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可以不屬於這裏，但孩子不應該像我一樣活的卑微。”女人抽泣著。
    “你當初選擇生下他的時候為什麼沒有想到這一點，這都是你咎由自取。”
    “孩子是無辜的，你看在他是你親生兒子的份上，就收留他吧。”
    “不可能。”淩銳果斷拒絕。
    “嗬嗬……”一陣女人的冷笑讓陌塵感覺有些後背發涼。
    “別人家的孩子你都能視如親生，自己親生的孩子竟然不聞不問，你還是不是人。”女人聲嘶力竭的吼著，加雜著哭泣。
    “我不承認他，因為他不是我想要的孩子。”
    “是嗎？那好，那就讓他流落街頭吧。”
    “隨便你。”
    陌塵停頓了下腳步，剛才的對話著實讓他震驚了。他瞥了一眼花廳，裏邊隻亮了一盞角燈，玻璃牆麵全是綠植的影影綽綽，看不到人。直覺告訴他這種時候應該回避，他腳步加快直接轉向另外一條遠離花廳的小路，一條鮮為人知的小路。
    他剛走沒幾步就發現不遠處，有個身影在看到他後嗖的一下躲到一株大樹後邊了。
    “誰？”陌塵心裏一驚。
    他站在原地等了會，那人怯怯的閃出半個身子，借著不遠處的燈，陌塵看到一個和他年齡相仿的男孩，穿著一身校服，從校徽字樣看應該不是本市的。
    男孩膚色略暗，有著與實際年齡不符的滄桑即視感，頭發偏長顯的有些零亂。
    “你在這裏幹什麼？”陌塵打量著他，對方一直低著頭看不太清五官。
    “我……”男孩比他略高一些身材要壯實的多。
    “迷路了嗎？你跟誰來的？”
    “沒……沒有，我跟媽媽來的。”男孩拘謹的雙手不安的絞著。
    “別到處走，這裏很大。”陌塵不想問也不敢問，他還沒完全消化剛才那一通話的信息，此刻隻想遠遠躲開。
    “你還沒吃飯吧，這個給你。”陌塵聽到男孩肚子的鳴叫聲，下意識將打包精致的蛋糕遞過去，男孩猶豫了片刻，但還是伸手接過去。
    “也許是哪個臨時幫傭的孩子吧，今天客人多，請的幫傭也很多。”陌塵如此想著。
    “謝謝。”男孩有些激動，因陌塵的友好抬起頭，與陌塵對視在一起。
    “真的太漂亮了。”男孩感歎著，接蛋糕的手因為這一怔而保持著抬起的姿勢，雖然是暗夜，卻突然感覺到生命裏出現了一束亮光，一束可以照亮前行路的光。
    “這眉眼看起來……”陌塵飛快的掃了他一眼男，微微一笑離去。他不知道在他離開很久之後，男孩還是保持著初見他時的驚羨和勢態，陌塵無暇的麵孔、俊逸神采以及那微微一笑深深印記於心中。
    “小陌，以後我給你買世界上最大的鑽戒。”躺在床上的兩人因為今晚的生日會顯的有些興奮。
    “不要，鑽戒都是男人結婚時送給女人的。”
    “那我今天給你買的銀戒指你不是也收了嗎？”
    “這個嗎？”小陌將手伸向半空，借著窗外的皎潔的月光，一枚樣式簡單的戒指在修長好看的指間散發著光澤，雖不耀眼卻十分切合小陌溫潤的性格。
    “這也不算是你送的呀，明明是我當了半天手模的勞動報酬。”
    “啊，那個阿姨告訴你啦？我還說讓她保密呢。”
    “借花獻佛。”陌塵不屑的說。
    “是借花獻神，不過你手長的好看戴哪都很漂亮。”雲澈也抬高手撫過陌塵的手及那枚戒指。
    “不過我挺喜歡這枚戒指的，我媽媽有一張照片中也是戴了一枚這種式樣的。”陌塵遐想著。
    “不過隻能偷偷戴，老師不讓戴飾品。”他有點遺憾的說。
    “嗯……”雲澈突然從床上下去，拉開抽屜稀裏嘩啦找東西。
    “唉，抽屜又要被你弄亂了，我才收拾好的。”小陌無奈的說。
    “不會不會。”雲澈嘴裏說著手卻已經在抽屜一通亂翻。
    “把戒指給我。”雲澈將那枚戒指從他指間褪下，黑暗中摸索著。
    “你在幹嘛？”陌塵也坐了起來。
    “當當……”雲澈嘴裏給自己配著音樂將雙手繞過陌塵的脖子，讓他頸間瞬時感受到金屬的冰涼，身體不由瑟縮了下。
    “這樣就可以一直戴在身上了，不許摘哦，算我送你的。”
    “切。”陌塵譏笑著卻沒說什麼，兩人相視一笑，然後又躺好，雲澈摸索到他的手握在一起。
    陌塵的手不管什麼季節總是有些冰冷，而雲澈則如火爐般溫暖，於是就習慣了沒事握著他的手，給他取暖。
    “雲澈，淩爸爸……”陌塵猶豫著想將今晚遇到的事告訴他，他們倆個向來無話不說。
    可這畢竟是淩家的家事，再如何親密，他還是個外人，況且事情也沒有被證實，憑空猜測顯然不合適，以雲澈的脾氣萬一知道了要鬧起來可就糟糕了。
    “怎麼了？”雲澈翻了個身朝向陌塵，將陌塵的整條胳膊摟進懷裏。“沒事，睡吧。”他說完也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碰到的那個男孩。
    “陌塵，如果一直這樣就好了。”雲澈稍稍用力握了下他的手，模模糊糊嘟噥著。
    “嗯。”陌塵也將頭偏向雲澈，看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部輪廓，伸出纖細的手指描畫他的眉毛，無論多黑暗也不會摸錯，他睡覺向來不如雲澈快，總是在描畫完他的五官後才能安然睡去。
    這天晚上，雲澈做了一個夢，夢裏他和陌塵都長大了，長大後的陌塵更加受人矚目，他成為了著名的鋼琴家，所到之處除了鮮花就是掌聲，人們歡呼尖叫著。他很想離他近些，可卻被越來越多的人擠出來，離陌塵越來越遠。
    他急了，用盡力氣擠過人山人海，伸手拉了陌塵就跑，到處都是阻擋的人，他奮力拉著陌塵闖出一條路跑出人群的包圍，身後鎂光燈和追隨者無數，於是他倆就一直跑啊跑，時不時相視一笑，陌塵對身後的一切亦無半分留戀，一心隻跟隨著他，越過繁華的馬路，穿過磚鋪的小路，一直到野外的樹林，倆人停下來大口喘著氣。
    陌塵依靠在一株樹上，陽光從斑駁樹葉間投射在臉上，他微微閉了眼睛，和煦的風從耳畔吹過，將他的發一縷一縷吹散在散發著樹木清新的空氣裏，他愜意慵懶的樣子讓人不能轉睛，周身看起來閃爍著一種閃閃發亮的光澤。
    察覺到漸近的氣息，陌塵微睜開眼，看到近在咫尺的雲澈，他唇邊漾開的笑充滿誘惑，讓他身不由已的將唇湊了上去，溫暖柔軟瞬間融化了一切疲乏，身體似浮於半空，白雲伸手可觸……
    “啊。”雲澈猛的從夢裏醒來，感覺身體有些異樣，伸手一摸竟然……他飛快的從床上躍下，連拖鞋都沒穿就跑進了洗手間。
    “澈，你怎麼了？肚子疼嗎？”被驚醒的陌塵在門外問。
    “沒……沒事……”雲晟慌張的拿紙擦著手和那裏。
    “你把門開開，平時讓你鎖門你都懶的鎖，怎麼今天反倒鎖上了。”小陌在外邊急的一頭汗。
    “我沒事。”雲澈身體有些發顫，連同聲音也有些微微發顫。
    “是不是昨天吃的太複雜了？惡心想吐嗎？”小陌追問。
    “我沒事，你去那個洗手間吧，我想洗個澡。”雲澈將水龍頭開到最大，湮沒了小陌不安的詢問。水是冷的但他沒察覺，因為身體太熱。
    莫名的興奮還有忐忑，夢裏的情景像電影被無限重放一樣，一遍一遍久久揮之不去。
    他有點懊惱自己醒來了，閉上眼睛，任冷水從頭頂傾泄。
    “你到底怎麼了，早餐也沒吃。”小陌關切的問。
    “沒事，昨天晚上吃多了，一點也不餓。”
    “你不會發燒吧，怎麼臉這麼燙。”小陌伸手欲試他額頭溫度。
    “沒有。”他竟然躲開了，且動作敏捷似有嫌惡，小陌伸出的手停滯在半空有些發怔。
    “別擔心了，大不了一會兒餓了去倉庫提點貨就解決溫飽了。”他們把學校超市稱之為倉庫。
    “對不起，小陌，昨天晚上夢裏對你做了那樣的事，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看到你仍會覺得有些興奮，哪怕是小小的觸碰都會讓我想入非非身心不寧。”雲澈將臉轉向窗外。
    陌塵一臉擔憂的看著他，第一次發現眼前的雲澈和過去的雲澈變的有些不一樣了，以前的雲澈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樣，清澈通透，而現在的他有了小心思讓人捉摸不定了。
    “我去超市買點吃的，你先上去。”雲澈找了個借口溜走了。
    下課鈴一響，雲澈又像風一樣消失了，陌塵坐在窗前望著如童話般美麗的校園，秋天讓校園裏那些銀杏樹變的格外絢爛，充滿陽光的明媚，他卻感到一縷孤寂與悲愴。以冷漠孤傲為人設的他在校園裏極少主動和別人說話，除了雲澈，顯少與人交往。
    雲澈又總處處留心，將認為居心不良的可疑人員完全隔離在安全範圍之外，以前有雲澈在，他並沒有感覺不妥，可眼下卻……
    “雲澈，慢點吃。”一個高傲如公主的漂亮女生坐在雲澈對麵，在雲澈破天荒的將她奉上的早餐吃光時，其他女生開始羨慕嫉妒恨。
    “老大，你這不按套路出牌啊。”死黨們平時都是消滅這些供品的主力隊員。
    “偶爾換換口胃，平時給你們的福利不錯啊。”雲澈調侃著。
    “老大，給剩一口吧，可憐可憐我們這些沒人喜歡的單身汪吧。”
    “一會兒自由活動課，補充□□力好好溜溜你們。”雲澈霸氣的說，引的女生們又是一陣尖叫，男生們則紛紛擠進超市準備加血，一時被擠到的女生又叫又罵，熱鬧異常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陌塵出因喧鬧而收回目光，看到人群中的焦點，那張青春張揚的臉，那麼陽光向上。他突然覺得自己像個老人，似乎從未年輕過似的，連一點年輕的記憶都沒有，像從未經曆過一樣。
    接下來的日子雲澈都有意無意的躲避著，在家裏說感冒了怕傳染陌塵，破天荒的選擇回自己臥室去睡。寫作業也以不想打擾他之類的躲開了。吃飯也是匆匆扒幾口說沒胃口，或者直接選擇不吃，但每每到學校大快朵頤各種供奉，女生們最近倒是特別高興，終於有被翻牌子的時候了。
    這種異常的行為讓陌塵感到十分不適，疏遠帶來的除了孤寂更多的卻是來自內心的一種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