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情易懂,君心難測 第廿六回:怒嘶洶湧白牙現,誓摧岸上望海岩(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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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衝屍首跟著船身四下搖晃,終於在一陣顛顫之後,從座上滑了下來。密室內,兩人激戰正酣,誰也未能發現這個變數,杜迎風忽然醒過神來,叫道:“不好!”
這時霍衝屍身已跌落座外,大抵兩息時間,機關發動,台梁、柱礎、隔板,但凡可以藏匿暗匣的地方,箭矢如噴泉般激湧而出。
眼看火藥將要起燃,顏少青右袖一揚,卷住半空一支箭矢,反手擲向身後。啪地一聲,霍衝屍身擦滅引線,被牢牢釘死在椅內。
他出手風馳電掣,擲箭之後,右掌斜撩向上,拍中拓跋宇的左肩,這一掌開碑裂石,內勁極大,不過對方也真了得,右肩輕輕顫了幾顫,竟將大半力道卸去。
盡管如此,拓跋宇右臂也又痛又麻,身子微側,躲過斜刺裏飛來的箭矢,左手執了骨塤,湊近唇邊吹奏。
杜迎風戲謔道:“那些蝴蝶已死絕了,你便吹上三個晝夜,它們也沒法搭理你。”
拓跋宇看了他一眼,依舊吹塤。他武功遜色三分,輕功卻是不弱,身影在密如蛛網的掌影中挪騰來去,時而揮動衣袖,掃開襲來的箭矢。
忽聽鐵英在門外大叫出聲,杜迎風忙即詢問,鐵英支支吾吾,半天沒有回應。杜迎風退開幾步往外探看,隻聽腳步聲紛遝,有腥臭之物迅速靠近。
杜迎風一怔之下,想到那些是何物,喝道:“拓跋宇,那些屍首……你也不嫌惡心……”隨著腳步聲漸近,一股腥臭撲麵而來,他說了半句,便捂嘴不說,隻狠狠瞪著紅衣男子,無聲控訴。
顏少青見敵人招來屍奴,出手更不容情。杜迎風手按劍鞘,暗暗警戒。塤聲大作,門口很快現出幾張僵硬呆滯的臉龐。
屍奴衝進門來,將顏少青團團圍困。拓跋宇放下骨塤,朝前一指:“咬死他。”屍奴張開大口,撲上前又啃又咬。一名屍奴首當其衝,被顏少青一掌拍裂胸腔,隨後又有數名屍人湧上。
拓跋宇眸光略轉,看向一旁的杜迎風。
杜迎風拔劍出鞘,唰地一聲,刺向對方要害。拓跋宇伸手輕輕一格,將人逼近牆角,笑道:“你終於還是落在本座手裏了。”將他雙手按在頭頂,以一個居高臨下的姿勢挾持對方。
杜迎風朝他一笑。他笑起來時,長睫下好似有星辰閃耀,拓跋宇癡迷地盯著,渾然未曾留意其中的狡黠。
杜迎風膝蓋猛地向上一曲,乘著對方手勁鬆開,身子往旁斜側,奪路而逃,奔出七八步,隻聽地板中機簧作響,跟著柱礎中露出十餘個黑黝黝的洞孔。
他頭皮一麻,仰頭便倒,孰料頭頂木梁之中,兩排暗箭早早對準過來,情急中忽然背後一緊,被人抱著滾了開去。
兩人在箭雨中滾向角落,那人後背撞上木柱,發出一聲悶哼。
“拓跋宇!”杜迎風抬頭看他,見他肩緣插著兩支短箭,箭頭徒留半截,可見入肉極深。
萬萬未曾料到對方會出手相救,縱然是巧舌如簧的杜三少,一時間也懵了。方要開口,又被大力推開,身子往後倒飛,直撞入另外一人胸膛。
嗖嗖嗖三聲,三支利箭破空飛來,釘入先前躺過的位置。杜迎風一陣心悸,來不及後怕,已被人擁入懷中。
顏少青低聲道:“還好罷?”
杜迎風應了一聲。對方下巴抵在頭頂,兩條鐵臂分別箍在胸前和腰間,緊得有些透不過氣,卻也心安不少。
抬眼望去,那箭鏃甚是特殊,中有尖刃,兩側帶有突刺,呈薄薄的扁平狀,而這般形狀,絕對將箭鏃的殺傷力擴張到最大,且一旦紮入體內,便會緊緊勾縛皮肉,難以取出。
周圍散落著屍塊,暗器仍是絡繹不絕,心知這鬥室絕非久留之地,顏少青沉聲道:“走。”
杜迎風點了點頭,側目看時,見拓跋宇從地下站了起來,渾然不顧肩頭傷勢,一麵躲避暗器,一麵更往暗器密集處掠去。
杜迎風驚道:“拓跋宇,你還要命不要!?”
那人勾唇笑了笑,手一伸,自簾後拽出一樣物事,扯了帷幔蓋住,又往出口躍去。
火光熠熠之下,杜迎風看得分明,他手中提的正是裝載繭人的鐵籠。一襲紅衣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杜迎風反握顏少青手掌,向其追去。
黑暗一直延伸到密室入口。顏少青帶人躍上底艙,此處視線不受限製,閃電打在窗外,更顯得四周陰森森地滲人。
蝶屍被大風吹得亂飛,杜迎風眸光一瞥,沒見著鐵英,倒見一具彪壯的身軀埋伏在地,身著灰藍裋褐,頭發蓬亂,正是熊三鐧。
杜迎風走上前探了探他鼻息,發現還有氣息,心下稍寬,說道:“他倒是不打緊,隻是鐵英……”
顏少青道:“他帶著人逃不了多遠,定然還在船上。”
杜迎風疑惑道:“我不明白,他擄走鐵英做甚麼?帶一個人在身旁,豈不是徒添累贅?”
顏少青牽著他手,慢慢走出密室,說道:“他需要療傷。”
杜迎風沒明白這句話的含義,皺眉道:“鐵寒秋之死,拓跋宇算得上半個凶手,鐵英和他有殺父之仇,怎肯替他療傷,難道……”想到拓跋宇有殺人取髓的習慣,吃驚之下,話也說不下去。
艙外大雨傾盆,狂風嘶吼著掀起浪頭,一襲高過一襲。杜迎風來到船頭,大聲喝道:“拓跋宇,那孩子是無辜的,你放過他!”
顏少青所料沒錯,拓跋宇抓了鐵英,確實是用來療傷。彼時行事隨意,人命在他手中,形同玩物無異,這會聽見那人聲音,卻不由得微微苦笑。
他伸指點中少年穴道,提著人縱身一躍,衝進雨簾之中。
見船尾掠過兩道人影,顏杜二人當即追了過去。拓跋宇內功精湛,縱然肩頭中箭,行動間卻沒任何遲疑,帶著鐵英幾個縱躍,從一艘船躍上另外一艘。
杜迎風暗道:他似乎沒向鐵英下手,不知打得甚麼主意?其時大浪滔天,被濺來的冷水一潑,他登時便打了個寒顫。
甲板上,冷水已浸沒小腿,想來是密室中的流矢紮破了船底。念及熊三鐧還在底艙,隻得折回原處,先將人救了出來。
少頃,暴雨漸漸平歇。顏少青帶人回到樓船,將熊三鐧擱在船頭的小桌旁。杜迎風一間一間艙室找過,陡然拉開一扇艙門,發現鐵英渾身濕透地躺在床上,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這才走上前去。
少年氣息平穩,隻是睡著,杜迎猶自放心不下,又查看他頸項、後腦,確定沒有遭人開顱取髓,這才舒了一口氣,心道:拓跋宇捉了人去,為何沒有下手,若非是見其年少,生了惻隱之心?想起往日間那人令人發指的手段,又覺荒謬。
一麵想著,一麵替鐵英換去濕透的衣衫,蓋上棉被。回到船頭,隻見熊三鐧昏迷不醒,顏少青則盯著棋盤,目中幽芒閃爍。
兩人還未說上話,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慘叫,聲音淒厲已極。
顏少青目光更沉,一語不發地向聲音來處走去,杜迎風緊隨其後,來到廚房門前,隻見兩具屍體伏臥在地,腦後各被開了一個洞孔,正在泊泊流血。
杜迎風猛地抬頭,隻見拓跋宇倚著柱杆,向他微微一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