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情易懂,君心難測 第廿六回:怒嘶洶湧白牙現,誓摧岸上望海岩(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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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舶轉向西行,是好是壞,暫不知曉,但此刻出現變化,總比幹等要強。杜迎風坐在船頭,慢慢擦拭佩劍。顏少青手按弦上,繼續撫琴。
夜幕很快降臨,滿天星子映在水中,仿若銀河倒懸。杜迎風聽了兩曲,有些意猶未盡。顏少青知他喜好,調了調弦,又撫一曲《鳳求凰》。
聽得興起,杜迎風隨手抖開長劍,隨樂而舞。沐浴過後,他換回原來裝束,雖不是平素慣穿的白袍,卻也合意。錦帶衣褶隨劍而動,和著落風回雪劍的輕靈妙旨,水晶般吸人眼球。
半曲奏畢,杜迎風劍指古琴,直刺過去。顏少青左手按弦,右手兩指一夾,封住長劍去路。
耳邊琴音未絕,杜迎風眼梢微抬,挑釁般笑了笑,跟著右腳毫不容情地直踢過去,待得足尖與琴案相觸,月色下忽然銀光一蕩,劍聲長鳴,原來對方微轉兩指,已將劍刃折彎。
長劍反射月光,水頭十足,盯著夾住劍刃的兩根手指,杜迎風不敢妄動,對峙半晌,終於哼地一聲,收回腳來。
“士別多日,顏兄武功更有精進啊。”這一腳倘若落實,還未踢中琴案,自己先已被彈回劍刃傷及,盡管隻是同他胡鬧,對方也萬萬不會傷他分毫,心裏卻總歸不大服氣。
顏少青一撥琴弦,從容收尾。
杜迎風抬高下巴道:“方才不算,再來!”隨手挽個劍花,長劍往琴案斜刺過去。
案上弦琴是樣古物,被人深藏櫃格,以致明珠蒙塵,顏少青從諸多雜物中找出它來,便為了打發時間,誰知有人偏生要和這古琴過不去,不覺莞爾:他這情人性子驕縱,撒起嬌來,自也與眾不同。
這招雪止天晴是極精妙的進攻招數,長劍走到中途,依照對方動向,將有三種變化,破解之法,便是在變化之前,出假招誘敵。
顏少青左臂微動,果見長劍指向肩部要穴,不待劍尖刺來,右手迅捷無倫地伸了出去,點中對方持劍右腕。
杜迎風手腕一麻,知道對方故意賣出破綻,誘人上當。他失了先機,不慌不忙地換手執劍,長劍舞處,徑取案頭古琴。
顏少青輕聲歎息,衣袖橫掃,琴案便自劍招下滑了出去。杜迎風待要追去,腰上驟然一緊,已被人按在懷裏。
長劍落地,他抬眸望進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眸,噗嗤一笑:“誰教你如此緊張那琴——”
涼薄的唇壓了過來,舌頭霸道地撬開他的唇齒,在他口中肆虐掠奪,直到兩人喘息艱難,方才罷休。
杜迎風喘了幾下,驚覺一隻手掌探入衣衫,在他身上來回遊移。
顏少青墨眸低垂,眼底掩著幾許興味,淡淡地道:“先時似乎有人說過,為夫不行?”
杜迎風心髒砰砰直跳,心下罵道:這記仇的老狐狸。
其時星光璀璨,落在雪膚之上,好似瑩潤有光,狹長鳳眸似嗔似怒,藏有萬千言語,挺鼻下,雙唇微微紅腫,顏少青探出食指,在紅唇上撫過:“風兒……”
他嗓音低沉,深情耳語時,實難令人抗拒,堪堪說了兩個字,杜迎風腰身便軟了,右臂繞過他脖子,仰頭索吻。
離別數日,思念幾乎燒盡了兩人理智,不管白日幾番雲雨,不管此時置身何地,幹柴烈火,稍點即燃。
顏少青剛將人放下,忽然動作一頓,抬眸掃向前方,眸底情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警惕。與此同時,杜迎風也察覺不對,攏著鬆散衣襟坐起,眯眼打量四周。
不知何時,船舶駛進了一片迷霧。
霧中水流湍急,不時漂來木板、碎布等物,杜迎風俯首望去,皺眉道:“像是船舶的殘骸,莫不是……”言猶未盡,轉頭瞧了瞧顏少青臉色。
破陣前提,便是尋回所有船隻,缺一不可,可陣中變化繁複,有一兩艘船遭了難,也是極有可能之事。顏少青眸中掩著猜思,朝他搖了搖頭:“且不忙下結論,看看再說。”
霧氣翻滾著、升騰著,阻去了大半視線,杜迎風全神貫注盯著水麵,生怕漏過甚麼。勁風鼓起船帆,推動船舶疾行,前方舷壁不斷撞擊來物,發出砰砰啪啪的響動。
過了一炷香時分,顏少青突然出聲道:“來了。”
濃霧中出現一個淺白影子,杜迎風壓低呼吸,等著輪廓慢慢清晰,又過片刻,那白影到了近前,正是七寨準備的四艘船艦之一。
夜霧中,兩人凝神細看,對麵船上烏漆墨黑,靜悄悄沒有半點火光。顏少青鬆開船錨,待兩船擦身而過,一甩手將船錨拋到對過,勾住了舷壁。
繩索繃直,那船吱呀一聲,停了下來。月光下,隻見船壁破損得厲害,似乎遭過大力撞擊。
顏少青伸手攬過人來,施展輕功,躍到了對麵船上。四下裏一瞧,才看清不僅船壁大有破損,連同甲板和船艙也是千瘡百孔。
杜迎風輕拍桅杆,猜測道:“難道這船沒躲過火器?”
顏少青露出忌疑之色,牽過他的手道:“去船艙。”
內室中滿地狼藉。杜迎風以長劍挑開雜物,皺眉道:“拓跋宇的樓船上被火器一炸,尚沒遭到甚麼損壞,這船何以破敗至此?”
顏少青仔細觀察各處損傷,道:“不是燒灼所致,這船可能在入陣後才遭到破壞。”
摸了摸身邊物件,觸手有些濕潤,杜迎風跟著推斷道:“像是經曆過水難。”
顏少青眼底閃過一絲陰鬱。此事經由嵐山閣而起,如果七寨的弟兄因此喪命,他便必須給出交代,更何況十一十二都在船上,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杜迎風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握住他手道:“他二人機靈得緊,懂得如何避禍,你我四處走走,看能否尋到些線索。”
顏少青頷首。身在玄陣,凡事都要提防,兩人雙手交握,一有風吹草動,便即相互警醒。走到底艙門外,一股濕氣撲麵而來,顏少青推開艙門,率先踏了進去。
鬥室之內,胡亂擺著五口鐵箱,其外空無一物。
杜迎風心道:這鐵箱十分眼生,來時未曾見過,放在此地,是有甚麼玄機?
目光落在箱上,細細琢磨。鐵箱約莫六尺見方,用來盛物,可以容下不少物品,用來藏人,也可裝下六七尺高的成年男子。
兩人互相打了個眼色,朝前靠近。站在鐵箱中間,杜迎風道:“這幾口箱子擺得十分淩亂,實際卻是按照奇門布局,小心行事。”
顏少青微微頷首,挑了左手邊的鐵箱打開。耳邊掠過一陣風聲,再看箱內,卻是空空如也。他不動聲色,放下箱蓋,又打開右邊鐵箱,箱中卻隱隱飄出一股腥味。
他合上箱子,側目看向身旁,問道:“你有甚麼看法。”
杜迎風道:“這箱子之前或許裝過河鮮,也可能放過漁具。”
顏少青點了點頭,又打開另外三隻鐵箱。開箱瞬間,杜迎風似乎聽見甚麼聲音,又好似沒有,眼中疑竇更重,說道:“這五口箱子按照奇門遁甲布局,不可能隻作擺設。”
顏少青沉吟片刻道:“假設此船在入陣後遇上麻煩——可能是一場風暴大雨,或是其它難以抵禦的災厄,眾人第一反應會是甚麼?”
杜迎風道:“自然是找地方躲避。”言罷‘啊’地一聲:“你說他們曾在箱中避禍?”看了看鐵箱尺寸,覺得大有可能,又見鎖孔邊緣有刀劍鑿刻的痕跡,顯然曾經遭過破壞。
照此推斷,這幾口鐵箱原是鎖緊的,後來眾人遇難,情急中打不開鎖簧,便用刀劍破壞,得以藏身其中。
顏少青繼續往下推斷:“災難過後,船上依舊沒有人影,也沒見任何屍首,卻是為何?”
最大可能,便是眾人躲入箱中還未出來,可是五口鐵箱已被逐一打開,並無人影。杜迎風撓了撓下巴,依舊毫無頭緒。
顏少青繼而又道:“他們知道災難已過,為何不出來?”
杜迎風揣摩道:“他們不敢出來,亦或是,出不來?啊,原來如此。”區區鐵箱,又沒落鎖,何以進得去,卻出不來?唯一可能,便是陣法作祟,是以這陣不在箱外,而在箱內。
顏少青見他眉眼舒展,又道:“但凡丁點可疑,便不容放過。”
杜迎風點了點頭,伸手按向左首第一口箱子,將其移向右側,又將右首第二口箱子左移兩寸,跟著一腳踢出,把中間鐵箱後移三寸。
這番動作,已將這小小陣法打亂重排,手法毫無半點生澀。兩年間,他除了和愛侶縱情山水,其餘時間便鑽研玄術陣法,尤以陣法最具建樹,再不是數年前粗懂皮毛的莽撞小子。
退後兩步,伸手一挑,將手邊鐵箱打開。便在同時,一道人影迅捷無倫地翻了出來。
趕在對方行動之前,顏少青便已出手點中那人穴道。那人穴道被點,麵露驚慌之色,叫道:“你們這群龜兒子,隻會使下三濫的手段!”
隻見迎麵走來一名俊俏公子,朝他笑道:“熊寨主,別來無恙啊。”
-未完待續-