
    他往山深處走去。雖說不還山是一座死山，怨氣深重。但死屍的怨氣不是均勻的分布在山裏，有些地方少些，有些地方多些。比如白昧住的那片竹林，就一點死靈怨氣也沒有。再比如蘇念卿周圍，一方麵是白昧的授意，另一方麵死靈喜歡至陰之處，不喜陽。像蘇念卿這種至陽至純之體，是死靈們最討厭的一種，一旦靠近就會被他身上的熱量灼痛。
    白昧腳步如飛，來到山背麵。在這裏，陽光照不進，是死者的盛宴。白昧進來，帶來了一縷外界的光，可是那光很快就被黑暗掐斷了脖子。陰風呼號，萬千怨魂叫囂著、怒吼著向白昧衝過來，要活剮生吞了他一般。
    白昧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時那些死靈怨魂頓時安靜如雞。
    他的瞳孔變成了青色，在無邊黑色裏泛著犀利的青光。全身上下，唯他的眸光，不會被這黑色吞噬。
    他一邊往前走，怨靈們一邊往後退，它們很怕他。
    很怕很怕。
    最後無路可退了，便一齊栽進身後的大洞裏。
    無間洞。
    這是每座死山眾所周知的秘密。但凡妖魔鬼怪，無一不想練化一座屬於自己的死山，就是因為它能夠躲避那每種魔物都避之不及的天劫。天劫但凡劈向死山，就會被死山的怨靈纏住然後拽向無間洞中。反正這些怨靈們生活也無聊得很，不是分蠶人魂，就是將自己消化不了的東西拽進無間洞。但凡進了無間洞，沒有能出來的，除非——死山山主。
    白昧看著麵前這個肮髒的天坑巨洞，一千年來無論外界怎麼變，它都不會變。
    他縱身跳了下去。
    除了死山山主，沒有人知道無間洞通往的是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