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心頭澆滅的希望又冒出一星半點的火苗來。
    他問他：“練習過？”
    蘇念卿搖搖頭：“不會，我彈琴向來隻任心情。說來也奇怪，彈這曲時總覺得似曾相識，好像很久之前自己就會了。不說這個，白兄，你說這首曲子叫《江山如畫》，可我覺著曲中縈繞著一股積年的鬱悶，和名字不似啊。”
    白昧聽聞這話，思緒飄回了五十年前。當時千洵的境況實在不好，哥哥在前線浴血，自己卻身陷囹圄，心頭的憤怒積怨可想而知。
    白昧還記得賀千洵撫著他的愛琴，說：
    “白兄，你如今琴技了得，須得配一把好琴才是。我這把浮生琴就贈與你罷。若我有命回來，再求你與我的若夢弦合奏；若沒有，就罷了。”
    不成想，一語成讖。
    那竟是最後的好時光。
    “白兄？白兄？”蘇念卿見白昧盯著遠方出神，便喚他。
    白昧目光由遠及近，最後定在這張和賀千洵長得一模一樣的臉上。
    蘇念卿又問了一遍：“白兄，為何起名叫《江山如畫》？”
    白昧歎了一口氣，說：“不急。我先給你講個故事吧。”
    從前有個人，他祖上曆代都是戰功赫赫的忠臣，他本人靈力超凡，活得是快意瀟灑。春闈會試，一舉中第。可是皇帝忌憚他家勢力，不僅給他派了九死一生的任務，而且將他們家一貶再貶，後來更是隨便找了個理由將他打下死牢，廢了筋骨，讓他這輩子再也拿不起劍。當時，他的大哥在前線浴血奮戰，朝廷扣著本來要支援的兵馬，鐵了心地想致他們一家於死地。
    蘇念卿聽到這兒，胸中湧起一股無法平息的悲慟，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想要平息這份情緒。
    白昧繼續道：“然後，他作下了這首曲子。我問他要取何名，你猜他說什麼？”
    蘇念卿立即接道：“肯定大罵朝廷，蒼生負他。要不就是悲戚自身命運。一般人遇到這樣慘絕人寰的事情都是這個反應。”
    白昧搖搖頭：“他說，縱使天下負他這麼許多，他仍然舍不得這高山大川、如畫江山。不如這首曲子就叫——江山如畫。”
    茶杯落地，碎成珍珠點點。蘇念卿捂著頭，表情十分痛苦。
    白昧急忙去扶：“念卿，你怎麼了？”
    蘇念卿腦中嗡嗡一片，許多畫麵閃過，又看不真切。最終兩眼一黑，不省人事了。
    夢中非夢，他看到一人青衫馬褂，對另一人說：
    “白兄，等此事了了，我定要回來同你琴瑟和鳴，遊山玩水。”
    說完便縱身跳下麵前的大坑中。
    場景一換，他好似來到了古戰場。前麵黃沙漫天，狼煙四起。兩軍交戰，左邊那支軍隊烏泱泱一大片，右邊——
    右邊竟隻有一個人，正是先前那個跳坑的人。
    場景再次變幻，這次是在長安城。不，又和平時的長安不太一樣，這時的長安城好像是一座死城一般，到處是死人，遍地是鮮血。宮殿前，之前那人好像殺上癮了，他麵無表情地將利劍貫穿一人胸膛。被貫穿的人抬起頭來——
    怎麼可能，竟然是大哥！
    這時那人緩緩轉過頭來，朝他滿臉獰笑。
    他長著，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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