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笑歎紅塵,愛恨嗔癡  第四回:八風通三星運曜,九雉飛雙龍搶珠(七)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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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回:八風通三星運曜,九雉飛雙龍搶珠(七)
    燕無情正望著沙漠上的人影發呆。燕蒼山和燕蒼樓忽然架住他的手臂,三人悄悄遠離客店。
    杜迎風轉過身來,朗聲說道:“方才好像有人說,要拜小爺為東家,替小爺辦事?”
    兩兄弟動作一僵,燕無情揮開兩人的手,向對麵走了過去。見狀,燕蒼山和燕蒼樓隻得跟隨兄長腳步。
    燕無情倒無怨懟,淡淡地道:“三少這份恩情,咱們兄弟承下了,有何要求,但憑差遣,不過還是那句話,杜三少是天下劍尊,在下替你鞍前馬後,也沒甚麼,換作別人,卻是不可。”
    這人的脾氣簡直和茅坑中的石頭一般又臭又硬。杜迎風原還有些欣賞他的氣節,但有求於人,卻還是這般態度,便令人不快了。他撣去身上的沙粒,無可無不可地道:“路見不平,順手而已,縹緲劍客不必放在心上。小爺是想說,現下手邊不缺人手,三位不用留下了。”
    聽了這話,燕蒼山和燕蒼樓不禁麵上一喜,燕無情卻反而愣住了,反問道:“不用留下?”
    杜迎風點頭道:“鐵英說他尚且能夠自理,不須旁人搭手,既然如此,原先的打算便作廢了。”抬頭微微一笑,又道:“三位也不必顧忌先時的約定,杜某不是強求之人,咱們在此拜別罷。”
    說著便隨意一拱手,朝客店的方向走去。
    燕無情站在原地,眉間深深夾著一道溝壑。燕蒼山和燕蒼樓巴不得速速逃離此地,見他猶豫不決,心中奇怪,燕蒼山忍不住喚道:“大哥?”
    燕無情回過神,盯著兩個弟弟看了半晌,神色凝重地道:“去教店家收拾一桌菜,咱們兄弟三人……去給救命恩人賠禮。”
    燕蒼山和燕蒼樓心中極不情願,但不敢忤逆大哥,走進店中,將躲在水缸中的店家揪了出來,幫著收拾了客店。
    燕無情歎了一聲。他們大可以一走了之,但溫懷思必定不會放過他們,若在沙漠中遇見,那是逃也沒處逃去,到時自顧不暇,再難護得兩個弟弟周全。權衡再三,唯有舍了自尊和顏麵,先出沙漠再說。
    他在門外站了許久,直到夕陽落盡,才轉身回到客店。此刻店中已打掃幹淨,他掏出銀兩,向店家說道:“適才折了貴店不少桌椅,這些銀錢除開賠償,剩下的便做飯錢。”
    那店家卻說錢已結清,食指指向二樓左首廂房。燕無情又給了他十兩銀子,說道:“將酒菜送上去。”店家連忙應下。
    燕無情帶著兩個弟弟上去二樓,在左首廂房前停了下來,便欲叩門,隻聽房中一陣桌椅翻倒的聲音,接著便是一聲痛呼。他僵在門前,不知該不該叩門,隻聽那痛呼聲之後,又是一陣壓抑的咳嗽。
    兄弟三人麵麵相覷,不知其中有甚麼變故,正沒做理會處,吱地一聲,房門開了。
    迎麵而來一陣腥臭之氣,三人同時皺了皺眉,隻見房中掛衣的架子倒了,碰碎了一隻花盆,杜迎風坐在床前,身上月白色的錦服沾了一團黑血,那名叫鐵英的青年躺在床上,身子不住抽搐。
    杜迎風一手按著鐵英,轉頭向燕無情道:“去準備三桶熱水,快些。”
    燕蒼山剛要發話,燕無情一把捂住他的嘴,推著兩個弟弟快步下樓,他看出那青年身子孱弱,卻不知他為何抽搐不止,想來是有宿疾,亦或中了某種奇毒,不論哪種情況,都是拖延不得。
    三人去廚房燒上熱水,灌滿了三隻大桶,沒一刻鍾時間,便送到樓上。杜迎風試了試水溫,將鐵英抱入第一隻木桶,灑上若幹草藥。
    鐵英顯是神誌不清,嘔了一大灘黑血,身子軟倒下去,杜迎風伸手將他撈出,道:“藥湯一定要沒過肩膀,但他手腳無力,沒法坐穩。”
    燕蒼山道:“你將他手腳擺好,再點住穴道,不就成了。”
    杜迎風搖頭道:“點了穴道,經絡便通行不暢,於傷勢無益。”琢磨一陣,看向他道:“有了,你坐進桶中,從身後扶住他身子。”
    燕蒼山要說不去,燕無情已擒住他肩膀,低聲喝道:“快去!”燕蒼山不情不願,慢騰騰脫了外衣,坐到鐵英身後。那木桶雖大,容納兩人卻也勉強,燕蒼山緊緊貼著鐵英後背,托著他肋下,將人扶起坐正。
    杜迎風瞧著鐵英的臉色漸漸好轉,一探水溫,覺得有些涼了。
    燕無情立時道:“我再去燒水。”杜迎風搖了搖頭,伸手在水中攪了攪。燕無情不覺如何,身在水中的燕蒼山卻差點跳了起來,叫道:“這水,這水怎麼變燙了!”
    杜迎風好笑道:“自然是鐵英鐵少俠的傑作了。”
    燕蒼山古裏古怪地瞪著鐵英的後腦勺,心想:這是甚麼功夫?
    燕無情看了一眼對方作怪的手,又看看呆愣的胞弟,轉過頭去,不願多說。鐵英泡了三桶藥浴,臉上終於有了血色。燕蒼山換下濕衣,將人抱到床上,問道:“他甚麼時候會醒?”
    杜迎風轉頭看看天色,道:“按照平時的習慣,遲則十天半月……”
    燕蒼山和燕蒼樓異口同聲地叫道:“十天半月!”他們哪有十天半月的閑暇在此耽擱?恐怕還未等人醒來,那邊追兵已至。轉頭一看大哥,見他毫無動作,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不禁朝他猛使眼色。
    可惜燕無情就像沒瞧見般,目光落在鐵英裸露在外的皮膚上,一直不曾移開。
    杜迎風挑眉道:“快則麼……幾個時辰便可轉醒,三位不如去休息一宿,到了明日早上,一道出發?”
    兩兄弟這才知道給他耍了,心中鬱鬱,卻是不敢抱怨。燕無情盯著鐵英露在衣領外的皮膚,露出深思之色。
    杜迎風察覺他神色有異,問道:“怎麼了,可有不對?”
    燕無情皺了皺眉,說了一句令人意料不到的話。
    “我見過這瘢痕。”
    杜迎風斂去笑意,朝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眼,才道:“你在何處見過?”
    其實這才是燕無情欲言又止的緣由,若是實話實說,便瞞不住此行目的,不僅如此,依照杜三少的玲瓏心思,怕是甚麼也瞞不住。
    但若不說,床上的青年必要受盡折磨,暗歎一聲,索性坦言道:“在大遼見過。遼太子養了幾頭茹毛飲血的怪物,關在地牢之中。”
    杜迎風知道縹緲劍客曾替耶律宏辦事,對於他提起大遼太子倒無意外,不過聽到了‘幾頭茹毛飲血的怪物’這話,卻是渾身一震。
    燕無情又道:“這些怪物,原是耶律宏手下的角力之士,耶律宏不知用了甚麼法子,教他們變得殘獰暴躁,頓頓都要生食血肉,起先是牛羊肉,繼而是用死人身上刮下的肉來喂,十數天後,不再食用死肉,改用活人投喂。”
    “這些人中,有些是將要處斬的囚犯,有些是捉來的乞丐,他們被推進牢中,不會立刻斃命,卻會不斷遭受怪物的襲擊,但凡被抓撓幾下,身上便呈現這種瘢痕,變得瘋癲抽搐。”
    杜迎風心中一驚:他曾親眼目睹耶律宏手下的角士互相殘殺,當時曾猜測這些角士和繭人脫不了關係,現下看來,確是如此。
    他凝視燕無情,質問道:“既然如此,你們還要助紂為虐?”
    燕無情道:“我偶然間得知真相,放走了七八名囚犯,不過太子府內耳目眾多,我私放囚犯之事被耶律宏知悉,於是便一不做二不休,將所有囚犯放了幹淨。”
    杜迎風不禁叫了一聲好,轉念卻道:“是以耶律宏才派人追殺你們?”
    燕無情握拳道:“我當年受他大恩,這番作為,實算恩將仇報。”
    見他自責,杜迎風沒好氣道:“此番作為,算是替他積德,怎是恩將仇報?那些死囚還算罪有應得,那些乞丐卻是無辜牽累,耶律宏草菅人命,不配居於太子賢位!”
    一掌拍在桌上,連床上的鐵英都驚動了,他刻意壓低聲音道:“不過溫懷思並未歸屬太子勢力,你們怎會被他纏上?”
    燕蒼樓氣憤道:“那小子看著清高,還不是被太子三言兩語說動!他一路追殺我們至此,連口氣都不讓人喘!”
    燕蒼山更是忿忿:“咱們也不是先來西夏的,隻是中原亦有太子勢力,不得已才轉向西行。”想起溫懷思,臉上既有惶恐,又有痛恨。
    燕無情道:“是我背叛在先。”
    杜迎風抬高下巴,斜睨他道:“耶律宏到底對你有何恩情?”
    燕無情神色晦暗地道:“當年饑寒交迫,蒙太子賞一頓飯食。”
    杜迎風咄咄逼人,一步步向他走近:“一頓飯食,便要拿你良心來抵?更甚於,要拿你兩個弟弟性命作賠?”
    燕無情抬起頭來,隻見對方一雙眼睛亮的驚人,他心頭一跳,同時聽見燕蒼山和燕蒼樓喚道:“大哥!”
    他終於深深歎了一口氣:“三少說得不錯,我不該拘泥於此。”話鋒一轉,又道:“鐵少俠身上有此瘢痕,是否也是怪物所為?若是如此,可以試試在傷處敷鹽,或有奇效。”
    若是旁人說這話,杜迎風定要認為是無稽之談,在傷處撒鹽,不是存心教人受罪麼,但燕無情說話做事一板一眼,他說有效,便真是有效。
    杜迎風雖無懷疑,卻有顧慮,問道:“你怎知敷鹽有效?”
    燕無情道:“我見過看守怪物之人曾遭怪物誤傷,他便在傷處敷鹽,事後不曾瘋癲抽搐。”
    杜迎風思索片刻,心中有了計較。
    到了第二日,鐵英果然轉醒。眾人用罷早飯,帶了幹糧食水,便朝夏都進發。
    這一走便是三日。鐵英仍坐著安有背靠和腳踏的駱駝,燕蒼山替他牽著韁繩,燕蒼樓則護在他的右側。
    杜迎風替自己的駱駝也安了一副背靠,懶洋洋舒服靠著,不時有些口渴,便撥了撥駝鈴。燕無情轉頭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地伸過手去,解下掛在側囊上的小酒壇,向他遞上。
    杜迎風欣然接過,飲上兩口,登覺神清氣爽。將酒壇遞還,朝燕無情一笑:“有勞啊。”
    燕無情不言不語,接了酒壇,掛回原處。眾人繼續前行。燕蒼樓時而用手搭個涼棚,朝遠處觀望,希望能尋個綠洲或者野店,好做歇腳地方。
    忽然極遠處揚起一陣黃塵,他眯了眯眼睛,朝眾人說道:“有馬隊從西北方向朝咱們來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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