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雪走在最前麵，剛推開房門，“啊”的一聲尖叫起來往後退。
    屋子裏帷幔重重，倒有幾分清逸，然而地麵上卻血跡斑斑，旁邊擱著一個精致的白玉敞口碗，碗身被濺起血滴，乍一看像是鮮豔的盛開的紅梅。
    舍雪皺著眉頭，道：“怎……怎麼會這樣！剛才明明還好好的！”
    寒千琮問道：“什麼好好的？”
    舍雪看了一眼麵無表情並未表現任何不適的烈長尋，小聲道：“寒公子知道的，舍雪修為尚淺。但公子不知舍雪的人形隻能維持一天，到時間就會慢慢變成我的本體。如果想要不修煉短時間內就延長時間，那就隻能……隻能吸食其他魔的功力，我就……利用花香來吸引那些修為次於我的魔……”
    “然後你就把人家辛辛苦苦修煉來的功力一下子都吸走了？”寒千琮一臉嫌棄。
    舍雪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一開始我隻吸五成功力的，但是後來有的魔會回來報仇……於是我就……”
    “那你的意思是你還是被逼無奈的了？”寒千琮實在不想和舍雪交談，但更不想他的長尋哥哥和她說話。
    舍雪低著頭滿臉通紅，羞愧難當。
    寒千琮繼續道：“那為什麼還有這麼多血，你還吸血不成啊？”
    舍雪的頭埋得更低，不敢吭聲。
    寒千琮十分語塞，不知說什麼好。
    沉寂半晌，舍雪的臉紅得像滴出血來，眼角細小的淚珠一閃一閃。
    烈長尋道：“舍姑娘急於求成的迫切在下能理解，隻是這樣的法子過於殘忍血腥，日後恐遭殺戮，舍姑娘還是潛心修煉為宜。”
    聞言，舍雪抬起頭看著烈長尋，滿眼感激和歡喜。
    寒千琮不滿道：“就算你喝血吃肉，不能斯文一點嗎？弄得滿地都是！”
    舍雪懵懵地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吞吞吐吐道：“沒有，這地上的不是我弄的……想來是今天早上抓的那隻兔子精……剛才正在給她……給她放血的時候感覺外麵有異動，以為有新的獵物來了就……就隨意放在這裏，誰知被她逃脫了……”
    寒千琮幸災樂禍道：“那你可得小心了！保不準今天晚上她就帶著家裏的魔來找你討血債了！不過話說回來，你那糖葫蘆是怎麼做的？”
    說起糖葫蘆，舍雪瞬間來了精神，兩眼發光道：“寒小公子是覺得很好吃嗎？舍雪也特別喜歡吃呢！這糖葫蘆裏麵的雪域果是從北城最大的雪山指璃山上摘的，再裹上一層特製的糖漿，很是美味呢！”
    寒千琮：“我就是想問你那個糖漿是什麼……看起來很像血……”
    舍雪兩手握拳放在胸口，激動道：“不止是血哦，我還加了蜂蜜、芍藥花蜜和桂花芯！這樣吃起來又香又甜，街市上就我的糖葫蘆賣得最好呢！”
    寒千琮：“嗬……嗬嗬……那舍姑娘還真是生了一雙巧手啊……”
    “寒小公子過獎了，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要向二位公子請教呢！噢，對了，還要還寒公子銀子呢，二位公子稍等。”
    舍雪從裏間取了些碎銀子，正想親手放在烈長尋手裏，被寒千琮一把抓了去，順勢塞在了自己的袖中。
    烈長尋看在眼裏，滿是笑意。
    舍雪雙手捧住臉頰，聳肩道：“寒公子對小公子真是好呢，舍雪若是有寒公子一樣的兄長那該多好啊！”
    寒千琮負手道：“不用想了，這世上沒有比我長……兄長更好的人……或是魔了。”
    舍雪眯笑道：“寒小公子說得很對呢。。。。。。”
    寒千琮再一次語塞，卷墨山的矜一依已讓他很是頭疼，如今又來了一個更加難纏的女魔頭舍雪，還不知道是什麼怪物變的！
    寒千琮好奇道：“舍姑娘不是有個寵獸嗎？瞧著很厲害的樣子，能否讓在下開開眼？”
    舍雪斷斷續續道：“寵獸。。。。。。它現在。。。。。。在外邊玩去了吧應該。。。。。。真是很不巧呢。它本性凶悍，見了生魔恐會驚了小公子，還是不見為好。。。。。。”
    寒千琮還想繼續調侃下去，烈長尋道：“時候不早了。”
    舍雪道：“寒公子這就要走了嗎？”
    寒千琮抓著烈長尋的手，抬頭看著他，嘻笑道：“是時候回去了呢，兄長！”
    烈長尋道：“叨擾舍姑娘了，告辭。”
    說罷，二人轉身往屋外走。舍雪站在原地，想留下二人多待片刻。
    “寒公子等一下！”
    寒千琮烈長尋剛走出院子，舍雪追出來攔在烈長尋跟前，臉頰紅得像熟透的櫻桃，道：“敢問寒公子，是否婚配？”
    烈長尋怔然道：“……否。”
    聞言，舍雪往烈長尋懷裏硬塞了一個玉墜，玉墜通體亮棕色，刻半張猞猁臉，惟妙惟肖。
    烈長尋握住玉墜，不知如何是好。
    寒千琮看了一眼玉墜，道：“舍姑娘這玉墜還有一半吧？你與我兄長不過兩麵之緣，送這麼貴重的物件恐怕不太合適吧……”
    烈長尋將手裏的玉墜放在舍雪手裏，道：“舍姑娘，這玉墜在下不能收。”
    舍雪眼泛淚花，拽著玉墜不說話。
    烈長尋繼續道：“舍姑娘的心意在下領了，隻是在下已有命定之人，萬不能耽擱舍姑娘。”
    如雷貫耳，寒千琮的心咯噔一下，難以置信，呆若木雞。
    舍雪垂首低泣，弱聲道：“舍雪對寒公子一見傾心，隻是寒公子已有命定之人，舍雪便不能強求，那女子定是位絕世佳人，才能與寒公子攜手，隻恨舍雪不能早些見著公子……”
    舍雪已是泣不成聲。
    烈長尋第一次見女孩子哭，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一直嘮叨個沒完的寒千琮也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動。
    烈長尋輕喚了一聲：“千琮……”
    寒千琮這才回過神來，道：“舍姑娘勿再傷感，來日方長，定會遇見合適的人。”
    說完越過舍雪兀自往巷子裏走。
    巷子裏的積雪上還留著寒千琮，烈長尋二人來時留下的腳印，紫藤花依然在開，地錦和青苔依然青翠。
    寒千琮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隻覺得心裏少了一塊東西。一塊很重要的東西。
    突然，眼前的景象開始褪色。
    紫藤花慢慢枯萎，剩下皺巴巴的一坨紮進積雪裏。
    青苔慢慢變成灰色從牆上脫落。
    地錦的葉子慢慢變黃，一陣風吹來簌簌墜地，留下幹枯的藤蔓頑強地掛在牆上。
    寒千琮以為自己眼花了，使勁揉揉眼睛，發現確實不是眼花，巷子裏一切有生命的東西都在凋零。
    寒千琮往回看，烈長尋沒跟上來。
    日頭西墜，巷子沒有任何陽光，一派蒼涼荒蕪。
    寒千琮感覺喉間有東西在湧動，想咽卻咽不下去。
    隱約間，看見積雪上紅梅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