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笑歎紅塵,愛恨嗔癡 第四回:八風通三星運曜,九雉飛雙龍搶珠(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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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八風通三星運曜,九雉飛雙龍搶珠(廿四)
天佑雙目微瞠,隻見對方一雙細眸微眯,其中流轉的盡是邪佞之色。
天佑垂下目光,不禁苦笑:這人素來不擇手段,怎麼稍微對自己假以辭色,就忘了他過往所為,將他當成自己人了?想到他背上那道深可見骨的重傷,自己還曾真心為他擔憂,心中直罵自己蠢笨。
蘇傲還未尋到,自己便已落得真氣枯竭,受人所製的下場,心中十分不甘,說道:“你要甚麼,盡管來拿,不過我血中有毒,你不怕毒死,便來取罷。”說話之時,眼睛瞅著袖口中探出半截的小小闞蟲。
拓跋宇輕笑道:“碧龍寶血怎麼會有毒?你這話騙騙無知小兒還行,要想騙過本座,嘖……”
天佑心中驚詫,他幼時誤食碧龍寶血改變體質之事隻有少數人知曉,這人又是從何得知?更令他驚惶的是,不論他如何催促,闞蟲隻是蟄在袖中,竟不聽他驅使!
拓跋宇說要療傷,卻也不見急切,笑了一聲道:“你想問本座如何知道?本座若說是你師傅將這消息透露的,你該當如何啊?”
拓拔宇滿臉戲謔,就等著少年驚慌失措,不料少年鎮定地看他一眼,說道:“不可能,你要挑撥,便換個人。”
拓跋宇道:“你倒對他死心塌地。嗬,隕天教教主這些年來修身養性,龜縮終南山,不問天下是非,端得一副朗月清風的做派,但別忘了,酈王那滿手血腥,便是連修羅惡獄也不容,你的好師傅,可不是……”
天佑不耐道:“我說了,你要挑撥,便換個人。我師傅如何,我自知曉,修羅惡獄不容他,我容他便是。”
拓拔宇笑得意味深長。天佑見他不答話,過得一陣,忍不住道:“為甚麼……”
他隻問了三個字,拓跋宇卻已知曉他的心思,隨手一捏,一條腥紅小蛇便躍然指上,他拿蛇頭正對天佑,道:“為何那些蟲豸不聽你的號令?這件事,你該好好問問你那好師傅。”
看見蠱王的刹那,天佑啞然,心中再又苦笑:蘇傲這回真將他坑慘了。闞蟲雖是天下至凶,本領大異於凡蟲,歸根究底,卻也算作蟲豸一類,隻要是蟲豸,便對蠱王有著天生的畏懼。
拓跋宇有蠱王在手,闞蟲豈敢放肆?天佑垂下眼睫,低歎一聲。拓跋宇狀似溫柔地執起他手,撫摸他纖細雪白的手腕,說道:“我自身精血虧損,虛不受補,須得分多次補足,一日不多不少隻取一碗。”
聽了這話,天佑登時恐懼不已,他不由想到鬼母峰上日複一日的囚禁,對方冰涼的指甲刺在腕脈上,像極了那把日日割開皮膚的刀刃。
一霎時,已死的陰魂又回來向他索命,四周明明無風,卻似乎有一陣陣陰風掃在背上,教他汗出如漿。
眼見威嚇見效,拓拔宇惡劣地笑了。這少年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這事,倒也奇了。他未曾深究,將人打橫抱起,快步向大霧深處走去。
靈霄藤早生神智,已不是懵懂蠢物,見主人被俘,不敢輕舉妄動,低伏身子跟隨其後,如長蟒一般在落葉泥潭中鑽進鑽出。
天佑無法動彈,不知自己將被帶到何處。
迷霧愈來愈深,森林漸疏,嶙峋怪石堆砌成一座高峰,峰下又是延綿起伏的石頭矮坡。拓跋宇一麵行路,一麵觀察四周,有時在樹上刻畫,有時擺弄腳邊的石子,幾乎每行裏許,便要停下來做些布置。
天佑則鉚足了勁衝擊穴道。拓跋宇點的是他背心兩處大穴,手法極其刁鑽,天佑不知解法,隻得一遍遍用聚起的真力衝擊穴眼。
直至兩個時辰後,兩處穴道終於衝破,他方感身上一鬆,胳膊微微抬起,那冰涼手指竟趕在他動作之前,又在他肩緣輕點兩下。天佑心中驚怒,抬起眼來,如炬目光直直望向身前的男人。
可能趕路久了,拓跋宇的臉色較先前更為蒼白,不過眸光精湛,不曾黯淡半分,他笑道:“本座忘了,穴道兩個時辰自解,幸好你提醒了,為了你身子著想,這回便換兩處穴道,以免穴道閉塞久了,引起不適。”
天佑咬碎銀牙,道:“那要多謝衢王美意了。”
拓跋宇道:“不客氣。”將人輕輕放在一塊巨石旁,又擺弄起石下的幾塊小石子。靈霄藤不遠不近地輟著,方要偷偷靠近,就覺主人呼吸重了三分。原來拓跋宇左手始終搭在天佑脖頸上,靈霄藤但要靠近,那手指便大力扼下。
靈霄藤當即伏住不前,藤蔓亂顫,顯得又驚又怒。天佑感覺呼吸順暢之後,朝靈霄藤低嘯兩聲,這才將它安撫下來。
拓跋宇擺弄許久,他手背上的皮膚幾乎透明,青筋根根分明。天佑盯著那隻手在黑土白石之上撥弄,漸漸地看出一些門道來,道:“你會破陣?”
拓拔宇側頭看了他一眼,俊顏含笑:“你想學麼?”
天佑當然想學!若能破陣,便可去尋蘇傲,也能知到這件事後的諸多秘密,但要他向敵人求教,又實在躊躇難決,於是抿緊嘴唇,不願答話。
拓跋宇等不來答複,便轉回頭去,搖頭道:“左右你也沒幾日好活,學不學都無所謂了。”
天佑一聽,橫下心來道:“反正我要死了,學一學這岐門旁術又有何不可。”說著斜睨雙目,大大方方的去看拓拔宇的手勢動作。
“岐門旁術。”拓拔宇咀嚼著這四個字,似笑非笑地道:“沒有本座的岐門旁術,萬衍陣就是一張血盆大口,誰也別想出去。”
天佑茫然想道,當初也曾和一個人困在陣中,那人是道門正宗,一麵告誡他道法不可外傳,一麵又偷偷教他折傳信紙鶴,他不禁問道:“你會折紙鶴麼?”
拓跋宇一怔,隨即輕笑:“這等玩物,本座不會。”
天佑默不作聲。
拓跋宇兀自推演陣盤,邊道:“萬衍陣是由九宮八卦陣衍變而來。八卦甲子,神機鬼藏,妙處便在一十六種變化,萬衍陣則比八卦陣多六種,同是開八門,但生門死門對調,休門開門式微,若無變化,那還好說,由此往西南走,繞過湖泊,再向西直走五十步,左行十步,再右行十五步,便可出陣,可惜通天手駐守的驚門已閉,八門重新排布,要重新推演陣盤,謀劃出路。”
他所說這些,天佑都聽得一知半解,不過出陣的法子倒和裴言說得丁點不差。拓拔宇繼續又道:“當下雖然不知生門在何處,不過陛下的下落倒可謀算一二。”
天佑倏地睜大眼睛:“你能推演陣中之人的方位,那麼定然知道蘇傲在哪,能幫我找到他麼?”
拓拔宇嗤笑道:“找他做甚麼,教你們師徒聯合起來,給本座找不痛快麼。”雙眸微眯,捏著少年纖細的下頜,威脅道:“別忘了自己的處境。”
天佑被迫抬起頭來與他對視。拓拔宇毫不在意袒露眼中的森然寒意,俯視他道:“你如今隻是本座的人肉靈藥,本座心情好了,教你一手陣法,但若心情不好……雖殺不得你,卻也有百般手段,教你生不如死。”
天佑無法退避,也不願退避,直麵他眼中惡意,道:“你動我一根指頭,師傅便不會放過你。”
拓跋宇冷笑一聲,放脫了手,轉而研究陣法。
天佑雖厭惡他的為人,但聽他和裴言所說一般無二,便也不可否定他在陣法上頗有造詣。橫豎擺不脫困境,那便學走他的本事,多此一技傍身也是好的。
這般想來,他便時時盯著對方動作,但有疑問,立即提出。拓拔宇果真履行諾言,不僅替他解惑,而且另行教授,教他識辨各類陣法。
天佑天賦聰穎,學得極快,不時便領悟了萬衍陣的一些基本法門,還能推演一二,不過畢竟初入此道,所知甚淺,關於八門之間的變化尚且無法堪透。
陣中不分晝夜,不知歲月幾何,約莫是兩三天的光景,天佑攜帶的肉幹也吃完了。後兩日拓拔宇便不拘著他的行動,隻點了他穴道,封住內功。天佑豈會放過這等機會,尋著空隙,便要逃走,可惜拓拔宇就似背後長了眼睛,他一有動作,便立即被逮了回來。
天佑逃了三回,皆未脫身。他聰穎絕倫,決不做毫無計劃之事,和靈霄藤兩相配合,縱然使不得輕功,也是尋得良機,伺機而動,然而每回都沒逃出一丈之外,最後一趟被逮回來,他終於忍不住動容,喝道:“你武功這般精妙,又如此深思熟慮,卻怎麼傷在通天手的手裏!”
拓拔宇揪著他衣領,不屑道:“誰告訴你,本座是傷在那雜碎手中?”
天佑怔了怔,確實自己隻是聽了通天手一麵之辭,拓拔宇也未反駁,事後又無解釋,這才信了。當日一見那傷,直覺是綠藤所為,現下想來,便是靈霄藤也不易造成那等傷勢。
此刻麵對這人,自然瞧不見他背上那道露骨猙獰之傷,天佑驚疑道:“不是那綠藤咬的?”
拓拔宇神情更是不屑,似乎懶得解釋,將少年攔腰抱起,繼續行路。
天佑知道打他不過,索性放鬆下來,閉目養神,心中想道:這陣中定有其它危險,與其誤闖誤撞,不如跟隨此人,也好學些破陣之法,至於取血養精之事,這人暫時未提,那便假作不知。
折騰了兩日,天佑亦是十分疲倦,兼之缺水少食,終於不得不安分下來。兩人走在一道峽穀之中,兩旁是稀疏矮木,腳下的嶙峋怪石,濃霧遮蔽了大半視野,偶有一陣風刮過,能聽得樹葉沙沙作響。
天佑手腳發軟,眼前一陣陣發黑,陣法凶險他尚且無法領教,隻知再無食物,自己便要活活餓死,這可不是光彩死法,他情願和敵人同歸於盡,也好過做了餓殍。不過即便如此,他也不願向身旁之人示弱,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又走一陣,拓拔宇忽然停下腳步,撥開路邊的雜草樹藤,一處隱蔽洞穴便顯露出來。天佑心知今晚便在此處歇息,隨他入得山洞,尋個幹淨地方坐下來。
陣中不見活物,便也不必提防此處另有野獸穴居。天佑一坐下來,眼皮便有千斤沉重,他強撐精神,轉眼打量拓拔宇在幹些甚麼。
隻見對方咬破指尖,用鮮血在石壁上塗塗抹抹,天佑向他學了幾天‘岐門旁術’,自知他所畫乃是一副陣盤,心道:難道這山洞中有甚麼蹊蹺?
正想間,忽然眼前一花,拓拔宇已然不見。天佑立時如臨大敵,往後退了數步。那沾了血的石壁詭異莫測,似乎擇人而噬,天佑定了定神,到洞外撿了一根樹杈,走回洞中,立在石壁之前。
用樹杈輕輕戳了幾下,那石壁紋絲不動。天佑往前兩步,扔去樹杈,食指沿著那陣盤描摹,描到一半,隻聽得一聲鈍響,一隻酒壇滾到了腳邊。
天佑又驚又奇,看看石壁,又看看酒壇,陡然間又是一聲異響,一隻木桶滾落到自己身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