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年少清歌,縱馬逍遙 第廿六回:劍懸鬼峰掌陰陽,刀指昆侖破生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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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六回:劍懸鬼峰掌陰陽,刀指昆侖破生死(一)
湛均眸中映著刀光,做出反應之前,神色間有瞬息的遲疑,那雙精光逼人的眸子多了幾分驚訝,漸而湧上一股嫉恨,他的眸光越來越亮,最終這些情緒都被掩藏在光亮下——
他取了腰間洞簫,橫起一格。清脆碎裂聲後,銀蝴倒飛,在半空化作一柄削薄的短刀,落回出刀人的手中。刀刃滑入袖口,隱作不見,那手自然而然地垂在身側。晨曦中看來,手背上的每條筋絡、手指上的每節指骨都透著深刻力度,不過膚色白淨,指甲齊截,毫無練武之人應有的粗糙。
湛均垂目看了一眼洞簫,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那抹遲疑和嫉恨已消失不見,他微微一笑,喚道:“小顏。”
這一聲雖喚得平平淡淡,杜迎風卻是牙酸。嵐山閣閣主傲然於世,江湖人怕尤不及,何人敢壯著膽子喊他一聲‘小顏’?這兩字之下的親昵勁,就更不提了。邁開步子,擋在兩人中間,揚眉叱道:“老邪祟,叫誰呢!”
顏少青垂眸看他:“為何不在山下等候。”
杜迎風理直氣壯道:“小爺自有小爺的道理。”
顏少青:“你除了歪理,還能有甚麼道理。”
杜迎風佯裝怒道:“繭人都跑上山來了,小爺還能坐視不理?”
顏少青聞言一怔,轉而望向湛均。
湛均走上前來,繞過了杜迎風,欲牽顏少青手臂。
杜迎風轉過身來,見自家這位不閃不避,就這麼被外人挽住了臂膀,怒意升騰之際,同時湧上一股荒謬之感:這人素來不喜旁人近身,用膳時,桌上更不能有外人,怎麼這會兒卻不推拒?莫不是中了甚麼邪術降頭?
這麼一想,移目瞪視湛均,見他眉目柔和地貼合顏少青站著,臉上盡是歡喜之意。顏少青被他挽住手臂,垂下的眸光閃了一下,接著伸出手來,將人推遠。
湛均看看空了的臂彎,又望望地下碎裂的洞簫,失落道:“小顏,這洞簫是你送我的生辰之禮,怎麼將它打碎了?”
杜迎風見這詭異的氣氛,咬牙暗道:這不知恥的,還在亂叫甚麼!
抬眼對上那雙漆黑如墨的瞳,湛均溫言道:“……你,不記得了,是不是?這也難怪,多少年了,許多往事,我也記不得了。”抬起手掌,指著手背上一點朱砂色的痕跡道:“還記得這個麼,瞧著像胎記,實則是你少年時頑皮,張口咬上去的,後來尋藥給我抹,卻不知怎地拿錯了,揉了朱砂進皮裏,這顏色便再也除不盡……”
杜迎風聽不下去了,橫插進兩人中間,一推湛均道:“麻煩讓個道,貼這麼緊,不讓人喘氣麼?”
湛均睇了他一眼,轉而又向顏少青道:“小顏,上回一別,已有兩年了,你過得如何?”
杜迎風一聽這話,更不樂意了,這兩年間,顏少青和他寸步不離,何曾會過故人?這湛均挑撥離間,也得挑自個兒不在的時候罷,好比三十多年前,他杜小爺尚在娘胎的時候!剛要張口,顏少青一把握他的手腕,將他帶至身後,語氣冷淡地道:“湛均,你害怕我麼?”
湛均笑道:“昔日你我形影不離,感情篤厚……”
不待他說出更過分的話來,顏少青冷冷打斷他道:“既然如此,為何不敢以真身示人?”
這話說出,杜迎風和湛均同時一怔。念及在洞中發生的情形,杜迎風心中暗忖:不是真身?莫非是個紙糊的?他見多了怪事,也不驚詫,隻將一雙狹眸眯著,慢慢瞥了一眼湛均投在地下的影子,接著目光寸寸上挪,將對方由腳到頭打量了一番。
他嘴上雖老怪老邪祟的叫著,卻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生了一張好皮相,但見湛均下頦纖秀,臉頰白潤,謬說皺紋,連半絲瑕疵也沒有,脖頸、手上的肌膚亦是如此,而且氣質溫雅,出塵脫俗。杜迎風凝視半晌,忽然側轉過頭,衝著顏少青斜睨一眼。
顏少青始終神色冷淡,隻是在他這似嗔似怒的一瞥之下,流露出無奈之色。
湛均聽了這聲質問,收斂笑意,向顏少青道:“你不信我麼,是否真身,你過來一觸即知。”
杜迎風嘖嘖兩聲,道:“瞧著是活人,誰知衣衫下裹著甚麼邪祟,不若你褪了衣袍,教小爺評鑒評鑒。”他素來無法無天,王侯貴胄也敢當麵調侃,何況一個異族國師。
湛均神色驟變,一指陰陽劍向他頭頸點落。劍氣來得快,杜迎風反應亦不慢,一仰首,那劍氣幾乎貼著胸腹而過,洞穿了遠處的鬆樹。顏少青在他腰間托了把,低聲道:“你別搗亂,我來會他。”
杜迎風在他耳邊低語:“你舍得麼。”顏少青在他腰間軟肉一捏,杜迎風哼了一聲,暫時安生。
湛均皺眉道:“小顏,時隔數十年,你仍要同我做對?”
顏少青漠然道:“授業之恩,我已還清,你我之間除了血債,再無瓜葛。”
湛均道:“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師,你果真這般無情麼。”
顏少青漆黑的瞳子倏爾竄上一抹濃綠,沉聲說道:“當年是誰教唆阿真入宮,又是誰在幕後給趙鈺支招,教他用蠱王控製我?”
湛均凝視他攝人心魄的眼瞳,低聲道:“……你可知道為何?”
顏少青道:“已無必要知曉。”手腕微動,鬼紋刀的刀柄滑入掌心,淡淡說道:“這雖非你的真身,但事情也需有個了斷,出招罷。”
湛均輕歎道:“你這麼做,是為了褆兒,他天資不錯,可惜對於皇權太過執著……”
杜迎風麵無表情地仰望天際,他實在不願聽湛均說話,奈何這些言辭不隨自己意願,一個勁地往耳朵裏鑽,索性背過身去,走開幾步,來個眼不見為淨。
顏少青往他望了一眼,眼中依舊是無奈和寵溺之色,這兩種交織的神色落在湛均眼中,無疑刺目已極,他朝杜迎風挺直的背脊一指,說道:“這人得罪了我,我先將他殺了,再來同你清算舊債。”
他語氣不急不緩,但森然殺意,已教人背脊發涼。杜迎風耳聰目敏,察覺殺氣,便即轉身。顏少青卻已先一步擋到了身前。
高大的身形將背後之人全然遮擋,教人瞧不見半點,湛均雙拳攥緊,攏在袖中,凝視眼前的男子道:“小顏,倘若為了褆兒,我無話可說,這人卻和你有何瓜葛,為何百般相護?”
顏少青道:“他的性命最為重要,我不護他,卻護誰去?”
一句話言簡意賅,湛均卻如遭雷殛,半晌之後,他失神道:“好,很好……”
顏少青漠然道:“出招罷。”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