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寒千琮才醒來。
    烈長尋坐在桌邊翻看那一摞箋紙。
    “長尋哥哥什麼時候起來的？”寒千琮睡眼惺忪，迷迷糊糊。
    烈長尋起身走到床邊，在寒千琮臉頰輕輕一吻：“想吃什麼？”
    “練了辟穀後，都不想吃東西了，懶得嚼。”
    “等會兒去隍汾鎮。矜家與隨當鋪都指明隍汾鎮失蹤的人占多數。”
    “隍汾鎮？不是去矜師姐家嗎？”
    “不忍心叫醒阿琮，所以我先去了矜家。”烈長尋將箋紙整理好放盒子中。
    寒千琮“哦”一聲，舒展了一下腰身，開始穿衣服鞋子。
    原本打算向矜家借一當地人帶路，如今矜家狀況不明，隻得自行前往。
    二人離開客棧時向店掌櫃打聽隍汾鎮如何走，店掌櫃遮遮掩掩不肯說，給銀子也不肯說，讓他們二人去問趕馬車的。
    寒千琮提議直接坐馬車過去，奈何聽聞他二人要去隍汾鎮皆是多少錢都不肯去，也不願透露任何消息。
    寒千琮見路邊有幾個乞丐，邪魅一笑，想去詢問，還未到他們跟前，幾個乞丐端著手裏的破碗就開始跑。留下一個斷了兩隻腿的乞丐懵懵地坐在原地。。
    “別怕，我就打聽點消息。”
    寒千琮往那乞丐碗裏放了一錠白花花的銀子，繼續道：“你知道隍汾鎮嗎？”
    乞丐下意識往後退，餘光又瞟道碗裏的銀子，躊躇半晌，才沙啞著嗓子道：“東邊，最東邊，靠近東溟州的邊界，其他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好，多謝！”
    “這隍汾鎮裏大有文章啊！不過，長尋哥哥有沒有覺得這隍汾鎮的名字很像荒墳鎮？”
    列長尋點點頭。
    二人往東邊走去，直至人煙稀少處才禦劍東去。
    一刻鍾後，烈長尋隱隱看見前方三四裏遠的地方，一個小鎮靜靜地躺在群山之中，毫無生者氣息。
    二人在鎮口停下，門口立著一塊石碑，爬滿了青苔，隱隱約約可見“隍汾”二字。
    鎮裏兩排房屋沿著一條街道並立，街道空曠蕭條，擺在街邊的小攤積滿灰塵，破敗不堪。房屋後栽滿了柳樹，隱約可聽見細細的流水聲。
    寒千琮道：“前不栽桑，後不栽柳，門前不栽鬼拍手。這鎮子的人真是一點也不忌諱。”
    烈長尋伸手將寒千琮拉到身體的側後方，道：“小心，沒有活人。”
    寒千琮順勢摟著烈長尋的腰，踮起腳尖，將下頜靠在他肩上，小聲道：“長尋哥哥，我怕。”
    說完，朝著烈長尋側過來的臉頰眨巴眨巴眼睛。
    烈長尋無奈笑道：“阿琮，你越來越放肆了。”
    “隻對長尋哥哥放肆。”
    烈長尋笑意不減，拉著寒千琮挨個查看立在街道兩邊的房屋。
    二人走進一家藥鋪，鋪麵上積了厚厚一層灰，百子櫃裏剩下一些發黴的藥材。
    “看來這些人是搬走了。”寒千琮翻箱倒櫃，把屋內搞得烏煙瘴氣。
    烈長尋問：“何以見得？”
    “這櫃子裏剩下的都是些很常見的藥材，像蟲草、人參、龍涎香這些名貴的藥材，全部沒了。而且賬台下鎖賬本的櫃子被打開了，隻有幾張廢棄的藥方。至少，這裏的人在離開藥鋪之前是活著的。”
    從藥鋪出來，路過一家錢莊，錢莊的綢布招牌已破了幾個大洞，在風中悠悠飄蕩。
    “這是什麼？”寒千琮移開腳，地上鋪了薄薄一層土。
    “被阿琮踩碎的陶。”烈長尋看了一眼道。
    “我還以為踩碎的是骨頭。”寒千琮抖抖腳底的陶土，繼續往前走。
    二人搜索到長街盡頭，盡頭有一顆巨大的老槐樹，槐樹根從土裏鑽出來形成一條條天然的長凳，陽光從樹葉透下來微微反光，想必曾經常有人在這裏乘涼歇息。
    “為什麼杞州失蹤的人大部分都在隍汾鎮出現過？”寒千琮衣擺一掀，一屁股坐在樹根上。
    烈長尋道：“有什麼東西吸引，或是，直接挾持。”
    “真真兒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鬼影子都沒有。這鎮子依山傍水，陰陽平衡，前有案山，後有來龍。明明是風水很好的地方……怎麼……”寒千琮想到什麼，不敢置信地看著烈長尋。
    烈長尋點點頭，肅然道：“陽浮陰噬，來龍藏蟒。”
    “長尋哥哥！”
    寒千琮拍地而起護住烈長尋，抽出腰間安涼劍猛擲向烈長尋身後百米處的草叢。
    “長尋哥哥有沒有傷著哪裏？”寒千琮舉起烈長尋的雙手左看右看，就差把烈長尋衣服全剝開檢查個遍。
    “阿琮別擔心，我沒事。剛才是什麼東西？”
    安涼劍在草叢裏打了兩個轉駛回來，寒千琮以劍護身，在附近搜尋一番，一無所獲。
    “難道是我眼花了嗎？我明明看見草叢有東西，黑壓壓的一團。”
    烈長尋道：“阿琮能感知到任何邪氣嗎？”
    寒千琮搖搖頭：“而且太陽還沒下山就敢出來，這邪物不一般。如果這裏真的風水完全輪轉過來了，恐怕入夜後會十分熱鬧。”
    寒千琮轉頭看皺著眉頭的烈長尋，笑道：“長尋哥哥想湊熱鬧嗎？”
    烈長尋道：“不想。”
    “可是阿琮想。”
    “那好。”
    烈長尋找了一間不那麼破敗的兩層樓樂坊，樂坊二樓窗角可以看見整條街的情況。
    半個時辰後。
    “太陽快下山了，真有點期待，從來沒去過陰陽完全輪轉的地界。今天算是開開眼界了。”寒千琮背靠在窗邊，側首看著空蕩蕩的街道偶爾翻滾過兩根幹枯的稻草。
    “阿琮。”烈長尋走到寒千琮身邊，看著窗外飄搖的柳枝，道：“不可掉以輕心。”
    寒千琮轉身，將烈長尋護在懷裏，雙手抓著窗戶邊框，踮起腳在烈長尋耳邊輕聲道：“嗯，聽長尋哥哥的。”
    說完，舌尖在烈長尋耳尖輕輕一咬，下頜靠在他肩上。
    “阿琮，你會一直留在卷墨山嗎？”烈長尋突然道。
    寒千琮挑眉：“我隻跟著長尋哥哥，長尋哥哥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阿琮會一直跟著？”
    “當然，永遠。”
    “長尋哥哥，你看那邊。”寒千琮示意往鎮子入口方向看。
    太陽剛剛下山，還有些許餘暉染在天邊。
    長街的燈籠一盞一盞亮起來，從入口到盡頭，燈火璀璨。
    長街鴉雀無聲，兩旁的燭火忽明忽滅。
    午夜時分。
    “長。。。。。。”
    寒千琮等得不耐煩正要說話，烈長尋捂住他的嘴示意別出聲。
    “萱兒，快走，別撿那些東西了，爹以後再給你買！”
    錢莊門前，停了一輛馬車，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扶著一個步履蹣跚的老嫗，旁邊一女子拿著包袱正在上馬車，男人身後跟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小女孩正在撿掉在地上的布娃娃和陶響球，撿一顆掉一顆。
    寒千琮看著那小女孩正在撿的陶響球，再看看自己的腳底，而後又看看烈長尋，烈長尋迎上他的目光，微微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