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笑歎紅塵,愛恨嗔癡  第四回:八風通三星運曜,九雉飛雙龍搶珠(十七)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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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回:八風通三星運曜,九雉飛雙龍搶珠(十七)
    靈犀蛛善於躲藏,向來是雌雄一對,無論相隔多遠,雙蛛間都有感應。當時他親手毀了玉瓢蟲,斬斷兩人之間的聯係,每每想來,都是後悔不迭。玉瓢蟲也是雌雄一對,彼此間有生死感應,雌蟲死了,雄蟲也未獨活,不到半日便也僵死瓶中。
    那次出走,蘇傲未曾責備他一句,但天佑自責良久,暗恨自己錯過了許多同他相處的時光,玉瓢蟲一死,亦不知對方境況,一路行來,每日都是煎熬。如今沒了玉瓢蟲,卻得了一對靈犀蛛,天佑不假思索,將雄蛛放在蘇傲手中,自己拿了雌蛛,摁進右臂血肉之中。
    靈犀蛛幾條蛛腿縮入腹下,半個身子嵌入天佑手腕之內,粗略一看,像是一顆新點上去的朱砂痣。蘇傲亦將雄蛛扣在腕間,袖袍一遮,任何人瞧不出徵狀。
    天佑牽著他手,神情甚是甜蜜。蘇傲笑著搖搖頭,將少年領到另一邊,指著石櫃上一隻水晶瓶道:“這才是為師給你存了數年的寶貝。”
    能被蘇傲稱為寶貝,必是至毒凶物。天佑早就覺得水晶瓶中的東西不凡。這瓶子擺在石櫃中層,四周的陶罐和瓷瓶都相距三尺左右,隱隱將它拱衛在內。
    天佑將水晶瓶托在手中,慢慢轉動。水晶瓶半透不透,這麼拿在手中,看不出所以然。蘇傲道:“對你來說,不是甚麼稀罕物,但遇上頂尖高手,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天佑更好奇了,不願隔瓶觀望,一下拔除瓶塞,往裏望時,但見密密麻麻盡是蟲卵。蘇傲拿夜明珠一照,靜臥的蟲卵登時破裂,嗡地一聲,一隻赤紅的小蟲當先而出,緊接著,數以百計的赤蟲陸續飛出,圍繞在兩人周圍。
    天佑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過了半晌,才有些不確定地道:“是闞蟲?”
    蘇傲頷首道:“闞蟲是化外之物,你昔日功力不深,帶著對身體無益,為師給你六七隻,也是頂多了,如今則不同,天魔毒經小成,真正的毒蠱不侵,你將它們隨身帶著,沒事也可作照明探路之用。”
    天佑初見蘇傲時,曾對他身上兩樣東西十分垂涎,其一是天魔毒經,其二便是闞蟲,如今真得到了,反而怔然多於欣喜。
    蘇傲揶揄他道:“怎麼,往日軟磨硬泡向著為師討要,現下真給你了,怎麼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
    天佑抹了一下眼睛,說道:“……多謝師傅,徒兒一定好好珍惜。”
    蘇傲教他收好闞蟲,這些小家夥平素呆在衣袖中暗藏的扁平竹筒之中,以露水和碾碎的米粒為食,吃不得其餘食物。天佑得了這幾百隻,承諾定會精細喂養。
    兩人走出蟲室,沿原路向煉藥的密室走回,天佑牽著蘇傲衣袖,看著袖下若隱若現的靈犀蛛,心中十分歡暢。
    蘇傲的衣袖十分寬大,天佑知道,這位隕天教教主的寬袖中藏著不下十種毒藥,取人性命隻在頃刻之間,但對他而言,這衣袖替自己擋過風、遮過雨,也擦過汗水,是天下間最溫暖的所在。
    他笑了笑,低聲道:“師傅,這一輩子,咱們再不分開,你說好不好?”
    片刻後未得對方回應,他抬頭一看,隻見自己左手朝前伸著,手中握著半幅衣袖,而四周一片濃霧,不見任何人影。
    衣袖斷處整齊,似被利刃一刀割斷,天佑心中發怵,喚道:“……師傅?”
    四周霧氣彌漫,無人回應。蘇傲武功高絕,若有危機,必會有所防範,天佑自詡不是遲鈍之人,但變故發生的瞬間,竟沒絲毫察覺。一陣寒氣從腳下直竄上來,腦中昏天黑地,冒出了許多念頭,最終咬住嘴唇,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此事定有玄機,不能自亂陣腳。他轉過手臂,見脈門附近的靈犀蛛毫無異樣,料定蘇傲暫無性命之虞,深吸一口氣,一揚衣袖,放了闞蟲出來。
    紅光在霧中穿梭,一群闞蟲,好比一群護衛。天佑走了許久,越走越疑,雖在霧中,四周地形依稀可見,水潭不見了,狹窄逼仄的暗道也不見了,腳下踏的不是堅硬灰岩,而是潮濕泥地。
    他心道:難道密道直通山野,自己不知不覺走了出去?蘇傲坦言此地並未封死,那麼自己誤闖誤撞尋到出路倒也可能,但這霧來得突然,蘇傲又失蹤得蹊蹺,天佑覺得事情沒有這般簡單。
    濃霧遮天蔽地,也不知山野中是白天還是黑夜。闞蟲成了天佑耳目,在前方探路,又走一陣,忽然視線所及之處,一塊草皮抖了一抖,天佑心思微動,卻假作不見。
    待到走近,草皮突然一掀。天佑雙足離地,如燕雀展翅一般,身子騰空而起。霧氣中寒芒一閃,有道人影貼著他足底而過。天佑躍到半空,又沉身下墜,足跟在那人脊骨處一踏。
    隻聽得一陣骨碎之聲,那人撲在地下,又在泥濘草叢中一滾,失去了蹤影。
    天佑輕輕落地,耳中聽著周圍動靜。方才那一腳踏斷了刺客脊骨,卻沒立刻要了對方性命,對方善於蟄伏,又諳土遁之術,隨時可能從四麵八方偷襲。
    謹慎防範之際,心中不由揣度:這裏果真是後山野地?蘇傲在何地,也走到了這裏,還是仍舊留在密道?眼前刺客身手不弱,虞氏手下竟有這等能人?
    ***
    變故突如其來。
    李元昊正同眾人議事,身前的火堆登時滅了。他武功不是登峰造極,但反應極快,刹那間一把抓了國師手腕,將人抱在懷中。
    國師冷冷地道:“放開!”李元昊苦笑道:“你抬頭看看。”
    國師早覺不妙,但未看清四周境況,篝火已經熄滅。他雖大聲嗬斥對方,身子卻一動不動,兩人維持這等姿勢,都沒輕舉妄動,雙方的手心裏都緊張得出了汗。
    四周靜得詭異,除了兩人的呼吸聲,再無其它,包括拓跋宇在內,其餘人一概沒了蹤影。
    李元昊心中閃過幾個念頭,問道:“鈺兒,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國師低聲叱道:“別這麼叫我。”
    李元昊不愧為一國之君,即便情況有變,也還有心思打趣:“如今身陷險境,不知何時再見天日,我再不叫,可就沒有機會了。”笑笑又道:“當初你不讓我叫,是怕曝露身份,如今也沒外人,你還忌諱甚麼。”
    趙鈺眸光閃爍,眼中戾氣一閃而過:“你說得不錯,如今沒了外人,堂堂西夏國君也就成了孤家寡人,我還有甚麼好忌諱,將你一刀殺了了事。”
    聽了這話,李元昊不以為忤,道:“殺我之後,你要回家去麼?”趙鈺冷哼一聲,不予作答。
    李元昊箍緊他腰身,沉聲道:“別忘了當初你是如何逃出,我大夏能容下你,你家中可是未必。”
    趙鈺冷笑道:“我留下幹甚麼,看你們一家和樂融融麼?”李元昊聽出這話背後的一絲寂寥,放緩語氣道:“我身為君主,必須留有自己的子嗣,除了這一點,其餘東西,我都可以給你。”
    黑暗之中,趙鈺眼中露出一抹諷刺,他笑了笑,說道:“好啊,陛下一言九鼎,說過的話,可不要反悔了。”推開對方,坐了起來。
    李元昊道:“那是自然。”
    趙鈺並未放在心上,他打量周圍,發覺不僅隻有人不見了,四周氛圍也變得和先時不同,自懷中摸出火折,凝神一看,登時睜大眼睛。
    兩人周圍都是參天古木,腳下樹根盤踞,一條長蟲鑽來鑽去,沒入土下。
    李元昊皺眉道:“這是甚麼異象?”
    趙鈺手下曾有不少能人異士,見多識廣,稍想一下,便有了結論,道:“不是異象,是有人在外設陣。”伸手摸到臉頰邊緣,用力一撕,一張薄薄的人皮麵具便落了下來。
    李元昊借著火光打量他的臉,歎道:“我以為,這輩子再見不到你的臉了,明珠蒙塵,多麼可惜。”
    景王趙鈺當年以才華和美貌聞名於世,李元昊初見他時,曾驚為天人,時隔多年,這張臉風采依舊,雙眸明豔如初,更添了一抹歲月沉澱的魅力。
    趙鈺話中仍是諷刺的意味,淡淡地道:“若非這張臉,我也等不來陛下大駕。”
    李元昊咳嗽兩聲,轉移話題道:“這是甚麼玄妙陣法,我們好端端坐在藥室,怎麼就換了地方?”
    趙鈺皺了皺眉,他門下曾有擅於布陣的異士,自己本身卻並不精通,能看出這是陣法所致,已然不易,他說道:“可惜衢王不在,他是前任國師的高徒,對於陣法很有些手段,若留下的是他,定能為陛下排憂解難。”
    李元昊凝視他道:“不管如何,我卻慶幸留下的是你。”
    趙鈺十分冷淡,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來道:“我不懂破陣,陛下要想出去,還是先尋衢王再說罷。”
    密林幽深,兩人一前一後,向著深處走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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